第21章 第 21 章
第21章
林嬷嬷听出郭珍珠的言下之意, 连忙摇头道:“主子,这是奴婢旁敲侧击,从其他宫女口中得知。只是这些宫女原本就在殿外伺候, 品级也不高, 到坤宁宫的时间也晚,并不清楚琉璃因为何事犯错。”
郭珍珠点点头,要琉璃主动说的话,这就要微妙得多了。
她是想借着当初在钮钴禄氏身边伺候过事,在暗示郭珍珠,自己能在永寿宫得到更多的重视。
“琉璃自己没跟嬷嬷提过此事?”
林嬷嬷再次摇头道:“她没说,奴婢暂时还没直接问。”
郭珍珠果断拍板道:“那就把琉璃叫来,我亲自问一问。”
琉璃很快被叫了过来, 低着头行礼, 规规矩矩的,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郭珍珠说道:“你抬起头来吧,刚听其他几个宫女说,你以前曾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过一段时日, 怎么没跟林嬷嬷提起?”
这话叫琉璃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声音也低了下去道:“主子, 奴婢是因为犯错被撵到殿外伺候,实在羞于提起曾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过的事。”
郭珍珠听得眯了眯眼, 看得出琉璃确实没说谎, 但是这其中应该有什么内情。
毕竟琉璃缩着脖子,肩膀微微耸起, 这明显是胆怯害怕的身体姿势。
她显然遇到了什么不好说之事,这才不敢开口。
林嬷嬷在旁边接话道:“你既然进了永寿宫,只要如今安分守已, 好好在娘娘身边办差就行。只是办差之前,咱们得问清楚你以前的事。免得以后别人提起,娘娘却一问三不知,这就不妥了。”
这是让琉璃坦白点,以前的事说明白了,那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不然通过别人来知道此事,指不定还会添油加醋,或者直接扭曲了真相?
听见这话,琉璃犹豫了一会,还是跪下说道:“娘娘,当初奴婢确实曾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一段时日。因着奴婢调的颜色好看,被吩咐为皇后娘娘染甲。”
“只是有一回,准备的染甲颜料,奴婢闻着味道感觉有点不对的时候。同屋的宫女忽然站出来,在皇后娘娘面前怀疑奴婢做的染甲颜料里渗了不该有的东西。不等奴婢辩驳,就被嬷嬷堵嘴绑了起来。”
“那染甲的颜料被御医看过后,说是里头搁了凤羽花。这花跟凤仙花很相似,用多了却会让指甲泛黄变脆。两种花很相似,一般人可能辨别不出来,奴婢是绝不会分辨不了。”
琉璃说到
最后激动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郭珍珠是看出来了,如果琉璃说得是真话,那就是被人陷害,把染甲的颜料换掉了。
然后对方先发制人,在钮钴禄皇后面前提了,御医立刻就来了,让琉璃根本来不及反应。
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郭珍珠是不信的。
显然琉璃是挡了其他人的路,得了钮钴禄皇后的宠,于是就被踩了下去。
琉璃原本该是想借着这染甲的好技术,在钮钴禄皇后身边站稳脚跟。可惜刚起了点苗子,就被人掐灭掉了。
郭珍珠微微抬手道:“行了,你先起来吧。看来皇后娘娘心善,没责备于你,只留在外殿伺候了?”
闻言,琉璃站起身,继续低头道:“是,皇后娘娘说这事闹大了,奴婢不好继续在她身边伺候,在殿外还是可以的。”
“皇后娘娘还说奴婢不大适合留在内殿,在外殿还能自在一些。等过几年,奴婢想明白了,兴许还能回去内殿伺候着。”
郭珍珠眨眨眼,琉璃这事显然钮钴禄皇后也看出来了,分明是被诬陷的。
虽说身边的宫女动的手脚,也是琉璃太不警醒的缘故。
她要继续勉强在内殿伺候,没起这警惕心,下一回依旧可能栽在别人手里。
这次事情闹得大,对钮钴禄皇后却没什么伤害,毕竟那些人只是想把琉璃赶离皇后身边,没打算下死手。
不然真伤了钮钴禄皇后,她们这些人也得赔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罪名不大,罪不至死,却又不能继续留在钮钴禄皇后身边,调换颜料还没来得及让皇后用上,是最为妥当的办法。
但是这次钮钴禄皇后还能把人保下,放在外殿,下一回就未必了。
钮钴禄皇后应该挺喜欢琉璃的,所以才不忍心她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很快就丢了小命。
于是就把人放在外殿,这样既在钮钴禄皇后的眼皮底下,其他人不敢再伸手。琉璃也不会去她看不见的地方,哪天莫名其妙死了,或是消失了。
这些年在皇宫里忽然不见的宫人不知道有多少,没有人护着,很可能转眼就尸骨无存。
郭珍珠低头看着琉璃问道:“那你在外头呆着,可是想明白了?”
琉璃点头答道:“是,奴婢明白是自己粗心大意,没把染甲颜料小心藏好,才被人钻了空子。又清楚奴婢只想着自己好好办差,没跟其他宫女打好关系,还想吃独食,才遭人嫉妒还下手了。”
她太独了,又满心满意以为只要自己好好伺候钮钴禄皇后就足够了,防备心不足,最后栽了也是咎由自取。
琉璃在殿外成为粗使宫女后,钮钴禄皇后身边很快又有了新的宫人,却跟其他人相处得很好。
她还想着自己用心观察和学习,过阵子兴许能回到内殿继续伺候钮钴禄皇后。
谁能想到,没多久后钮钴禄皇后就病逝了呢!
琉璃再也没有机会,又因为曾经犯过错,没能再次得宠,只是个粗使宫女的身份,压根没别的好去处。
这次皇帝忽然把坤宁宫剩下的宫人送到永寿宫的时候,琉璃就明白,她最后的机会到了。
要是错过了这次,琉璃很可能要一直呆在坤宁宫无人问津。
思及此,她匍匐在地,给郭珍珠行了个大礼道:“奴婢每天自省,反复琢磨如果遇到当初的事要怎么做,只盼着能够以后伺候新主子的时候,再不重蹈覆辙。”
郭珍珠点点头,琉璃这次过来的时候,跟另外三个宫女相处得还不错。
她看来确实是反省过了,明白不管在哪里,太独是不行的。
哪天出什么事,连个帮把手的人都没有。
宫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人脉,这个人脉未必能帮上什么忙,却起码不会在关键时候拖后腿,甚至从背后插一刀。
看琉璃这件事,如果她当初跟其他宫女交好,起码在被陷害的时候,也会有人愿意含糊提醒一二,又或者能有个辩驳的机会。
不像当初一样,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她,毫无回旋的地步。
郭珍珠又懒洋洋问道:“那你先跟着朝雨,帮着打下手吧。除了染甲之外,你还会什么?”
琉璃知道自己这是得了机会,连忙牢牢抓住:“主子,奴婢还会做活玉散。”
闻言,郭珍珠一愣,这是什么东西?
等琉璃简单解释了一番作用后,郭珍珠终于明白了,活玉散原来就是自制面膜。
这时候可没有现代那么方便的面膜,撕开包装,就有薄如蝉丝的面膜直接贴在脸上。
而是需要用各种对皮肤好的上等材料,亲手调制,然后再糊在脸上。
用什么材料,彼此之间会不会相克,多少分量才合适,就需要长年累月验证。
一般都是家族口口相传的方子,并不会随意外传。
郭珍珠倒是好奇道:“你居然还会这个?”
要琉璃早点说,指不定钮钴禄皇后会排除万难把人叫到身边来继续伺候。
毕竟哪个女人不爱美,能让人变美的稳妥方子却不多。
琉璃拿在手里,这就是谁都取代不了的资源。
听见这话,琉璃垂眸答道:“主子,这是奴婢后来无意中遇到一个摔倒的老嬷嬷,就扶着她回去。这老嬷嬷十分感激,就把活玉散的方子送给了奴婢。”
“老嬷嬷的父亲曾是前朝的宫廷御医,手里头有活玉散的方子。只可惜老嬷嬷进宫后,伺候的主子很快犯错失宠,被贬进冷宫,没多久就病死了。”
“老嬷嬷撑了好些年,如今大限将至,正巧遇到奴婢,只觉得是缘分,又不想这些好方子随着她入土,再不见天日,于是才送给了奴婢。”
郭珍珠看了林嬷嬷一眼,后者会意,退下后就去打听一下,冷宫里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老嬷嬷,看看琉璃说的是不是真话。
“你手上既然得了老嬷嬷这个好方子,投靠哪个娘娘,只怕都愿意接受你,怎么还一直留在坤宁宫里头?”
郭珍珠这么一问,琉璃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回答道:“老嬷嬷把方子送给奴婢的时候曾说过,上赶的不是买卖。奴婢主动去求,娘娘未必相信。娘娘如果要想要这方子,奴婢也无法拒绝,就得交出去。”
“到时候娘娘把方子交给心腹,那奴婢就毫无用处了。”
郭珍珠懂了,琉璃是怕被过河拆桥,拿走了难得的美容方子,她就没用了,很可能会被舍弃掉。
各宫的宫女数目是固定的,要了琉璃一个,就得放弃另外一个。
大多都是一直跟着的宫人,哪里舍得扔掉一个心腹,收下琉璃这么个陌生的宫女?
但凡脸皮厚一点的后宫嫔妃跟琉璃身手要这个方子,琉璃作为宫女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方子算是她安身立命的重要东西,自然想牢牢拿在手里。丢了的话,那琉璃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郭珍珠挑眉道:“你既是这么想的,那就不怕说出来,我也想要这个方子,你就得交出来了?”
琉璃急忙说道:“如今奴婢是永寿宫的人,也是顺嫔娘娘的人了,自然是愿意献给主子的。”
闻言,郭珍珠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个叫琉璃的宫女也没那么傻,话也说得漂亮。
这意思是琉璃如今进了永寿宫,就是伺候郭珍珠的人了,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愿意主动献上。
“你这不是挺会说话的?行了,先下去吧。”
郭珍珠摆摆手,似乎是问够了,面上看不出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也没真的跟琉璃要方子,直接打发她下去。
琉璃退下后,她招手叫晴雪过来吩咐道:“暂时先让琉璃跟着你打下手,你帮着仔细盯着点儿。”
晴雪应下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盯着她。”
郭珍珠笑笑,晴雪比朝雨要活泼一点,还很会跟人打交道。
比起沉稳的朝雨,晴雪更容易跟琉璃亲近起来。
林嬷嬷这时候回来了,轻声说道:“主子,奴婢问过了,冷宫确实曾有个伺候过太妃的老嬷嬷,前两个月去了。当时
有个年轻宫女帮着打点,让太监把老嬷嬷挪出去后置办一口薄棺,寻个不起眼的地方落葬。”
“因着给的打点多,几个太监都有印象,形容的样子很像是那个叫琉璃的宫女。”
太监自然不会多话问琉璃的名字,只能约莫记住对方大概的样子,叫林嬷嬷问了出来。
郭珍珠点点头道:“看来老嬷嬷确有其人,两人的关系估计也不错。那么多的打点,该是琉璃这些年在宫里省下来的积蓄了。但是这方子究竟是不是老嬷嬷送给琉璃的,就不好说了。”
听罢,林嬷嬷面露诧异,很快回过神来问道:“主子觉得这方子是琉璃自个的?只是借了这个老嬷嬷的身份,好隐藏起来?”
晴雪在旁边听得迷糊了,忍不住小声问道:“嬷嬷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琉璃手里有这个方子,却是财不露白,不敢对外说?如今想跟着主子,这才透露出来?”
郭珍珠微微颔首道:“我猜着琉璃原本想循序渐进,尤其当时皇后娘娘先看中了她染甲的能耐。等过一段时日,琉璃可能就会把方子献给皇后娘娘了。”
可惜琉璃被其他宫女掉包诬陷,后边再也没有机会到钮钴禄皇后身边,自然也就不能再献上这个方子了。
晴雪却更好奇了:“主子,琉璃手上真的早早有这个方子在。犯错的时候被贬到外边,她还不如趁机给皇后娘娘献方子,不就能留下了吗?”
郭珍珠听后,但笑不语。
林嬷嬷扭头给晴雪解惑道:“你想想琉璃刚犯错,事情闹大了,皇后娘娘必然要做出态度来,就不能不惩罚琉璃。这时候琉璃献上方子也没用,根本不可能留在皇后娘娘身边。既开了口,方子还得给出去。这就可能给别人作了嫁衣,便宜了那些陷害她的宫女。”
如果是这样,琉璃还不如把方子一直烂在自己手里,总比便宜那些害她的人要好。
晴雪想想也是,要是自己手头那么珍贵的方子被仇人拿了去,她只怕要气得撕了。
她琢磨了一下又道:“但是冷宫确实有这个老嬷嬷,这方子究竟是琉璃自己的,还是真的是老嬷嬷送她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郭珍珠摇头说道:“这自然是不同的,换做是你,想想手上居然有这么个好东西,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献给皇后娘娘,被人知道后会怎么样?”
光是想想,晴雪就后背一寒,哆嗦了一下道:“这事要被人知道的话,恐怕要被指责是对皇后娘娘不敬,还得连累主子。”
到时候,郭珍珠哪怕想把琉璃留下,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郭珍珠点头道:“所以我说琉璃学聪明了,还知道找人来遮掩一番,这个人还是真的。”
不但真的,还死无对证。
琉璃会在这时候顺势来永寿宫,一来确实是个好机会,二来恐怕是因为那个冷宫的老嬷嬷去世了,死无对证,根本无人能够查出来这方子究竟是不是那老嬷嬷的。
那老嬷嬷的主子很早就去世了,冷宫里没多少人在,哪怕有人想深挖,也挖不出什么来,真相就只有琉璃自己一个人知晓了。
林嬷嬷又道:“主子,奴婢不好直接打听琉璃究竟是不是曾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事,只打探了坤宁宫是否有个犯错的宫女,却确有其事。”
“他们都说这宫女运气好,皇后娘娘又心善,只打了十板子后,就还留下来,在坤宁宫当差。”
毕竟宫里犯错的宫人,生死全凭主子一句话。
尤其是在皇后跟前犯错,这个宫女居然只被小惩,还能继续留在坤宁宫,众人对她都印象深刻。
郭珍珠微微颔首,看来琉璃说的话几乎都是真的,只有方子的事半真半假。
不过到底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这样,郭珍珠也能理解琉璃。
反正琉璃不是故意说谎,刻意接近她,这就足够了。
林嬷嬷也肉眼可见放松了一点,出了陈太监那事,带来一堆没规矩还别有用心的宫女,她是如临大敌,生怕又是谁要来害自家娘娘。
好在这琉璃看着倒霉了一点,瞧着没什么坏心的样子,不过暂时还得观察一段时间,才能让她到郭珍珠身边伺候了。
郭珍珠也很满意,总算挑好了人,没叫林嬷嬷、朝雨和晴雪几个人积蓄忙得团团转。
她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早起的时候让小明子去翊坤宫说一声,今早就不过去跟宜嫔一起用早饭了。
郭珍珠打算今天去承乾宫感谢佟贵妃,毕竟也是佟贵妃跟皇帝开口了,自己才能重新选好宫女,怎么都得去感谢一番。
她另外吩咐昨儿一起留下的一个叫玲珑的宫女,去承乾宫先禀报一声。
别是佟贵妃今天太忙,没空见自己,郭珍珠过去就尴尬了。
不但讨人嫌,还可能耽误佟贵妃的正事。
玲珑跑腿的时候,郭珍珠就简单用了点早饭。
是小礼子一大早起来熬的山药粥,山药熬得软,几乎融入粥里。
另外还放了莲子、薏仁、茯苓和大枣,说是吃着安神养血,又能美容养颜。
小礼子说的时候,郭珍珠就察觉朝雨和晴雪的双眼都亮了。
林嬷嬷要矜持一点,也比平日多看了这山药粥一眼。
郭珍珠失笑,看来女子对美容养颜这一点,真的是毫无抵抗力,谁不想一直美美的?
反正她一个人吃不完一锅粥,就让小礼子分给她们几个一起用了。
晴雪笑着道:“多谢主子,奴婢沾了光,也是有口福了。”
林嬷嬷和朝雨也跟着附和起来,殿内一派和气融融。
郭珍珠用完早饭,刚喝了口林嬷嬷泡的茶水,就见玲珑匆忙进来行礼道:“主子,奴婢到承乾宫见着贵妃娘娘身边的云嬷嬷。云嬷嬷让奴婢给主子带话,说是昨儿跟贵妃娘娘提及的事,皇上已经派人查明,贵妃娘娘如今得紧着处理,让主子不必特地跑一趟。”
听罢,郭珍珠十分吃惊,才一天不到,皇帝竟然就查清楚了?
幸好她打算用完早饭后再打扮,不然就白折腾一番。
“贵妃娘娘还让云嬷嬷说了什么?这事查了什么出来了?”
玲珑是个瘦小的宫女,看着面嫩,进宫却也有五六年了。
她记性不错,低垂着脑袋,一字一句重复云嬷嬷的话:“嬷嬷说那太监确实收了宫女不少好处,才会胆大包天带着人到永寿宫来。皇上另外派人去查新宫女,发现有乌雅氏旁支的教养姑姑不好好教导,却打着德嫔的旗号大肆敛财。”
“那些新宫女给乌雅氏的教养嬷嬷一大笔钱财,就能逃过严苛的教导。不少家境好又不缺钱的新宫女,都乐意给打点。”
当然没钱打点的新宫女,就只能继续好好学规矩了。
郭珍珠听得大为震惊,只觉得信息量巨大。
她原本以为陈太监贪财,又想巴结讨好德嫔,才会选了那么几个不够规矩的新宫女送到永寿宫来。
如今显然不止陈太监,还有内应在,却没想到竟然也是乌雅氏家族的人。
哪怕只是旁支,但是姓氏没变,应该还没出五服之外。
不过这教养姑姑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借用德嫔来狐假虎威?
郭珍珠惊讶得久久没说话,原本想着这事跟德嫔其实没什么关系,她去找佟贵妃,也是想出一口恶气罢了。
没料到误打误撞,这事居然间接跟德嫔有关系,还是乌雅氏家族的人。
林嬷嬷也是震惊,见玲珑传完话,就挥挥手示意她先退下,这才笑着开口道:“主子,虽说是阴差阳错,到底还是让德嫔吃闷亏了。”
原本郭珍珠只是想借用佟贵妃的手给德嫔上点眼药,没想到这事居然真跟德嫔有点关系。
郭珍珠却摇摇头道:“这事德嫔应该是不知情的,她如今有了身孕,跟皇上哭一哭,皇上估计就会选择原谅她了。”
还别说,比起哭来,德嫔认第二,还真没人能认第一了。
林嬷嬷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不由叹息道:“真是可惜了。”
郭珍珠笑笑,明白屏风和宫女两件事之后,自己和德嫔隐约对立起来。
林嬷嬷自然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巴不得看德嫔倒霉。
如今见不着德嫔倒霉,她这不就感叹可惜了吗?
林嬷嬷敢这么说,在旁边沉默听着的朝雨和晴雪是不敢的,不过她们两人心里也十分惋惜。
郭珍珠想着华嬷嬷突然不做教养姑姑,估计就是这个缘故了。
她想必被这个乌雅氏的教养姑姑压着,又因为德嫔的缘故,不敢得罪。
索性被三官保一劝,华嬷嬷就去永和宫,到德嫔身边当嬷嬷了。
郭珍珠纳闷,难不成华嬷嬷这个苦主,还想跑到德嫔跟前伸冤吗?
第22章 第 22 章 中秋节快乐!!!……
第22章
郭珍珠想不明白, 索性甩开道:“既然不用去承乾宫,那我去翊坤宫吧。”
难得有了八卦,她怎么都要过去跟宜嫔分享一下!
郭珍珠换了一身, 就带着朝雨去了翊坤宫, 林嬷嬷和晴雪留下来管教新进的宫女。
出了之前的事,林嬷嬷认为得好好管束这几个新宫女,免得她们以后给郭珍珠惹出什么麻烦来,那就不好了。
新宫女进来后,就被外边默认为是郭珍珠的人。
她们犯错了,那就是郭珍珠御下不严。
林嬷嬷可不能叫这些新宫女坏了郭珍珠的名声,雄心壮志要好好教导她们。
郭珍珠看林嬷嬷的后背都快燃起来了,自然没有拒绝, 还留下晴雪帮把手, 免得林嬷嬷一个人把自己累着了。
她已经用过早饭了, 就没带吃的过去。
而且小礼子上回似乎刺激到张御厨了,一回两回还好,刺激多了, 郭珍珠真担心张御厨这岁数要受不住。
宜嫔好不容易弄来个擅长酸辣菜的老御厨, 别是给累坏了, 那就没地方再找其他合适的御厨来了。
郭珍珠刚到翊坤宫,宜嫔就探头看了眼后边, 见朝雨手里没拎着食盒, 她捂着嘴笑了起来,开玩笑道:“姐姐今儿没带吃的来啊?”
闻言, 郭珍珠好笑道:“也就上回赶巧了,这次我用过早饭才来的,你吃了吗?”
宜嫔点头道:“一早起来就吃了, 我最近胃口还好,也还没开始害喜。平嬷嬷觉得我能吃的时候,就多吃点儿。”
这话不假,虽说孕妇害喜并不是谁都会,但是以防万一,能吃的时候还是多吃点儿,身体的营养才能跟上。
郭珍珠落座后,才想跟宜嫔分享刚听来的八卦,就听宜嫔开口道:“姐姐过来,是因为陈伴伴的事吧?”
这话叫郭珍珠一愣,惊讶道:“你已经知道了?”
宜嫔的消息那么灵通吗?
她这才从佟贵妃那边得到消息,宜嫔居然就知道了?
宜嫔见郭珍珠诧异,笑着摆摆手道:“姐姐有所不知,这后宫就没什么大事。难得出了这么一件来,皇上还派人去查内务府了,满宫里谁能不知道呢?”
郭珍珠一听,忍不住点头道:“确实,之前教导新宫女都有章程,一贯没出什么事,这次倒是叫人意外。”
“那你是知道了,查出管教新宫女的嬷嬷大肆敛财,还是乌雅氏家族的人?”
宜嫔听后立刻坐直身,摇头道:“姐姐,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快给我说说!”
提起八卦,谁不爱听,郭珍珠感觉宜嫔两只耳朵都快竖起来了,不由笑了起来道:“我就是听说了,特意过来告诉你的。还说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可就白来一趟了。”
宜嫔听得也笑了:“怎么会,我也就道听途说,只知道面上的一点事。比如陈伴伴已经被慎刑司带走了,听闻殷伴伴也被带去问话,不过很快就放出来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低了下去。
郭珍珠诧异,连殷太监这个干爹都被陈太监连累了吗?
不过看着,似乎连累得不深。
“怎么就把殷伴伴放出来了,不是说陈伴伴的孝敬都是给他的?”
四舍五入的,不就跟殷太监有关系了吗?
毕竟如果不是要给这个不菲的孝敬,陈太监不会铤而走险,所以最大的源头还是在殷太监身上。
宜嫔摇头道:“姐姐,陈伴伴这是主动上贡,想要殷伴伴照拂一二。不说别的,这次陈伴伴不是还没送吗?那这事就跟殷伴伴没关系了。”
如果陈太监已经把钱送了,那殷太监拿着这笔从新宫女那里敛的财,哪怕不知情,也得被拉下去。
偏偏陈太监这次来,却没能成事,于是回去后,新宫女闹腾起来,让陈太监还钱。
他被烦得不行,自然没来得及把这些钱送去给殷太监,倒是叫殷太监逃过一劫了。
郭珍珠轻轻啧了一声道:“他运气不错,倒是真逃过去了。”
宜嫔对她眨眨眼,声音更低了下去道:“姐姐,因为殷伴伴也认了干爹呀!”
这事郭珍珠还真不知道,好奇道:“他也认了?是谁?”
宜嫔凑过来小声道:“是于伴伴。”
郭珍珠回忆了一会,才想起这是谁,是慈宁宫的太监。
虽说不是贴身伺候太皇太后的,在太皇太后面前却也能说得上话。
看来有于太监这个靠山在,殷太监才能顺利脱身。
果然宫里的关系就是个金字塔,陈太监靠着殷太监,殷太监则是靠着这位于太监了。
孝敬也是一层层上贡,想必这位殷太监对于太监也没少给,关键时候就愿意捞他一把,这钱花得其实挺值的。
毕竟钱没了,底下还有那么多干儿子在,慢慢就能回来了。
但是要命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郭珍珠又嘀咕道:“于伴伴把殷伴伴捞出来了,怎么没捞陈伴伴?”
宜嫔冷哼道:“于伴伴可不会去捞陈伴伴,没见殷伴伴也没捞吗?不过殷伴伴是自身难保,要不是于伴伴出手,他也得跟这陈伴伴一起在慎刑司里蹲着呢。”
所以也不是殷太监不想救,而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没那个能耐把陈太监捞出来,能自保就不错了。
郭珍珠点点头,有能力的时候捞一捞,没能力的时候先保住自己,也确实没毛病。
“说起来,那管教嬷嬷借着德嫔的名义作威作福,她是疯了吗?缺钱到这个地步?”
宜嫔一听摇头道:“她才没疯,这么久没人发现,估计做得隐秘又不过分。新宫女的规矩还是学着的,只是没有华嬷嬷那般严格,能放水的时候就放水,但是最基本的规矩还是都学会了的。”
这嬷嬷又不傻,真一个个连基础规矩都不会,放出去立刻就会被人发现。
其实也是陈太监贪心,一次性塞了好几个人去永寿宫,如果只塞一个人的话,就没那么扎眼了。
郭珍珠也不会注意到,只以为其中有一个宫女不够规矩罢了,其他还是好的。
“不过华嬷嬷居然要去德嫔身边伺候,她是真的去告状吗?”
这一点郭珍珠是真的好奇,却又有点想不通。华嬷嬷直接找德嫔告状不就行了,怎的还绕了一大圈?
平嬷嬷给两人泡了蜜水送来,担心两位娘娘说八卦要口干舌燥的。
她听见郭珍珠的话,笑着猜测道:“娘娘,华嬷嬷这是去德嫔娘娘那边告状,也可能是递投名状。”
郭珍珠一怔,很快回过神来,一脸复杂道:“她还真的是去投靠德嫔的啊,是觉得那教养姑姑借了德嫔的名义能狐假虎威,华嬷嬷就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那教养姑姑不是借着德嫔的名头欺压她吗,华嬷嬷气愤之余,直接去当德嫔身边的嬷嬷,然后用这个身份压回去!
但是华嬷嬷要压回去,就得比那个嬷嬷更得脸才行。
这乌雅氏的嬷嬷,就是最好的投名状了。
德嫔肯定不想自家族人犯错连累自己,华嬷嬷亲自告知,就是让德嫔尽快出手把此事解决掉。
那么德嫔自然会感激,华嬷嬷要融入永和宫就顺利得多,还可能得到德嫔的重视。
华嬷嬷这算盘珠子都
快蹦脸上来了,可惜德嫔没接茬,于是错过了时机。
郭珍珠忍不住好笑道:“华嬷嬷当初对还是宫女的德嫔十分严厉,可能叫德嫔心里起了疙瘩。哪怕不得不接受嬷嬷,她估计打算拖上几天。”
德嫔可能也琢磨着想办法,把华嬷嬷换掉,另外物色别的人选。
谁知道就在她磨蹭的时候,愣是错过了华嬷嬷想递的消息,叫那个乌雅氏的嬷嬷东窗事发了呢?
如今德嫔想补救,却已经太迟了。
郭珍珠心想,这会儿德嫔不知道是不是后悔,没早早接受华嬷嬷了。
宜嫔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德嫔真是活该,她要早早把华嬷嬷接去永和宫,立刻得了这消息,转头就把乌雅氏那个嬷嬷告到皇上面前。”
“如此一来,德嫔没有徇私,还大义灭亲,皇上知道后必然高兴,绝不会觉得两人有关系,反而对德嫔多有赞许。”
宜嫔心知皇帝不喜欢别人瞒着他,德嫔愿意坦然说出来,皇帝肯定不会多追究。
只可惜,德嫔错过了,是被皇帝派去的人发现的,这下子她就要浑身是嘴说不清了。
毕竟那嬷嬷跟她是同族,又打着德嫔的名号,要说德嫔完全不知情,谁会相信呢?
宜嫔乐不可支,巴不得过去永和宫看看德嫔的脸色,这会儿一定很难看。
她遗憾道:“这事皇上必然私下处置,不可能叫咱们去看看。不能亲眼看见德嫔倒霉的样子,我实在太遗憾了。”
说完,宜嫔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最近可不能见德嫔,不然当着她的面上,可能就忍不住笑个不停。”
郭珍珠生怕宜嫔笑过头会肚子疼,还给她抚了抚背顺气:“好了,你悠着点儿。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华嬷嬷直接禀明皇上,而不是私下隐瞒着,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
说到底华嬷嬷有私心,还想要在德嫔身边得重视,于是她要去永和宫的时候也没开口,只等德嫔接自己过去之后再说。
德嫔拖着,华嬷嬷是着急,却觉得没那么快东窗事发,自己还有时间。
可惜世事难料,这事竟然因为郭珍珠挑选新宫女,陈太监十分贪心而被捅了出来。
宜嫔拉着郭珍珠小声叮嘱道:“姐姐最近也别去德嫔勉强晃悠了,她这会儿倒霉,肯定不会怪同族拖累自己,只会怪姐姐多事,竟然把这事闹到皇上跟前了。”
当然,告诉皇帝的是佟贵妃,但是德嫔最多心里嘀咕佟贵妃多事,只会觉得郭珍珠是源头。
要是郭珍珠随便什么宫女都收下了,反正就是个粗使宫女,规矩学得如何倒是无所谓,也是能用。
偏偏郭珍珠要求还挺多,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还闹到佟贵妃面前,要求另外再送一批宫女来。
佟贵妃一听跟德嫔有点关系,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只要能看德嫔倒霉,她是绝不会错过的。
郭珍珠一脸懵:德嫔这还怪上她了?
宜嫔冷哼道:“德嫔这性子必然不觉得自己和族人错了,错的只会是别人。尤其这次德嫔倒霉了,姐姐却得了利,还收用了坤宁宫的宫女。”
“哪怕只是粗使宫女,那也是皇后娘娘宫里使唤过的人,很是体面。德嫔这会儿知道消息,只怕要嫉妒姐姐嫉妒得要发疯了。”
想了一下,宜嫔又道:“也不知道姐姐先戳破了此事,皇上回头是不是还会给姐姐送赏赐。要真是这样,德嫔就更要发疯了。”
德嫔估计觉得自己每次遇上郭珍珠就倒霉,指不定认为郭珍珠克她呢!
郭珍珠笑着应下道:“放心,我这阵子遇到德嫔就绕着走!”
宜嫔听后却不乐意道:“凭什么让姐姐绕着走,就该德嫔绕道走才是。她自个被乌雅氏的族人连累,咱们什么错都没有,就该理直气壮往前走!”
这话叫郭珍珠无奈起来,所以她要避着德嫔,还是不避开了呢?
两姐妹在翊坤宫高高兴兴分享八卦,永和宫里,德嫔忍不住砸了手边的茶杯。
云音只觉得头疼,一套茶具砸了一个就不完整了,算是废了,回头还得找内务府再补上一套来。
这些话她当然不敢说出口,德嫔正那么不高兴的时候,云音一提,不就撞到刀口上了?
“主子,仔细手,可别被碎片伤着了。”
云音一叠声喊了两个粗使宫女进来,很快把地上茶杯的碎片打扫干净,另外泡了一杯蜜水递到德嫔手边。
德嫔脸色阴沉着,气得眼睛都红了,扭头问道:“华嬷嬷在哪里,来了吗?”
云音低垂着眼恭敬答道:“主子,华嬷嬷一早就在殿外候着了。”
听见这话,德嫔嗤笑道:“她早点来不就好了,非要拖到今天……这会儿来有什么用,皇上都知道了!”
事情暴露出来后,德嫔立刻就明白华嬷嬷突然从教养姑姑跑到永和宫来的缘故,更清楚这个嬷嬷心里的小九九。
她们彼此都是人精了,两个人互相试探,到头来谁都没占上风,而是一起倒霉了!
要是华嬷嬷早点开口说了这件事,德嫔就不会那么被动!
她如果事先知道,就能私下好好干净处理掉那个乌雅氏的嬷嬷,何必落到如今的地步?
尤其德嫔想到这事竟然是郭珍珠捅放出来的,越发觉得两人天生不对付。
郭珍珠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得知消息后就立刻把事情告诉佟贵妃。
佟贵妃哪里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马上就去皇帝面前给德嫔上眼药,狠狠捅了一刀!
哪能想到,还真捅出个大事情来?
佟贵妃这会儿在承乾宫,估计夜里睡觉都要笑出声来了。
郭珍珠更不用提,肯定等着看德嫔的笑话!
光是想想,德嫔就更生气了,随手把手边这个茶杯也砸了。
偏偏里面还泡着蜜水,云音不敢泡冷的,德嫔的肚子凉着就麻烦了。于是蜜水是热的,溅出来后把德嫔的手背烫了一点,立刻就红了起来。
云音吓得连忙跪下告罪道:“主子,奴婢这就去请御医来。”
德嫔冷笑道:“还请什么御医,出了这样的事,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要装病逃避责任呢!”
所以御医是不能请的,不过她眼珠一转,拦下了想要去取药给自己敷上的云音:“不用,我这就去乾清宫见皇上。”
德嫔这样去乾清宫,皇上看见她受伤了,指不定能疼惜两分。
云音听出她的弦外之意,立刻低头应下,又小声问道:“主子,那殿外的华嬷嬷要怎么安置?”
德嫔凉凉道:“新宫女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她却帮着隐瞒下来,没第一时间告发,也是犯了大错。这事我得告诉皇上后,要怎么安置她,还得皇上决定。”
“我急着去见皇上,你让华嬷嬷在外头先跪着吧。”
说完,她就去后头打扮了一番。
德嫔很清楚自己的优势,脸蛋长得漂亮,身姿婀娜,很会来事说好话,哭的时候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这次要去请罪,她特意挑了一件不鲜艳的衣裙,非常素净,脸上也没有擦太多脂粉,显得有几分苍白,看着人就更惹人怜爱了。
当然,德嫔也不可能真的素面朝天过去,而是让宫女把脂粉擦得很薄,几乎看不出来。
不然素面朝天的话,脸上一点瑕疵都能轻易看见,还要在皇帝面前暴露出来,那是她不能忍的。
德嫔哪怕要装可怜,在皇帝面前也得一直美美的!
如果郭珍珠在这里,就要忍不住赞叹古代女子的智慧,德嫔居然还知道素颜妆!
打扮停当后,德嫔没有涂抹香粉,身上只有衣服熏过后,留下若有似无的香气,有点勾人却并不刻意。
准备妥当后,德嫔就出发了,走出永和宫的时候,她看见华嬷嬷就跪在殿门口,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嬷嬷,她看着就心里不痛快。
要不是顾及自己对外的体面,德嫔恨不能踢华嬷嬷
一脚!
云音立刻会意,过去让华嬷嬷跪在边缘,别碍着永和宫的主子们进出。
华嬷嬷不得不挪了地方,微微抬头看见走远的德嫔,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由低头,露出懊恼的神色来。
如果自己早点告诉德嫔,这事是不是就有挽回的地步?
可惜如今太迟了,早就无法再挽回了!
德嫔带着云音去乾清宫,李德全在门口见着她,笑着恭敬行礼道:“原来是德嫔娘娘来了,皇上正在跟几位大臣议事,还请娘娘稍等片刻。”
听见这话,德嫔温温柔柔道:“是我来得突兀,只因为听说了乌雅氏一族出了个恶奴,还惊扰了皇上的清净。我心里内疚,怎么都要过来跟皇上请罪才是。”
李德全嘴上应道:“娘娘还请放宽心,皇上自有决断。”
德嫔听得微微蹙眉,李德全这语气态度恭敬归恭敬,却什么话都没透露一个字。
皇帝的态度如何,是生气还是不高兴,是想惩罚乌雅氏这个嬷嬷,又或者会迁怒她,一概没说半点。
德嫔早就知道很难从李德全嘴里撬出点什么,只示意云音给李德全塞了个荷包道:“有劳李伴伴帮我通传一二了。”
“是,奴才这就进去。”李德全在门口听见里头议事的声音没了,安静下来,就知道皇帝忙完了,这才进去通传。
他刚才的态度好的不得了,仿佛那乌雅氏嬷嬷的事跟德嫔毫无关系一样。
只是德嫔不开口,里面的动静没停下来,李德全就一步都没挪。
他表面上那面子是给得足足的,但该做的事却是一点都没做。
德嫔心里暗骂李德全是死奴才,却又不得不佩服李德全的聪明。
满宫里的太监只要有点权力,底下都收了不少干儿子来孝敬,就连慈宁宫的太监都不例外。
唯独李德全没有收,最多是乾清宫有新的太监进来的时候,稍微带上一阵子而已。
但是满宫里的太监,见着李德全都会恭敬叫一声李爷爷。
作为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李德全压根不会缺钱,也就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没得还被所谓的干儿子连累。
看看殷太监,不就险些被陈太监一并扯了腿下去?
收点小钱还要被连累,何必呢!
所以李德全不收,但是知道别人收干儿子收孝敬这事也不做声。
毕竟他不用淋雨,也没必要把别人伞都给撕了,断了其他人的财路。
这就是李德全最聪明的地方,所以满宫里的太监都服他。
德嫔刚想了一会,李德全就出来了,赔着笑说道:“娘娘还请挪步去侧殿,皇上手头有个着紧的折子,需要尽快批阅。”
这意思是皇帝正忙着,让德嫔去旁边等一下。
要等多久,就看皇帝的意思了。
德嫔抿着唇,她来之前就想过,皇帝可能会不高兴迁怒自己。
只是看在她还有喜的份上,皇帝应该不会晾自己太久。
于是德嫔点点头,被李德全领着去偏殿落座,蜜水和点心都放在手边,还有两个宫女在旁边伺候,最是周到不过了。
她不敢多喝水,免得等会想去出恭,正巧皇帝要见自己,那憋着就尴尬了。
德嫔只抿了两口润润唇,心里琢磨等会见到皇帝的时候要说什么。
只是她左等右等,足足一个时辰,还不见李德全来叫自己。
德嫔就问了旁边伺候的宫女道:“你叫什么?”
宫女行礼后才恭敬答道:“娘娘,奴婢叫金盏。”
听罢,德嫔笑笑道:“这名字挺好听的,金盏进乾清宫伺候多久了?”
金盏老老实实答道:“娘娘,奴婢进乾清宫正好整一年。”
一年吗?这时间倒是不长。
德嫔以前就在乾清宫当过奉茶宫女,很清楚乾清宫的等级,是从外到内一步步进去。
要到皇帝身边伺候,需要花几年的时间才能靠近。
还需要规矩守本分,一直没有犯错,才可能被允许进里头伺候。
只一年的话,这个金盏知道得估计不多,德嫔又问了另外一个宫女:“那你呢?叫什么?进来多久了?”
这宫女要年长一点,果然答道:“娘娘,奴婢如岚,进乾清宫伺候有三年了。”
德嫔微微颔首,又问道:“皇上平日都这么忙的吗?”
她没探问皇帝每天做什么,忙的又是什么,不算是探听皇帝的事,倒像是关心皇帝而已。
金盏看向如岚,见她微微点头才答道:“是,皇上这阵子都很忙碌。”
这阵子是多长一段时间,皇帝又是怎么忙碌,忙的什么,这宫女也是一概没说。
德嫔很清楚规矩,知道这已经是宫女能回答的极限了。
她心里微微放心下来,知道皇帝不是故意晾着自己,让德嫔久等,这就足够了。
果真再等了一刻钟,李德全就过来请德嫔去皇帝休息的地方。
正是上回皇帝见佟贵妃的暖阁,德嫔进去后立刻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坐下吧,你这么着急来找朕是要说什么?”皇帝眉宇间略带疲倦,抬眸瞥了德嫔一眼问道。
德嫔连忙低头告罪道:“臣妾听闻同族的嬷嬷犯了大错,没料到同族里竟然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臣妾吃惊之余又十分愧疚,要是臣妾早点发现,就不叫皇上忙着政事之外还得分心处理此事了。”
皇帝只点点头道:“你事先并不知情,不知者不罪。如果只为着这事,你没必要特意过来一趟。”
听见这话,德嫔满脸惊喜。
她还以为皇帝要迁怒自己,如今瞧着皇帝却并没有这样的意思,甚至觉得德嫔在后宫并不清楚此事,直接就撇清了关系。
这比德嫔想象中还好,她收拾了雀跃的心情,又低声说道:“皇上,之前贵妃娘娘为臣妾选了新的嬷嬷。这位华嬷嬷之前是教养姑姑,这事一出就跪在臣妾的殿前求着。”
她一脸为难道:“臣妾不敢答应,担心这位嬷嬷其实是知情的,拖拖拉拉没来永和宫。只事情闹出来了,她才忽然到永和宫来。”
“皇上,臣妾、臣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总归是贵妃娘娘特意给臣妾选的嬷嬷,听闻还是顺嫔的阿玛推荐来的。”
听见“顺嫔”二字,皇帝面露惊讶,看向一旁的李德全。
李德全垂眸,作为皇帝跟前第一得用的人,知道的事情颇多,才能第一时间答得上来:“皇上,听说当初佐领大人有意请华嬷嬷做顺嫔身边的嬷嬷,只是那会儿宜嫔娘娘选了平嬷嬷,平嬷嬷又推荐了关系好的林嬷嬷。宜嫔娘娘快嘴答应了下来,回头才派人告诉佐领大人。”
“只是佐领大人之前口头答应了华嬷嬷,后来不得不反悔,可能心生愧疚。最近华嬷嬷请人给佐领大人递话,觉得年纪大了,不能继续胜任教养姑姑,想寻个好去处。”
后边的话不用细说,皇帝就明白,三官保这是答应了。
想必事情一出,李德全就派人查过华嬷嬷,跟三官保的事就掺不了假。
皇帝微微颔首道:“三官保的性子就是如此,不愿意欠人情,性子直来直去,能帮就帮了。”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之前三官保看上华嬷嬷对宫里规矩了如指掌,能帮得上郭珍珠,于是想请人当她身边的嬷嬷,在宫里能过得更好一点。
作为一个阿玛,这也无可厚非。
但是宜嫔先答应了,三官保只能反悔,另选了她人,对华嬷嬷可能有点歉疚。
如今华嬷嬷来求,要求也不过分,三官保于是就应了。
只是后宫如今缺嬷嬷用的,也就是德嫔。
三官保最多就是帮忙打点,让华嬷嬷能换个地方,真去哪里,他就做不得主了。
德嫔听着,垂着眼心下失望,她还以为这次能把三官保拖下水,连带宜嫔和郭珍珠也不能独善其身。
谁知道三官保和华嬷嬷之前竟然有这样的渊源,倒也合情合理,却是可惜了。
不过一计不成,德嫔又心生一计,慢吞吞道:“皇上,佐领瞧着是个热心人。就不知道华嬷嬷究竟对佐领隐瞒了多少事,不然佐领估计不会答应推荐华嬷嬷。”
言下之意三官保是真的完全不知情吗?还是知道一点点,但是他对华嬷嬷有愧疚,所以帮着隐瞒了?
第23章 第 23 章
第23章
李德全一直低着头站在角落, 仿佛整个人不存在一样。
只是他竖着耳朵,免得听不见皇帝的吩咐。
等听见德嫔的话,李德全就明白她是怀疑三官保其实是知情的。
因为对华嬷嬷愧疚, 三官保这才帮着隐瞒下来不说, 还透露消息给郭珍珠。
然后郭珍珠借此机会,在背后插了德嫔一刀,还可能因此把乌雅氏家族在宫里的势力全数拉下来。
这样一来,郭络罗氏就有机会抢走属于乌雅氏的优势了。
如果不是李德全见过三官保,他都要信了德嫔的话。
德嫔果然能言善道,确实很会说话,也很知道该怎么说话。
她每句话处处是关心,却处处都是坑, 一不留神几个郭络罗氏就要一起掉坑里了。
皇帝的指骨在茶几上轻轻点着, 李德全明白这是他不耐烦时候的一个小习惯, 不由放轻了呼吸。
德嫔也立刻察觉到皇帝这个小习惯,作为皇帝的枕边人,她自然明白这代表什么, 连忙低头告罪道:“皇上, 是臣妾多言了。”
皇帝听后微微皱起眉头道:“你在后宫小打小闹, 朕可以包容一二。但三官保是朝廷命官,不是你能随便质疑的。”
他可以忍耐嫔妃在后宫小闹腾一下, 就当是情趣了。但是当嫔妃的手伸出去, 牵扯到自己提拔的官员身上,那就不能忍了。
嫔妃非议官员, 这不是等于说皇帝的眼力劲不行,没选好人,还想插手挑选官员的事?
听见皇帝这话, 德嫔脸色一白,再次低头认错:“臣妾怀孕后,不由多思多想了,还请皇上恕罪。”
她一直觉得自己最厉害的是洞察力,才能作为宫女在后宫众多嫔妃中脱颖而出。
因为出身不够高,德嫔从低处爬到高处,比其他人都要更费心思更努力,每一天都反复琢磨皇帝的习惯和心思。
可以说,除了近身伺候皇帝的李德全,没谁比德嫔更熟悉皇帝的性子,也能很好把握住分寸。
德嫔从来没触及皇帝的底线,叫他不高兴。
皇帝喜欢坦率直白的人,可能应付朝臣那些太多的心眼子已经让他累了,在后宫只喜欢心思简单的嫔妃。
比如宜嫔,就是性情火爆直率,却意外很对皇帝的口味。
再看佟贵妃,除了关系亲近,也有这位贵妃是个直性子。
她的家族被誉为是佟半朝,旁人只上赶着巴结,让佟贵妃从小就顺风顺水的。
家里人对她也是极为宠爱,所以佟贵妃心思简单没太多心眼,也很得皇帝的偏爱。
德嫔清楚自己的优势和不足之处,她从一介宫女爬上来,假装心思单纯,那是不可能的,根本逃不过皇帝的火眼金睛。
所以她索性就不装了,在皇帝面前也很坦然,自己就是有点心眼,却不会太过分。
果然皇帝看惯了后宫清一色性子单纯简单的嫔妃,对德嫔这样有点心眼却善解人意,总能说话说到他心坎上的,也开始宠爱了起来。
为此德嫔觉得,皇帝之前看惯了阳面,见到她这样的阴面,自然好奇且觉得特别。
德嫔是赌赢了,这两年的宠爱和风头几乎要盖过宜嫔。
但是等郭珍珠怀孕出了月子之后,她顺风顺水的这一切仿佛就突然开始有了变化,打了德嫔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以前安分守己,只当皇帝解语花的德嫔忍不住再三对郭珍珠出手。
她心里有个强烈的预感,后宫有郭珍珠,自己就再也回不到从前顺利舒坦的日子。
所以德嫔冒险在皇帝面前给三官保和郭珍珠上眼药,哪怕这次不能把人都拖下水,起码不能叫他们干净撇清关系。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这次不知道为何,皇帝居然真的计较起来了,还对自己露出厉色。
可能是皇帝最近因为前线的事十分劳累,疲倦几乎要写在眉宇间,所以才对德嫔如此不耐烦起来?
皇帝听着瞥了德嫔一眼道:“既然你有孕了,那就在永和宫里好好养胎,别总出来走动。外边的事你也少操心点,没必要胡思乱想。”
这算是皇帝颇为严重的警告了,德嫔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越发惶恐道:“是,臣妾记下了。”
接着皇帝又说道:“华嬷嬷得带走问话,不能留在你身边伺候,得另选别的嬷嬷过去。让贵妃给你选,还是你自己去内务府挑一个?”
闻言,德嫔连忙说道:“皇上,臣妾不好再劳烦贵妃娘娘,自个去内务府挑选一个新嬷嬷就好。”
皇帝无所谓点头,前线战事胶着,易守难攻,他正头疼,也没心思分在后宫上。
他正要打发德嫔离开,外头有个小太监过来禀报:“皇上,慎刑司送了供词过来。”
不用说,自然是那位乌雅氏的嬷嬷留下的供词了。
皇帝看了李德全一眼,后者恭敬把供词接过,呈了上来。
不过薄薄两页纸,德嫔虽然好奇,还是迅速退后两步。
她识字不多,勉强能认出几个字,却是不敢看的。
想着这么少的供词,那嬷嬷去当教养姑姑的时间不长,应该还没来得及做很多事。
谁知道下一刻,皇帝冷哼一声,重重把那两页纸拍在茶几上:“这些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反了天了!”
他这话透着冬日的寒意,身上磅礴的杀意扑面而来,根本没有一丝收敛,叫德嫔感觉浑身颤抖,忍不住扑通跪下道:“还请皇上息怒。”
皇帝没有第一时间叫她起来,冷笑道:“朕还不知道乌雅氏竟然这般缺钱,敛财敛到新宫女头上不说,甚至还收买宫门的侍卫和采买的太监,从宫外带了胭脂水粉和各样首饰进来。”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嬷嬷竟然如此胆大,一路贿赂,就为了给新宫女弄来这些东西,还翻了好几倍价钱来卖。
皇宫守卫森严,新宫女进宫的时候除了自己和一点银票,什么都不能带。
宫女的衣服有统一的规格,都有内务府一并发放。
颜色都不鲜艳,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料子,腰身还宽,看着平平无奇。
爱美的宫女自然不喜欢,她们却不能从宫外带进自己的衣服来,平日也不能穿,勉强节假日的时候,或者关起门来用点胭脂水粉,就只能找人采买。
这嬷嬷就当了中间人,收了好几倍的钱,帮这些新宫女弄东西。
刚开始她胆子不大,只敢让人夹杂着一两份带进来。
后边无人发现,她的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带的东西也更多更杂,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有上等的发油,有擦脸擦手的脂膏等等。
她们还知道宫里的规矩,不能用香味太浓郁的东西,这些的味道都很淡,才没叫人察觉出来。
心思都没用在正途,反而是这些歪门左道上!
皇帝满脸怒色,明显在暴怒之中:“真是好本事,就连检运处的侍卫也收买了。若非是胭脂水粉,而是别的东西弄进宫里头来……”
说到这里,德嫔也忍不住头皮发麻,心里暗骂这嬷嬷真是穷疯了,怎么还敢做这种买卖,要钱不要命了吗?
真要有谁陷害,在偷偷送进来的胭脂水粉里头藏了要命的东西,后宫主子就危险了。
皇帝始终没叫德嫔起来,目光还冷冷在她身上扫过去:“倒是很巧,这些收买的侍卫大多不是姓乌雅氏,就是娶了乌雅氏的女子。”
德嫔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没想到除了这个嬷嬷,竟然有那么多的乌雅氏牵扯其中!
一个个看德嫔受宠了,也想分上好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跟着那嬷嬷铤而走险了?
他们笃定德嫔能摆平皇帝,不会追究
吗?
这是哪里来的傻子,还来了那么多,真是要害死她了!
德嫔整个人摇摇欲坠,感觉到头顶上皇帝落下的冰冷目光,眼圈一红,泪水就掉了下来道:“皇上,臣妾想不到族人们竟然这般知法犯法。虽然臣妾不知情,但是身为同族没能尽快察觉到此事,也有失察之罪。”
“臣妾有罪,只盼着皇上万万要保重身子,没必要为了这些人动怒伤身。”
德嫔匍匐在地,再次哽咽开口道:“臣妾恳求皇上重罚这些人,再查清楚宫里其他乌雅氏的族人是否知情或者参与进去,也一并严惩不贷!”
她说得是毫不犹豫,整一个是大义灭亲,一心只盼着皇帝好,压根不在乎这些犯错的同族。
一如之前身边的宫女犯错了,德嫔也是大义凛然,迅速把人放弃了,捞都不会去捞。
德嫔说完,暖阁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李德全在角落听完了全程,他心里暗暗敬佩,这德嫔真是个狠人!
她大义灭亲是痛快了,乌雅氏一族这次恐怕要伤筋动骨。
不说犯错的这些人,连带着宫里其他戴着乌雅氏这个姓氏的宫人都要被连累。
其他人做出这种事来,同族的会不会知情不报,还是帮着隐瞒,又或者也有这样的心思?
李德全想到德嫔之前说三官保的话,这会儿回旋镖全扎在自己身上,恐怕才感觉这犹如刮骨之痛了。
但是德嫔的反应也很快,没有求情,没有徇私,反倒求皇帝重罚族人。
正是因为她得宠,宫里的乌雅氏才会逐渐变多,犹如是德嫔的眼睛。
如今德嫔毫不犹豫把眼睛都抠下来,没了这些眼线在宫里就跟瞎子一样,这狠辣果断叫李德全都忍不住侧目。
不过皇帝应该会满意她的识趣和当机立断,果然皇帝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示意道:“地上硬,你先起来吧。”
暖阁内只有李德全在里头伺候,他上前一步,托着德嫔的胳膊把人扶起来。
他要不去扶,德嫔自个估计站不起来了。
德嫔扶着李德全才摇摇晃晃站起来,首先开口跟皇帝谢恩。
皇帝含糊“嗯”了一声,让永和宫跟着来的宫女扶着德嫔回去。
跟着来的云音靠近暖阁门口,看到的就是脸上毫无血色的德嫔。
她大惊失色,自己跟着德嫔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娘娘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的脆弱样子。
换做以前,皇帝怜惜德嫔,见她身子骨不舒服,只怕早就破例让人送软轿来送她回去。
可是这次皇帝仿佛忘记这回事了,压根没提,李德全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
云音面露茫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敏锐察觉到暖阁里的气氛不对。
她见德嫔低着头不说话,只能沉默扶着她慢吞吞回去永和宫。
德嫔去乾清宫,没多久却一瘸一拐出来,满宫不到半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宜嫔第一时间收到消息,风风火火跑来永寿宫跟郭珍珠分享。
郭珍珠心惊胆战她提着裙子冲进来,吓得连声让林嬷嬷扶着宜嫔先坐下。
宜嫔摆摆手道:“姐姐放心,我小心着呢!”
这话郭珍珠是一点都不相信,没见宜嫔走路都嫌慢,直接提着裙子跑进来的吗?
看跟着宜嫔的秋纹和平嬷嬷脸色都白了,尤其平嬷嬷估计年纪大点跑不动,那面色就更难看了。
“你啊,还是那么着急的,看平嬷嬷都快累得晕过去了。”
宜嫔扭头看平嬷嬷的脸色也是吓了一跳,让人坐下喝口水休息一会儿,面色好看点儿,她这才急急拉着郭珍珠说道:“我急着来,不就是给姐姐说说德嫔的事!听闻她出乾清宫的时候一瘸一拐的,不知道是跪了多久,看来是要倒霉了。”
德嫔那张嘴很会说话,每次皇帝都被哄过去。
宜嫔原本担心这次也一样,还十分可惜,谁知道峰回路转,得知德嫔竟然被皇帝罚跪了,她顿时心花怒放!
“德嫔得意了那么久,每次都能哄着皇上摆平,这次终于是摆不平了!”
她扭头看了秋纹一眼,后者会意,赶紧去门外候着放风,宜嫔这才继续压低声音说道:“听闻那乌雅氏的嬷嬷在慎刑司招了,还牵扯出其他帮忙的族人来。姐姐,乌雅氏一族这次只怕要倒大霉了。”
郭珍珠听着有点不明白道:“看来那嬷嬷还有帮凶,不过宫里有那么多乌雅氏的人吗?”
宜嫔连忙点头道:“也是,姐姐对外头的事不怎么上心,我早该仔细说明白才是。自从德嫔得宠后,她阿玛也被皇上提拔为外三旗的护军参领,据说再历练两年,就可能成为护军统领。”
郭珍珠盘算了一下,她阿玛三官保是佐领,这职务是在护军参领之下。
一个旗的护军参领底下,至少有十个佐领。
如果这个旗人数多,那可能增加到十七八个佐领了。
所以德嫔阿玛的官职还在三官保之上,如果再被提拔为统领,那就更不得了。
毕竟统领头上,那就是一旗之主了。
虽说参领或者统领都不能参政的官职,手里头的权力却一点都不少。
毕竟护军参领会带兵参与皇宫守卫,禁军在外保护皇宫,护军则是保护皇宫内的安全。
足见皇帝对德嫔的宠爱,让她的阿玛成为护军参领,能在外宫行走。
要他成为护军统领,那就更不得了。
只是如今被这个乌雅氏嬷嬷的事一闹,德嫔的阿玛晋升的路恐怕就要被暂时堵上了。
思及此,郭珍珠不由笑了笑。
“幸好如此,不然德嫔如今已经够嚣张了,要她的阿玛再升职,岂不是更加上蹿下跳,叫人没个清净了?”
宜嫔深以为然,赞同道:“可不是,也得亏德嫔这些族人见她得宠,心思就活泛起来,胆子越发大了,从新宫女身上入手敛财。会东窗事发,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恰好被咱们先发现而已。”
“没有姐姐挑新宫女的事,迟早还是会被人知道,他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皇上眼皮底下胡来,想必宫里头姓乌雅的宫人很快看不见几个了。”
郭珍珠诧异道:“德嫔得宠了,她的族人在宫里各处办差,想必也得了脸?”
宜嫔点头道:“内务府不想得罪德嫔,她的族人大多安排的差事都不错。可能有些还是安分守己的,不过那嬷嬷的事一出,皇上不高兴,估计会把重要差事上叫这个姓氏的人都换了。”
郭珍珠感慨,皇帝这是宁愿杀错也绝不能放过一个了?
宜嫔凑过来小声问道:“姐姐,你说我要不要给阿玛递话。乌雅一族的人被换掉了,空出了不少好差事来,咱们郭络罗氏的人要不要顺道放上去?”
听罢,郭珍珠却是摇头道:“没必要,皇上和内务府自有安排,咱们就没必要去添乱了了。”
宜嫔皱着眉头,不解道:“姐姐,这怎么是添乱,不是个好机会吗?德嫔的族人是犯错了被扯下来,难得空出的都是好位子,下一回未必有这样的好事了。”
郭珍珠还是摇头道:“如今满宫里都盯着德嫔和她的族人,谁不想放自己人进去?要是皇上也盯着看呢?到时候他会不会觉得郭络罗氏会是第二个乌雅氏?”
闻言,宜嫔吓了一大跳,连连拍着心口道:“好在姐姐提醒我,不然我就要拉着阿玛一起犯错了!”
她如今看着德嫔倒霉是高兴,但是反过来让德嫔看自己的笑话,那就没多高兴了!
郭珍珠拍了拍宜嫔的手背笑着道:“妹妹也是想让家族好起来,家族好了,咱们也能更好。只是如今时机
太敏感了,加上咱们的族人也不差,以后努努力,总有机会得到好差事。”
这话叫宜嫔又高兴起来,点头道:“姐姐说得不错,咱们不出手,族人也能凭着自个的能耐慢慢上去。上的太容易,反而容易滋生贪念。”
“看看德嫔这些族人就知道了,一个个得到的太容易了,所以心也大了。”
她原本以为就那个乌雅氏的嬷嬷贪心,谁知道还带着不少族人一起干。
不过也是,那嬷嬷能收买新宫女,无非是几样。
一是规矩没有华嬷嬷那么严格,偶尔放点水。
二是从宫外带来新宫女需要的东西,胭脂水粉、头油、擦脸的脂膏或者家里送银票进来。
宫女不能随便从宫外弄东西来,就需要门路了。
那个嬷嬷给了门路,她们只需要花点钱就能拿到想要的,何乐而不为?
只是一个嬷嬷要从宫里弄东西进来,就必然需要帮凶。
不然光是从能出宫采买的太监,守宫门的禁军,检运处的侍卫,这一路过来都需要有人去宫外把东西取来,再放行进宫才行,可不就需要很多帮手了?
如今只抓到这个嬷嬷,就能扯出萝卜带出泥,摸出一群人来。
郭珍珠想想又道:“华嬷嬷知情不报,估计是进不了永和宫,德嫔这新嬷嬷又没着落了。”
宜嫔摇头道:“德嫔指不定高兴呢,本来她就不想要什么新嬷嬷,没嬷嬷管束着才自在。华嬷嬷犯错,德嫔也有借口拒绝,算是她最近唯一的好事了吧?”
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幸灾乐祸笑了起来。
宜嫔笑了一会,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捂着肚子十分不好意思道:“一见德嫔倒霉,我说着高兴,倒是有点饿了。”
郭珍珠笑笑道:“正好小礼子在厨房捣鼓了吃食,原本打算送去给你尝尝。正好你过来了,这就一起用用。”
玲珑去小厨房,用托盘端着两个瓷碗过来。
宜嫔闻了闻,疑惑道:“姐姐,怎么有奶味儿,里头放奶了吗?”
郭珍珠笑道:“妹妹这鼻子真灵,里头搁了羊奶,跟捣成泥的山药一起炖煮,最后放了一点蜂蜜。吃着甜甜的,还补气润肺。”
“我记得妹妹一到秋天,迎着风就容易咳嗽,御医也说有些肺弱,却没到用药的地步。如今正好小礼子擅长药膳,还是不放药材的食补,最是适合妹妹用了。”
宜嫔听得十分感动道:“难为姐姐还记得我秋日偶尔咳嗽的事,特地让小礼子做了这个,我一定通通都吃完了!”
这羊奶山药羹放了一会,正是温热好入口,不烫嘴的时候。
她舀了一勺吃下,蜂蜜放得不多,不会太甜腻,山药羹带着浓郁的奶香,十分可口。
郭珍珠看宜嫔吃得头也不抬,低头跟着尝了一口,确实味道不错。
以前她还以为药膳就必须里头放药材一起炖才行,如今才知道未必这样。
不同的食材要是搭配得好,既温和滋补,味道又不错,这才是人吃的东西。
不然菜里带着药味,哪怕再淡,郭珍珠感觉也要吃不下去的。
两人用完羹汤,就见小木子匆匆过来禀报道:“主子,内务府派人在各宫和各司,把乌雅氏的族人都带走去问话了。另外还带着人补了缺,说是担心各宫各司会缺人手。”
先把人手补上,言下之意,这带走问话的人未必能回来。
这就有点吓人了,各宫各司都在嘀嘀咕咕,小木子自然也收到风声,赶紧来跟自家娘娘禀报了。
宜嫔听见后感慨道:“乌雅氏一族的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这下不管有没参与此事,都暂时不能留在宫里当差了。”
她心有戚戚然,倒是没有刚才嘲笑德嫔的痛快。
要不是郭珍珠提醒,宜嫔真让自家族人抢了那些好差事,指不定下一个就轮到郭络罗氏了。
她倒是没同情乌雅氏的人,就是觉得这次皇帝竟然没有偏向德嫔,实在相当少见。
“看来皇上是真的生气了,压根不给德嫔一点脸面。”
等晚些时候,两人得知皇帝不止把后宫叫乌雅氏的宫人和侍卫通通带去慎刑司问话,还直接撸了德嫔阿玛的官职,让他停职查办。
德嫔的阿玛名字叫威武,如今却是威武不起来了。
他要是对此事知情的,那就要跟着倒霉。
他如果不知情,也得落下一个监察不力的罪名,短时间内别想官复原职,晋升的事更是不可能了!
郭珍珠就明白,皇帝简直是气得不行,这都杀疯了!
偏偏所有人都受罚了,唯独德嫔毫发无伤,依旧回去永和宫过日子。
宜嫔只道皇帝依旧对德嫔偏心,郭珍珠却觉得,能当皇帝的人,果然是一肚子坏水!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4章
皇帝这样惩罚了乌雅氏一族其他人, 唯独没有责罚德嫔。
单是对德嫔来说,就够难受的。
当然她避免了惩罚,自然是好事, 却心里一直忐忑。
仿佛等着另外一只靴子掉下来, 谁知道皇帝这会儿心情好不罚德嫔,转头心情不好了,想起来才罚她呢?
光是这种等待的折磨,就够德嫔受得了,估计得寝食难安了。
再就是满宫里不少人跟宜嫔是一个想法,觉得皇帝又偏心了。
皇帝偏心不止一次了,但是总在德嫔身上偏心,其他嫔妃心里酸溜溜的, 德嫔在后宫的人缘恐怕又要创新低了。
想必其他嫔妃很乐意看德嫔倒霉的样子, 指不定一个个上门去, 明面上借口是去探望安慰,毕竟德嫔的家族被罚了嘛。
至于私下的理由,她们当然是去看德嫔的笑话了!
这种时候不去, 更待何时啊!
德嫔吃瘪的次数可不多, 错过这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就连宜嫔也有这个想法, 得知德嫔没有被皇帝责罚后,满脸写着不高兴, 拉着郭珍珠说道:“姐姐, 我们不如去永和宫看看,稍微关心一下德嫔吧。”
听出“关心”两个字阴阳怪气的, 郭珍珠没好气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妹妹哪里是去关心德嫔,是去凑热闹看她笑话的吧?”
宜嫔笑眯眯道:“还是姐姐懂我,谁让皇上那么偏心, 我这次得好好讽刺德嫔一下才行。让她以前那么嘚瑟,如今倒大霉了吧!”
她笑得幸灾乐祸,巴不得立刻去永和宫,当着德嫔的面上笑话这人,好出一口恶气!
郭珍珠看了一眼宜嫔的肚子,无奈道:“这热闹不凑也罢,妹妹就不怕德嫔一个不高兴就说肚子疼?”
跟德嫔交锋几次,这招数她都能猜得出来。
宜嫔冷哼道:“怕什么,德嫔要喊肚子疼,我也跟着喊,都怀孕的人,谁怕谁啊!”
她拉着郭珍珠的胳膊晃了晃,眼睛眨巴着看过来:“姐姐,好姐姐,就陪我过去吧!”
郭珍珠是对宜嫔没办法,不过还是吩咐小明子先跑腿去永和宫附近看看,有没人已经过去了。
宜嫔一听,顿时两眼一亮道:“姐姐要陪我去了,对吧?这是怕咱们第一个去,成出头鸟了?”
这话让郭珍珠点头道:“枪打出头鸟,咱们就没必要第一个去。要是没人,咱们就先等等,妹妹也不急着这一会儿。”
宜嫔点点头,反正看热闹也不差等那么一会儿了。
正好奶娘抱着四格格出来,宜嫔的注意力立刻在这个白胖的小格格身上了。
她接过奶娘怀里的四格格,不太熟练地抱着。
四格格可能被抱得不舒服,哼哼唧唧,小脚丫也在宜嫔怀里动来动去,让宜嫔顿时紧张起来,浑身都僵住了。
“四格格怎么一个劲挣扎着,难道不喜欢我抱着吗?”
郭珍珠在旁边好笑,伸手扶了扶四格格的小脚丫,奶娘也在旁边帮忙轻轻矫正宜嫔抱着的姿势。
宜嫔换了下姿势,四格格感
觉舒服多了,也就没再乱动,乖巧得仿佛跟刚才不是同一个人。
宜嫔这才松口气,戳了戳四格格的小脸颊道:“她这脾气跟姐姐一样的好,也不怕生,谁都能抱。我就没见过四格格哭过,她没在跟前的时候闹过吗?”
最后一句问的是奶娘,奶娘连忙摇头道:“娘娘,四格格不爱哭,不舒服也就挣扎一下,哼唧两声来提醒,是奴婢见过最乖巧的孩子了。”
这虽说带着点恭维,却也是奶娘的实话。
能当奶娘的,家里必然至少有过一个孩子,带过有经验的,才可能被挑中进宫。
这奶娘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长得都壮实,养得不错,这才会被选中进宫,如今来伺候四格格。
家里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却都是皮猴,动不动就哭,小时候没少折磨奶娘。
饿了要哭,想睡闹觉要哭,偶尔没抱着也要哭。
好在奶娘哄孩子也有一套,两个孩子之后就知道怎么把爱哭的孩子安抚住。
她还想着进宫要遇到皇上的孩子也爱哭,那自己也能哄得住。
哪里想到,四格格长得好看,还不爱哭,从不闹腾奶娘,简直不要太好带了。
宜嫔也是这么觉得的,伸手捏了捏四格格白嫩嫩的小脚丫,痒痒的让四格格不由晃了晃脚丫子。
她见了不由笑笑,挠了挠四格格的脚心。
四格格被骚扰得不耐烦,哼哼唧唧几声,脚丫子也躲着宜嫔的手。
可惜她太小了,动作也不够快,总是被宜嫔抓住小脚丫,白嫩的小脸蛋都皱了起来。
见女儿被妹妹欺负,郭珍珠无奈道:“你啊,怎么还欺负起四格格来了?”
宜嫔低头亲了四格格的小手一下,笑眯眯道:“那不是四格格长得好,脾气也好,要是总哭的,我可不敢逗。”
四格格握紧小手,一副宜嫔再来就要给她一拳的样子,逗得宜嫔哈哈笑了起来道:“不愧是咱们郭络罗氏的女儿,看这以牙还牙的劲儿。以后谁欺负你了,四格格只管打回去。”
郭珍珠看着四格格白嫩软和的小拳头,感觉这种早教就不必了:“谁敢欺负咱们四格格啊,妹妹也太杞人忧天了。”
宜嫔想想也是,谁欺负四格格,她第一个不答应!
她摸着四格格的小衣服不由说道:“这衣服真不错,是姐姐让人做的吗?”
郭珍珠点点头,四格格刚出生的时候就用襁褓包着,换尿布什么的都很方便。
但是等满月了,还用襁褓包着,四格格的小手小脚丫想动就很难了,总是在里面动来动去。
刚开始奶娘还以为四格格身子骨哪里不舒服,孩子太小,不会说话,要么哭要么就乱动,于是赶紧抱过来找郭珍珠,想要请擅长儿科的太医过来看看。
郭珍珠吓了一跳,摸着女儿身上没发热,脸色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后来见四格格只动来动去,显然是襁褓太窄不舒服。
四格格是个好动的孩子,又不能张嘴说话来抗议,于是小手小脚只能动来动去。
索性郭珍珠请了针线房的绣娘,特地比划着做一身小衣服给四格格。
用的是轻薄透气的料子,上衣很长,能到膝盖,底下穿着同样料子的裤子。
这样四格格的小手脚就能随便动,又不会凉着小肚子,换尿布也很方便,裤子湿了亦能随意换。
等天儿再热一点,让四格格只穿着红肚兜和短裤,在屋里玩,不必见人,就能松快凉爽多了。
宜嫔只觉得孩子穿得好看又舒服,感慨道:“姐姐真是巧思,回头也叫绣娘给我孩子做几身。”
郭珍珠笑着应下,正好小明子回来禀报道:“主子,有不少娘娘去永和宫那边探望德嫔娘娘。”
宜嫔一听就乐了:“姐姐,我就说想看热闹的人不会少。小明子你来说说,已经过去的都是谁啊?”
小明子连忙低头答道:“回娘娘的话,奴才见惠嫔娘娘、荣嫔娘娘、僖嫔娘娘和端嫔娘娘都过去了。”
郭珍珠一听,好家伙,宫里七个嫔,除了草原来的宣嫔没去,她们两个正打算出发之外,全都要在永和宫碰头了。
宜嫔更乐了:“姐姐,我看宣嫔没去,是因为她只会蒙语,过去听不懂也说不了,不然她肯定要去永和宫凑热闹的。”
“姐姐,那咱们也出发了?”
看她迫不及待的样子,郭珍珠就知道拦不住了,好笑道:“等会妹妹悠着点,别真的把德嫔气得厥过去。”
宜嫔挽着她的胳膊笑眯眯道:“姐姐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郭珍珠看着宜嫔的笑脸,心里想着她要真把德嫔气晕了也没事,自个也装晕不就行了?
回头郭珍珠再请个御医去永和宫,那就好了。
她没发现自己已经开始等着德嫔晕了,给宜嫔兜住的办法都想好了。
两人溜溜达达去到永和宫,里头果然热闹得很。
除了几个嫔位的娘娘之外,永和宫其他贵人和常在也出来拜见,又关心德嫔。
德嫔原本想装病躲在正殿里头,可是其他嫔妃就更有理由来探病,其实是来看笑话。
她只好打扮停当去外头招呼,脸上还要带着笑,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窘况来。
反正皇帝没说责罚,那就是饶过自己了,德嫔只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就能把这些看笑话的嫔妃应付过去!
宜嫔刚进去,就笑着说道:“我就说今早怎么有喜鹊叫,原来是因为永和宫这边热闹着,我和姐姐倒是来晚了。”
她目光一转就落在德嫔身上,依旧笑着道:“我来之前还担心,如今见德嫔的脸色还不错,也就放心了。”
郭珍珠差点没笑出来,是个人不瞎的话,都能看出德嫔的脸色难看得很。
德嫔用厚重的脂粉遮掩了憔悴的脸色,估计一晚上没睡,精神头也不大好,还得打起精神来应付络绎不绝的嫔妃。
郭珍珠心想,德嫔也怪惨的,不过她这人缘恐怕是宫里最糟糕的一个了。
看她倒霉了,各宫的嫔妃都要亲眼来瞧瞧。
只看笑话的还好,话语里明面上是关心,暗地里是讽刺嘲笑的就更多了。
德嫔捏着手里的帕子,几乎想扔到宜嫔那张笑脸上。
可惜这会儿她只能挤出一点笑容来道:“没想到宜嫔还关心我,叫我真是受宠若惊。”
宜嫔拉着郭珍珠坐下,就有宫女送了茶水来,她推开道:“我这有喜了,怎么能喝茶水,德嫔这边的宫女怎么连这个都没注意到?”
德嫔瞪了那宫女一眼,后者瑟缩着脑袋,连连告罪后,就进去换了蜜水出来给宜嫔。
郭珍珠抿了一口茶,察觉居然是大红袍。
显然德嫔为了不输面子,把手上最好的茶叶拿出来招呼其他嫔妃。
说是招呼,也算是炫耀了。
毕竟上等的大红袍产量极少,大多都送进宫里来,也几乎在皇帝手上。
皇帝除了自个用之外,偶尔也会赏赐给后宫嫔妃和朝臣。
德嫔能拿得出来招呼人,证明她的库房里就有不少皇帝赏赐的大红袍。
只要侍寝过的嫔妃,都在乾清宫用过大红袍,自然一喝就知道。
郭珍珠能品出来,更别提嫔妃了。
德嫔这简直是赤果果的炫耀,是拉仇恨不够吗?
还是她这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已经拉仇恨了,怎么也得膈应别人才行?
郭珍珠对德嫔还挺佩服的,这心态是真的好。
她自己过得不痛快,也不能让别人痛快了!
郭珍珠还以为会是进后宫最早,又曾得宠的惠嫔和荣嫔第一个开口,谁知道竟然是平日不怎么爱说话的僖嫔。
僖嫔姓赫舍里,满族大姓,出身不错。
她进宫也很早,却没有惠嫔和荣嫔那样曾经得宠过,也不曾有孩子,这两年十分低调安静。
原身跟僖嫔没怎么来往过,对她的性子并不清楚。
只
知道僖嫔是最早一批进宫的,前两年被一并晋封为嫔位,然后依旧安安静静的,也不爱跟其他嫔妃走动。
她还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比实际年纪还要小得多。
所以郭珍珠没想到第一个发难的,竟然会是僖嫔。
僖嫔直接把茶盏放在桌上,声音不算小,见周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才懒洋洋开口:“我身边得用的大宫女被带走问话,就想过来问一问,是不是德嫔你发现那教养姑姑犯错后,在皇上面前大义灭亲,把所有姓乌雅氏都拉下去,就为了保住自己?”
郭珍珠就坐在僖嫔旁边,听见这话忍不住诧异:哦豁,她这问得好直接!
宜嫔都惊讶地看着僖嫔,然后飞快看向德嫔。
德嫔也是面露惊色,估计没料到僖嫔会问得这么单刀直入。
所有人都盯着德嫔,等着她的回答,德嫔还不能不开口。
不然看僖嫔这上门来质问的架势,没问出什么来,她今天可能就不会离开永和宫了!
德嫔心里暗骂,僖嫔看乌雅氏倒霉了,自己孤立无援,就来找茬吗?
她只好斟酌着回答道:“僖嫔哪里听来的胡话,要如何处置是皇上做主的事。皇上也只派人带走那宫女去问话,没事的就会放回来了。”
僖嫔压根不相信德嫔这含糊其辞的鬼话,冷笑道:“放回来?要没放的话,我是不是就能找你要了?我这用了好几年的大宫女,最是知情知趣,安分守己。如今人被带走了,我哪里都不自在。”
“而且德嫔你完全是避重就轻,也没回答我刚才的话,是你跟皇上告发了自己的族人吗?”
德嫔当然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也是后来才得知此事,匆匆去乾清宫拜见皇上来请罪。毕竟没能早早发现族人犯错,我也算是失察之罪。”
“至于告发的人,我哪里知道是谁?”
她说是不知道,眼神却似有若无看向僖嫔身边的郭珍珠。
郭珍珠刚皱眉,旁边的宜嫔就已经炸毛了:“德嫔你盯着咱们做什么?还不是姐姐让内务府送几个新宫女,来的太监带的都是不懂规矩的,一问只说德嫔是他的靠山。”
“怎么,这狗奴才有了德嫔当靠山,还想欺负我姐姐。姐姐一句不好的话都没说过,还觉得是误会,只认为是那太监胡诌的话。如今倒好,你倒是有脸把脏水泼过来。”
德嫔皱了皱眉头道:“宜嫔误会了,我没说是顺嫔告发的,你也不必如此激动。这事是皇上后来查出来的,我只知道一点,再多的你们只能问皇上了。”
皇帝日理万机,最近都没时间进后宫,她们哪里能问了?
郭珍珠看宜嫔气得脸红,就要冲过去给德嫔两拳的样子,赶紧拉着她的手轻拍了两下。
宜嫔深吸了两口气,总算是坐回去了。
却见郭珍珠忽然拿出手帕,低着头沾了沾眼角,声音低了下去道:“没想竟然叫德嫔误会了,我只不过想挑几个得用的新宫女而已,哪里料到会牵扯出此事来?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早就清楚这嬷嬷不好好教导新宫女,竟然还从新宫女手里大肆敛财?”
“不过我都如此惊讶了,德嫔想必知道后只会更震惊。族人打着德嫔的名声大肆敛财,德嫔想来也是十分伤心。”
这不就伤心得眼神都不好了,胡乱冤枉人了吗?
宜嫔见郭珍珠受委屈了,整个人又要炸了。
郭珍珠却用帕子挡着德嫔那边的半边脸,偷偷对着宜嫔眨巴了一下眼睛。
见状,宜嫔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自家姐姐这是在装哭呢!
德嫔那么会装,郭珍珠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未免露馅,宜嫔继续维持着愤怒的表情瞪着德嫔。
德嫔也没想到,只一个眼神暗示了一下,就把郭珍珠给弄哭了,一时尴尬不已。
僖嫔却误会了,蹙着眉道:“德嫔好好说话不就行了,挤眉弄眼做什么,你乌雅氏的事跟顺嫔又有什么关系?那嬷嬷敛的财都送顺嫔了吗,不还是孝敬你了?”
她就不信了,乌雅氏那些人敛财后,没好好打点德嫔,钱肯定送了不少过来。
这钱怎么来的,德嫔真的不知道吗?
还是德嫔故意不问来处,要是见不得光的,东窗事发的时候,她也能说自己不知情,彻底撇清关系。
要说那嬷嬷一点好处都没分给德嫔,那谁都不会相信。
德嫔听见这话,心里都要郁闷死了,那嬷嬷还真没给她送过好处!
其实也怪她,当初这嬷嬷确实来永和宫想拜见德嫔。
但是德嫔想着来的是个教养新宫女的姑姑,地位不高,还是旁支,关系离得远,又没什么用处,于是压根就不想见,索性就拒绝了。
那嬷嬷后面就没再来过,直到出了这事,德嫔才想起这么个人来。
当初这嬷嬷指不定想跟德嫔透露一下她想做的事,德嫔知道后必然会阻止,就不会闹到如今这田地了!
德嫔懊恼归懊恼,在人前是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她还要面子呢!
“说什么孝敬,这是子虚乌有之事,我连那嬷嬷都没见过,压根就不认识。哪怕是同族,宫里那么多人,我哪能一个个都见了?”
僖嫔一听就嗤笑道:“确实,这话我信,毕竟我那大宫女跟着来见过德嫔两回,德嫔看着就从来不知道她也是乌雅氏的人。”
德嫔还以为僖嫔终于相信自己是无辜,正松一口气,又听僖嫔开口。
“德嫔看不上其他没什么作为的乌雅氏族人,想必是真没见过这个不起眼的教养姑姑。毕竟谁会想到,乌雅氏的人会那么缺钱,把敛财的主意放在新宫女身上呢!”
郭珍珠感慨僖嫔这真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每个字都跟刀子一样扎心。
德嫔被刀子扎得一口老血,估计都得咽下去。
光是想想,郭珍珠感觉德嫔还有点惨。
谁能想到,有一天沉默的僖嫔也能化身战斗佛,刀刀致命?
这完全没有宜嫔的用武之地,她有点遗憾之余,看向僖嫔的眼神不由亮晶晶的:僖嫔这战斗力,她好喜欢,值得学习!
郭珍珠从宜嫔眼神里看出这句话,差点扶额:妹妹,你这战斗力已经够强了,就不要再学习了吧!
德嫔确实快被僖嫔怼得要吐血了,手默默放在小腹上,要不就还是疼遁吧!
宜嫔一眼就看出德嫔的心思,立刻哼笑道:“来人,快去太医院请御医,德嫔看着要肚子疼了。”
所有人的目光盯着德嫔,还有她放在小腹上的手。
德嫔能怎么办,她要这时候喊肚子疼,那不就被宜嫔说中了吗?
僖嫔似乎见好就收,没有继续步步紧逼,德嫔悄悄松了一口气。
德嫔听说过那位太子的生母,赫舍里皇后性子温婉,脾气还极好。
怎么赫舍里氏还出了僖嫔这么个牙尖嘴利,说话跟吐刀子一样女子?
她一抬眼,突然对上僖嫔的目光。
僖嫔眯起眼忽然问道:“德嫔你这是在心里偷偷骂我了?”
“没有的事,”德嫔立刻回答,一时又反应过来,她回答得太快了!
听见这话,僖嫔冷笑一声,指着茶盏道:“德嫔做了那么多年的奉茶宫女,泡茶的手艺是皇上都夸赞过的,却不怎么会教导底下人。这泡的什么,上等的大红袍都糟蹋了!”
“大红袍得沸水来泡,如今这水温必然低了,这茶香几乎都没了。”
说完,她就起身道:“也可能德嫔觉得咱们这些人素来牛饮,压根不会品茶,对宫女泡茶功夫并不在意。既是如此待客之道,我就不久留了。”
僖嫔直接就走了,走得是干净利落。
走之前她还不忘怼了德嫔几句,还是德嫔炫耀一样拿出来的大红袍,把泡茶功夫贬得一文不值。
郭珍珠都想给僖嫔鼓掌了,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人居然是战斗力最强的吗?
僖嫔压根不提这大红袍是皇帝送的,只挑剔德嫔这宫女的泡茶功夫不好,顺道还提起德嫔曾经做过奉茶宫女的事。
这简直是连环踩,德嫔当宫女的事压根不乐意别人提起。
如今僖嫔直接就拿出来,还是因为这皇帝赏赐的大红袍,偏偏她说得还句句都在理。
茶确实没泡好,毁了这上等的好茶,德嫔还回怼不了。
她明明想拿出来充面子,炫耀一番,如今反过来被僖嫔借此嘲笑讽刺,德嫔险些气得要真吐血了。
看德嫔脸色都白了,郭珍珠也对宜嫔眨眨眼,宜嫔立刻会意道:“姐姐,既然这茶不好喝,那咱们也回去吧。”
说完,宜嫔拉着郭珍珠就走了。
郭珍珠还一直用帕子遮住半边脸,似乎还在哭的样子。
其他嫔妃看着德嫔的眼神就更微妙了:看看依附德嫔的太监欺负了顺嫔,顺嫔还好心帮德嫔辩解,如今被误会了,还来永和宫关心德嫔一下,居然没能得一杯好茶喝!
德嫔郁闷得脸色更白了,其他人见了,担心德嫔真的晕倒,回头还赖在她们身上,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反正热闹和笑话都看够了,她们也能回去关起门来痛快笑了!
不在德嫔面前笑出声来,已经够给她面子了!
惠嫔和荣嫔一起离开永和宫,走得远了,惠嫔才开口道:“要去我那边坐坐吗?”
两人前后脚一起进宫,惠嫔先得宠了一段时日,很快荣嫔就更得宠,还生下了五子一女。
当时皇帝十个儿子,其中五个就是荣嫔生下的。
可惜几个孩子陆续夭折,最后只有女儿和最小的儿子活下来了。
惠嫔生下的皇长子也夭折了,大阿哥还是送出宫去寄养,立住后才回到宫里来。
后来更年轻的嫔妃进宫来,渐渐的两人都失宠了。
年轻时候她们看不惯对方,卯着劲儿争宠。
如今两人因为都有孩子夭折了,年长后她们的关系反而亲近了不少。
荣嫔笑笑道:“好啊,你得拿出好茶来招呼我。”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还得找个会泡茶的宫女,不然茶不好喝,我可不依了。”
这话叫惠嫔笑了起来:“我可不是德嫔,拿出上等的好茶来了,还不寻个厉害的宫女泡茶,没得都糟蹋了。”
她想着那被糟蹋的大红袍,不免有点心疼。
荣嫔摆摆手道:“德嫔都没心疼,你这是替她心疼个什么劲儿?不过德嫔这会儿,指不定是真心疼了。”
估计那宫女是新来的,没来得及泡几次茶,更没泡过上等的大红袍,对这茶要怎么泡是一知半解。
德嫔也没尝过,自然不知道这宫女糟蹋了好茶。
如今被僖嫔当众指出来,顺带还提及以前当奉茶宫女的事,德嫔只觉得脸都被隔空抽烂了!
荣嫔忍不住感慨道:“僖嫔当初进宫的时候就是这脾性,后来收敛多了,这两年更是安静了许多,没想到人压根就没变过。”
僖嫔是安静了,却不等于性子变了。
惠嫔好笑道:“德嫔进宫晚,僖嫔这些年尤为安静。加上德嫔没惹僖嫔,僖嫔也懒得搭理她。这次是得用的宫女因为那嬷嬷的事给带走了,用惯的人不在,僖嫔用别人不习惯,这才大发雷霆了。”
僖嫔没什么野心,只要日子过得舒服就好。
但是如今大宫女被带走,僖嫔这日子就过着不得劲。
她不痛快,自然也要让德嫔更不痛快才行!
率先离开的郭珍珠远远看见僖嫔的背影,也小声跟宜嫔说道:“按理说僖嫔身边伺候的,该是一等大宫女了,哪怕姓乌雅氏,也不该被随意带走才是。”
尤其看着这一等大宫女还是僖嫔的心腹,不说内务府,皇帝也不至于觉得僖嫔身边的宫女会掺和那教养姑姑做的事。
把这宫女带走,这也太不给僖嫔面子了!
宜嫔凑过来,小声说道:“姐姐,这事我倒是知道一点。”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5章
郭珍珠听到后, 惊讶看向宜嫔:妹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宜嫔对上郭珍珠诧异的目光,不好意思笑笑道:“姐姐也知道, 后宫就没什么事, 我得空的时候就听听宫人说说后宫芝麻绿豆的小事。”
她得宠,又只有这么点小爱好,都不需要宜嫔多发话,身边的宫人就自发给宜嫔打听周围有没什么特别的趣事。
当然各宫自家主子的事是不敢对外宣扬的,但是私底下宫人会谈论一点不太重要的事。
比如说哪个宫女在宫外的老娘病了,舅舅去宫门找太监递话,想让她出药钱,险些被当成是骗子给打出去。
比如有个太监担心月银在睡着后被偷, 于是偷偷埋在冷宫的树下, 差点被巡逻的侍卫当成是小贼给砍了。
比如哪个嬷嬷身上藏着一块玉佩, 偶尔会拿出来看看,见过的人都怀疑是嬷嬷进宫前的相好送的,后来才知道是过世的额娘留下的遗物等等。
宫中寂寞, 又没什么大事, 平平淡淡的, 宜嫔就爱听听这些不打紧的事打发时间。
大多都是没什么用的消息,宜嫔听过就算了。
不过偶尔遇到什么事的时候, 她就会想起来其中一点:“姐姐, 我知道的也就是那嬷嬷曾经去找过僖嫔的大宫女,听闻两人还闹得很不愉快, 那嬷嬷走的时候脸色跟锅底一样黑。”
至于两人闹的什么,宜嫔就不知道了。
毕竟她又不是顺风耳,能知道这么一点就不错了。
郭珍珠却沉思起来, 宜嫔觉得这些消息没什么用,听听来打发时间,其实这些不打紧的消息汇集在一起,未必没用。
之前谁都想不到僖嫔的大宫女姓乌雅氏,跟那教养姑姑有关系。
如今听宜嫔一说,两人曾经见过面,还可能闹翻了。
为了什么事闹翻,不外乎是几种。
一是银钱,二是权力,三是感情。
这嬷嬷一开始并不是教养姑姑,她恐怕是想谋个好去处,才会去找僖嫔的大宫女,想要帮助。
不用说,僖嫔这宫女必然是拒绝她了。
无法得到好的差事,只能去当教养姑姑,那么想要上去,就需要打点。
打点就需要银钱,于是这教养姑姑就铤而走险,在这些新宫女身上敛财。
毕竟新宫女除了银票,就什么都不能带进宫里来了。
如今正是她们刚进宫,最富裕的时候,能接触的人又不多,最多的就是教养姑姑和教导的年长宫女。
她们心机还不重,刚进宫心思还简单,对教养姑姑没那么防范。
尤其给点钱打点,教养姑姑就能放水,让新宫女过得舒服一点,她们哪里能不愿意呢?
一个个在家里都是娇养长大的姑娘家,自然想进宫后也能过得轻松一点。
钱不够了,家里人也会后边再送进来,所以她们一个个花用起来是一点都不吝啬。
当然也有新宫女警惕教养姑姑,没给她打点的,这嬷嬷也不在意,只要对方不透露出去就行了。
这些人自然是不敢随意透露嬷嬷的作为,因为她们要关起来半年学规矩,没到时间根本不能离开所在的宫殿。
不说她们能不能找到人告发,就是告发之后,要是没成功,彻底得罪了教养嬷嬷,那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再就是学完规矩,新宫女会被分配到各处,得罪教养嬷嬷的坏处在于可能去非常糟糕的地方。
比如去的浣衣局,那就是洗不完的衣服,双手整天泡在水里。夏天最多泡皱了,冬天就得冻伤,不是人过的地方。
新宫女担心自己被教养姑姑记恨,要么随大流给教养姑姑好处,自己过得舒服,以后也可
能去更好的地方。
要么就沉默不语,她们只当没看见,安安分分不添乱。
加上华嬷嬷也闭口不言,想办法借此事来投靠德嫔,于是教养姑姑的事就一直被瞒到这时候。
得利者不开口,受害者不敢说,还有打着别的心思之人,外边就愣是没人发现了。
可以说,那嬷嬷一开始要是能从僖嫔这大宫女身上谋到更好的差事,就不会有后边的事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做错事了却不觉得自己错了,只认为是别人的错。
这嬷嬷估计也是这样,觉得当初要是僖嫔这大宫女答应了自己,她就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既然她栽倒了,怎么都要把那大宫女拖下水才行!
郭珍珠轻轻一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宜嫔:“我想着那嬷嬷去找僖嫔的大宫女,想求个更好的差事被拒绝。如今她落罪了,必然会找借口把那无辜宫女扯下来。”
宜嫔皱眉道:“这就麻烦了,那大宫女哪怕真无辜,进了慎刑司都得被打得脱层皮。”
她是不知道慎刑司是怎么审问的,却隐约能猜出来。
毕竟那些有罪没罪的宫人进去后,能出来的少,哪怕出来大多都只剩一口气了。
可以说宫人宁愿在外头死了,也不愿意进慎刑司一步,足见里头究竟有多可怕。
“这嬷嬷死命要把人拖下水,借口估计不简单。比如说她敛财的银钱都孝敬给大宫女了,又或者这事就是大宫女在背后指使或者建议过?”
见郭珍珠微微瞪大眼,似乎不可思议,宜嫔讽刺一笑道:“想想连我都知道两人见过面还闹过一回,别人也可能听说过。以前没这事的时候,只觉得稀疏平常,一起进宫的宫女闹翻的事也不少。”
“但是这事一出,那大宫女的处境就要难了。看僖嫔那么喜欢自己的宫女,只怕想尽办法要把人捞出来,正因为没成,才会跑到永和宫对德嫔大发雷霆。”
毕竟谁都不是德嫔,宫女进慎刑司就进了,压根就打算救人,简直铁石心肠。
僖嫔一看就是爱憎分明之人,对身边这宫女也是极为喜欢,要是可以,早就把人捞出来了。
如今她只能跑去永和宫对德嫔发脾气,就知道连僖嫔都没能把自己的宫女从慎刑司救回来。
郭珍珠却蹙眉,僖嫔毕竟姓赫舍里氏,连她都没法,那嬷嬷究竟说了什么?
她虽然好奇,此事却无法再深究。
郭珍珠打住了话头,笑着说道:“妹妹这小兴趣,如今瞧着是帮上大忙了。看来以后宫里有什么趣事,我也得跟妹妹一起听听才是。”
宜嫔听着就笑了,高兴道:“姐姐感兴趣那就更好了,以前就我一个人听着,都没人能说说,实在有点无趣。”
如今加上郭珍珠,宜嫔以后听了八卦也能跟她分享了!
“姐姐也知道小木子是个会来事的,跟各宫的宫人关系还算不错,所以能打听到不少芝麻绿豆的事来。”
郭珍珠点点头道:“小木子看着是不错,以后让他也带一带小明子。只是他们大多在太监这边打听消息,宫女那边却不好太亲近。”
宫里的太监虽然去势了,不算是正经男人,但是宫里也没几个男人。
宫女寂寞,进宫后就都是皇帝的女人,跟太监这种柏拉图就挺合适的,私底下就会组成所谓的对食。
当然这在明面上是不允许的,只能偷偷来,不然被发现话,两人都要没命的。
所以很多宫女为保小命,就不会铤而走险跟太监对食,甚至对他们十分疏远。
小木子想打听点什么,在宫女这边,也只能是年纪很小的,却因为年纪小参与的事也少,打听不到什么来。
换成宫女的话,打听起来就要容易得多了。
加上各宫主子贴身伺候的,大多还是宫女和嬷嬷居多,太监反而在外围。
所以打听消息,还是从宫女身上入手,才能知道得更多了。
郭珍珠就道:“小明子还是不大方便,我看新来的玲珑和另外两个年纪更小的,叫立春和立夏的宫女就不错。”
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就不容易让人产生警惕之心,更轻易亲近起来。
想想如果年纪相当的宫女来打听事情,对方一定担心会不会是想对自家主子做什么坏事。
换做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笑脸盈盈又嘴甜喊姐姐,还只好奇问东问西一点小事,那就要放松得多了,打听消息也要更容易。
之前宜嫔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如今听郭珍珠的意思,是想要让底下的宫人组一个消息网。
这样打听消息起来就容易,不会像这次那么被动了。
宜嫔一怔,很快又感慨道:“姐姐这样想很好,我底下那些人,姐姐有看上的,只管让他们加入进去,我会让他们听姐姐的话。”
她又盯着郭珍珠看了一会,抿着唇道:“其实,我感觉姐姐的性子最近变了很多。”
这话让郭珍珠一瞬间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难不成宜嫔那么敏锐,看出她换芯子了?
要真是这样,郭珍珠要怎么解释呢?
下一刻,她就听见宜嫔喃喃道:“姐姐当初跟着我进宫,是我多番劝说,其实姐姐无所谓去哪里。姐姐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心里难过,每天只浑浑噩噩,在宫里过得也不大高兴的样子。”
“我一直怀疑是自己错了,不该拉着姐姐一起进宫。好在姐姐有了四格格之后终于慢慢想开了,这会儿性子跟小时候一样,真好!不然我一直对姐姐很愧疚。”
郭珍珠一愣,没料到宜嫔会这么想,搂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妹妹待我一直都很好,我心里是知道的。之前我只陷入自怨自艾,也是妹妹一直努力开导我,让我高兴,这些我始终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这确实是原身的想法,她一直很感激宜嫔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拉了一把,还牢牢站在自己身边支持。
如果原身改嫁别处,可能还会被流言蜚语包围,原本就难过,那以后就只会更难过了。
唯独进宫后,这里等级森严,规矩也多,不会有人在原身面前嚼舌根,提起以前的事来。
换了后宫嫔妃这个身份,认识原身的人就更不敢放肆了。
哪怕以后在宴席上碰见,也绝不会提及以前,叫原身尴尬的话来。
郭珍珠回忆了一下,还记起宜嫔曾经对原身说的话:她觉得皇帝身份尊贵,福泽连绵,加上小时候面对天花都能好好活下来,会是个长寿之人。
所以原身成为寡妇不是她的错,是嫁的那个夫君太短命了。
换个长寿的,不就好了?
思及此,郭珍珠真是哭笑不得。
但是宜嫔这想法真没毛病,而且还误打误撞猜对了,皇帝确实挺长寿的,还成为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郭珍珠想到宜嫔让人到处打听后宫琐碎趣事,嘴上说是打发时间,实际上也是想从中寻到自个觉得有趣的,给亲姐姐说说来解闷。
可以说宜嫔从进宫开始,就全方位把原身牢牢保护住,又护在羽翼之下好好疼惜。
如今郭珍珠成为了她的姐姐,也该努力护着宜嫔。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消息掌握得越多,她们两个才能更安全。
不管出什么事,两人也能第一时间做好准备。
不然就跟僖嫔这样,那嬷嬷的事闹出来后,身边的心腹宫女被带走,变得非常被动,甚至无法解决的棘手。
郭珍珠不想自己有一天,和宜嫔也会陷入这样的窘况当中。
就德嫔这性子,这次似乎是吃大亏了,所以会安静下来,却也只会安静一段时间。
过一阵子,事情解决了,德嫔很可能又再次上蹿下跳。
被动迎击不是郭珍珠的性子,她一直觉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被冒犯的时候就不该有一丝心慈手软。
郭珍珠低头又轻声说道:“回去就让小明子和几个宫女去跟小木子取取经,怎么能旁敲侧击打听消息,又不会叫对方警惕。另外就是,什么该打听的,什么不该打听的,也该让他们知道分寸。”
虽说她想尽快掌握消息,处于主动的局面,但是宫里有些事不能瞎打听,被皇帝知道只怕觉得自己别有用
心了。
宜嫔听着连连点头道:“姐姐考虑得周全,回头让小木子给他们说说。小木子是个有分寸的,也知道什么该打听,又该跟谁打听。”
两人一路低声说着话,后头跟着的宫女都离着几步远,听不见她们说的什么。
秋纹和朝雨互相看了一眼,只觉得两位娘娘的感情极好,一路走来说话就没停下过。
忽然秋纹远远看见有人靠近,连忙上前低声提醒道:“娘娘,李伴伴来了。”
郭珍珠诧异地回头,果真看见李伴伴带着两个太监过来,给两人行礼后说道:“顺嫔娘娘,皇上有请。”
没料到竟然是皇帝找她,郭珍珠心里更是惊讶,面上只点点头,看向身边的宜嫔。
宜嫔连忙说道:“姐姐,那我就先回去翊坤宫了。”
她想着皇帝跟郭珍珠谈完事,可能会留人在乾清宫,就没说等着郭珍珠一起用饭的事。
等宜嫔一走,郭珍珠倒是奇怪,路上低声问道:“李伴伴可知道,皇上叫我过去是所为何事?”
她想不出皇帝叫自己去乾清宫做什么,毕竟自己挑新宫女的事已经解决了,皇帝不还把坤宁宫的宫人送过来给自己选了吗?
李德全只答道:“娘娘,皇上的心思不是奴才能猜着的。”
这话让郭珍珠是赞同的,皇帝心犹如海底针,就没人能猜得出来。
她一路疑惑着到了乾清宫,被请去了暖阁。
皇帝坐在茶几前,上头只有茶具和点心,并没有折子。
看来这是他休息时间,抽空叫自己过来见面。
估计没一会儿,皇帝就得继续忙碌,她就能回去跟宜嫔一起用饭了。
郭珍珠的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面上还是沉稳给皇帝行礼。
皇帝指着茶几对面说道:“你过来坐下吧。”
郭珍珠乖乖在茶几对面落座,很快有宫女送了茶水过来,她低头喝了一口。
真是巧了,居然又是大红袍。
不过正跟僖嫔说的那样,永和宫的宫女泡茶功夫确实没到家,那茶水淡而无味,香气都几乎没了。
反观乾清宫这边,大红袍泡得茶香四溢,香气浓郁宜人。
郭珍珠忍不住赞同僖嫔说的,德嫔的宫女还真是糟蹋了这上等的好茶叶。
皇帝看着她喝了一口又一口,示意宫女给郭珍珠倒茶:“在想什么?”
闻言,郭珍珠下意识答道:“想着这茶泡得很好。”
说完她就面露尴尬,这乾清宫的宫女要是不会泡茶,那就真是笑话了。
皇帝却似乎明白郭珍珠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永和宫的宫女确实糟蹋了这好茶叶,不过德嫔手里的大红袍这次该是用完了。”
言下之意,郭珍珠如果下一次去永和宫的话,没有机会尝到那么糟糕的大红袍,因为德嫔也没有了。
皇帝想来在短时间内,也不打算给德嫔送大红袍。
郭珍珠抿着唇,心里却比之前要更紧张。
看来皇帝也觉得德嫔糟蹋好茶叶,索性就不给她了。
如果宜嫔在的话,听见皇帝这话,只怕要高兴得蹦起来。
这个妹妹想说的话,郭珍珠都能猜出来。
‘让德嫔嘚瑟,让她糟蹋好茶叶,以后都要没好茶喝了!’
但是另一边,郭珍珠想到的是,她和宜嫔前脚刚从永和宫出来,皇帝后脚就知道永和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连僖嫔讽刺德嫔的宫女不会泡茶,皇帝也一清二楚。
皇帝在永和宫里究竟有多少眼睛和耳朵,各宫是不是也有?
光是想到在不知情的地方,会有人盯着自己,把说的所有话都告诉皇帝,郭珍珠的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就忍不住起来了。
见郭珍珠沉默下来,并没有接话,皇帝也不意外。
比起咋咋呼呼的宜嫔,这位顺嫔的性子要内敛沉稳得多。
皇帝只随口问道:“新选的那些宫女还能用吧?”
郭珍珠连忙点头答道:“是,多谢皇上,坤宁宫的宫女都十分规矩,很是得用。”
皇帝听着微微颔首道:“能用就行,要是过一段时间感觉不合适,你再从新宫女里选就是了。”
他这不经意的话,郭珍珠却不由深思。
从新宫女里重新选,看来那些宫女都被收拾过了,不合适的估计都打发出宫。
可能有剩下的,也可能皇帝另外重新选一批新宫女进来,再用了新的教养姑姑去教导她们。
想必这一批新宫女会比之前还要严格管教,只怕更要吃大苦头了,也是怪惨的。
郭珍珠只是进来跟皇帝说了一会话,感觉脑子里的CPU都快烧起来了。
皇帝每句话都似乎包含着各种隐晦的消息,郭珍珠自然不能放过,竖着耳朵听清楚每一个字,努力分析。
虽然有点累人,不过真是收获满满。
毕竟这些消息,郭珍珠哪怕把永寿宫的宫人都派出去私下打听,估计要很久之后才能打听到一点蛛丝马迹,甚至是压根打听不来。
皇帝察觉到郭珍珠微微低着头,绷着的一张小脸上全是严肃,十分专注听自己说话。
他眉头微扬,幅度不大,在门口的李德全无意中瞥见,立刻察觉出皇帝这时候的心情变得不错。
明明顺嫔没说几句话,皇帝的心情怎么变好了?
刚才在御书房的时候,因为前线战事毫无突破,朝臣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来,皇帝还对着朝臣大发雷霆。
等皇帝吩咐他去请顺嫔过来,李德全还想着顺嫔要说错一句话,只怕要被皇帝迁怒。
倒是没料到,顺嫔什么都没做,居然让皇帝的心情转好了。
李德全不由竖起耳朵,认真听着里面的动静,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错过什么才没发现。
皇帝看着郭珍珠又开口道:“这次也因为你警醒,才顺藤摸瓜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宫里各处守卫薄弱,幸好时间不长,不然只怕要惹出祸事来。”
幸亏发现得早,必然这些人胆子越发大了,偷偷运进宫里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危险。
“朕赏罚分明,只是你刚晋了份位,打算把三官保提拔为参领。”
郭珍珠听懂了皇帝的意思,她刚晋封为顺嫔,不可能短时间内再晋一步,所以这次的功劳就打算惠及到她的阿玛三官保身上。
这话暗含的意思也很明确,皇帝必定派人查过三官保,发现三官保确实不知情,跟华嬷嬷没有任何别的瓜葛在,才会提拔他。
郭珍珠松口气,三官保没有被牵扯进来是一件好事。
可是皇帝说要提拔三官保的话,又让她提起了心。
毕竟三官保那个性子比宜嫔还要火爆冲动,想到宜嫔说让三官保去套麻袋揍人的说法。
还别说,三官保真能做得出来!
佐领的官职不大,三官保的权力也小,如今才能相安无事。
要是他平步青云,成为参领,权力大了,那就不一样了。
权力越大,身边巴结讨好的人越多,那么就更难保持本心。
郭珍珠不求三官保升官发财,只求他安分守己。
毕竟他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特别的能耐,在小官职上要处理的事情不多,也就没什么差错。
但是仕途往上走之后,差事变多,就很容易出错。
都说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少东西,那么有多大的能耐就该呆在什么位子上。
于是郭珍珠当机立断道:“皇上,臣妾的阿玛读书一般,武艺也不出众,恐怕无法胜任参领一职,继续当佐领为皇上分忧就挺好的。”
李德全在门外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阿玛要被皇帝提拔,顺嫔竟然毫不犹豫拒绝了?
皇帝也面露诧异,估计没料到郭珍珠会直接拒绝这么好的事。
他只以为郭珍珠是打算推脱一番,不好意思直接答应。
只是皇帝后来发现,郭珍珠是认真在拒绝。
郭珍珠确实是真心拒绝的,她之前听宜嫔提过一次,三官保出外的时候,上峰十分关照他,还邀请三官保同坐一辆马车出行。
这话叫郭珍珠听得头皮都要炸了,不同品级的官员一起同坐马车就不合规矩。
上
峰跟三官保同坐,只有两个理由。
一是上峰在讨好巴结三官保,是因为三官保有得宠的女儿在宫里。
二是上峰压根没邀请,而是三官保提出想同坐。上峰虽然不乐意,但是也没敢拒绝。
不管以上哪一种情况,都让郭珍珠感觉情况不太妙。
怎么看都觉得三官保不太聪明的样子,就没想过上峰给他挖坑吗?
被御史看见了,在朝堂上弹劾三官保,简直有理有据。
皇帝心情好可能就帮着压下了,心情不好就难说了。
再就是皇帝压了一两次还凑合,次数多了,对三官保的印象就要变得糟糕起来,连带着皇帝对宜嫔和郭珍珠可能也跟着变差。
尤其这事连在后宫的宜嫔都听说过了,那三官保做过相似的事估计不止一件。
光是想想,郭珍珠真是恨不得抓住三官保的衣领狠狠晃一顿,叫他脑子灵光一点!
但是这些话当然不能对皇帝说了,郭珍珠斟酌了一会才开口道:“皇上,臣妾听说阿玛跟上峰同坐一辆马车的事,恐怕还不止一次……臣妾就想着阿玛还是继续当佐领,多历练一番为好。等阿玛长进一点,才好为皇上分忧。”
她想着皇帝不喜欢隐瞒,尤其三官保这事后宫都知道了,皇帝这千里眼顺风耳估计早就听说过,索性就不瞒着了。
皇帝听说后可能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加上是两姐妹的阿玛,对三官保就颇为宽容。
可是皇帝这时候对三官保宽容,不等于会一直宽容下去。
索性郭珍珠就戳破了此事,让皇帝明白她的担心和拒绝的缘由。
皇帝确实明白郭珍珠为何拒绝三官保被提拔的事了,只觉得她比自己想象中更要谨慎,不在意地笑笑道:“好,你既然认为三官保需要再历练一段时日,那朕就暂时不提拔他。只是你想清楚了,错过这次,三官保再被提拔就未必有机会了。”
毕竟一个官职一个坑,上边的人被撤职了,才可能空出位子来。
三官保错过这次,就要等下一次的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郭珍珠巴不得三官保一直老老实实在佐领上呆着,于是点头道:“不管是大是小的官职,不都是为皇上分忧吗?阿玛无论以后有没机会被提拔,只要能继续为皇上办差就足够了。”
皇帝听得嘴角微弯,看得出心情更不错了。
李德全在门外听着,只觉得这位顺嫔不如德嫔会说好话会来事,性子颇为务实,却句句真诚,愣是把皇帝说动了。
他略略垂下眼帘,心里把郭珍珠的地位往上抬了又抬。
毕竟能让皇帝改变主意的朝臣就没几个,郭珍珠一介后宫嫔妃竟然办到了!
不但让皇帝改了主意不说,还叫他丝毫没有一点怒意,反倒心情不错,实在是极为难得!
李德全看出郭珍珠是真心不想让三官保被提拔,可是有她刚才说的话,皇帝暂时放下了,却对三官保的印象只会更好。
毕竟有郭珍珠这样的女儿在,三官保的品性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想必过阵子,三官保依旧有机会被皇帝提拔!
郭珍珠却跟李德全想的不一样,只觉得皇帝开始就压根没打算提拔三官保,不然怎么她拒绝了,皇帝答应得那么爽快呢!
毕竟出去买东西,砍价之后,卖家答应得越快,就说明价格只会更低,那就要买贵了!
所以说,皇帝其实是在试探她吧?
第26章 第 26 章
第26章
郭珍珠想着皇帝试探完了, 她琢磨了一下自己回答得还行,是不是皇帝就要放她回去了?
但是皇帝没开口,郭珍珠也不敢说她想回去了, 于是暖阁内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郭珍珠感慨这样沉默着也不行, 准备提个话题开始尬聊,就见外头有个太监急急来报:“皇上,八百里加急军报到了!”
听见这话,郭珍珠感觉犹如天籁。
谢天谢地,她正发愁找个不太尬的话题,还没找到,这借口就从天上掉下来,终于有借口开溜了!
“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处理政事, 这就告退了。”
皇帝轻轻点了下头, 郭珍珠立刻识趣地起身行礼, 麻溜离开了。
她走得脚步轻快,高高兴兴溜了。
皇帝看着郭珍珠离开的背影,却觉得把人叫过来, 都没聊上几句, 甚至都不能留下用饭, 就让她匆忙离开,实在可惜。
毕竟跟郭珍珠聊天, 还是让皇帝心情颇为不错。
李德全已经接过军报呈上, 是用锦盒装着,外边还有封条。
他先检查了封条还完整无损, 这才放在皇帝跟前。
皇帝拆开封条,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军报展开一看, 顿时眉开眼笑道:“好,总算有进展了。”
李德全退后两步没看军报,却看得出前线总算来了好消息。
可知这些日子前线胶着,始终无法突破,让皇帝焦躁又烦躁。
朝臣商议来商议去,没能提出更好的法子,也让皇帝更加生气。
如今总算来了好消息,李德全心下偷偷松口气,面上堆着笑道:“恭喜皇上。”
皇帝把军报放回锦盒,抬眼看了他一下道:“朕记得私库里有一箱江南织造送来的云蝶锦,你给顺嫔送过去。”
闻言,李德全立刻应下,心里对郭珍珠的地位又抬高了一点。
这云蝶锦又轻又薄,最适合夏天。
只是锦缎太薄了,织起来极难,满打满算去年才得了两箱给宫里送了。
皇帝先是把其中一箱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裁剪衣裳。
另外一箱则是一直放在私库,没料到这会儿皇帝忽然想起来,竟然一整箱送给顺嫔。
李德全目送皇帝去御书房,另外叫大臣来商议战事,交代敲打其他人好生伺候,他这才亲自去了私库,命两个太监搬着那箱云蝶锦去永寿宫。
郭珍珠走得慢,她前脚刚到翊坤宫,后脚林嬷嬷就匆忙过来禀报道:“主子,李伴伴到永寿宫来了,说是带了皇上给的赏赐。”
她大为诧异,自己什么都没干,只拒绝了让三官保被提拔,皇帝怎么还送赏赐来了?
宜嫔催促道:“姐姐赶紧回去吧,别叫李伴伴久等了。”
郭珍珠点点头,拉着宜嫔道:“我原本还想跟你说说话,不如等会来我那边一起用饭?”
听了这话,宜嫔笑着点头道:“那敢情好,等会我就过去。”
见她应承,郭珍珠这才匆匆回去永寿宫。
李德全被小明子请进去用茶,李德全却没动,站在永寿宫殿前等着。
郭珍珠过来的时候都惊着了,瞥了一眼小明子,见他皱眉轻轻摇头,就知道小明子请李德全进去过,却被拒绝了。
她可不敢让皇帝跟前伺候的大红人在外边一直站着,笑着招呼道:“叫李伴伴久等了,何不进去坐下喝杯茶,站在外头得累了,叫我好生愧疚。”
要是郭珍珠直接回永寿宫,就不必让李德全久等了。
李德全笑着摆手道:“顺嫔娘娘哪里的话,娘娘还没回来,奴才擅自进去实在不合礼数。”
“这是皇上赏赐给娘娘的一箱云蝶锦,正是适合夏天的时候裁剪衣裳。”
他说完就让太监打开箱子,里面各色的锦缎一看就是上等的,看着非常轻薄,上面竟然还有繁复的刺绣。
这么薄的料子要做刺绣是极难的,只能一次绣好,但凡错了,拆开后布料就会留下痕迹,也就废了。
尤其这刺绣极好,李德全小心翼翼让人把布料展开,能看见上面花团锦绣,以及一小片在花中飞翔的蝴蝶。
蝴蝶翅膀的纹路都绣得栩栩如生,正展翅飞翔,神态各异,翅膀上的花纹都没一样的,就连蝴蝶头上的触须都能隐约可见。
想必这云蝶锦是费了大功夫才做出来,加上这漂亮的刺绣,估计数量极少。
皇帝倒是大手笔,不是送一匹两匹,而是直接送了一箱给她。
郭珍珠对这锦缎十分喜欢,眼底都透着欣赏和赞许:“多谢皇上的赏赐,这锦缎看着就极为难得,我都舍不得裁剪做衣裳了。”
李德全笑眯眯道:“娘娘好眼光,这云蝶锦是江南制造处费了一年的功夫才得了两箱,一箱被皇上送去慈宁宫,剩下的一箱都在这里了。”
“皇上会送来,也是想着这锦缎轻薄,娘娘夏天穿着也能凉快点。娘娘要只压在箱底看着不做衣裳,皇上没能看见,只怕要可惜的。”
郭珍珠眨眨眼,明白李德全的意思。
这锦缎就是皇帝送给她做衣服的,虽然难得却不至于以后都没了。
要她都收藏起来不做衣服穿在身上,皇帝看不见,还以为郭珍珠不喜欢这礼物,反倒不美。
郭珍珠忍不住侧目,李德全这人在皇帝身边久了,性子越发四平八稳,叫人挑不出错来。
当然了,他那嘴巴见人说好话,却是一点消息都不会透露,尤其是关于皇帝的。
如今李德全倒是难得,主动跟郭珍珠多说了两句,听着就像是掏心掏肺的建议,透着一股子亲近。
乖乖,李德全今天这是转性了,变得这么好说话的?
不过这份情,郭珍珠还是颇为受用,示意林嬷嬷给李德全送了一个大荷包:“多谢李伴伴,我记下了,回头就请绣娘用这云蝶锦做两身衣裳。好叫皇上知道,我十分喜欢。”
李德全顺势接下荷包,笑着应和,就行礼离开了。
等他走远了,林嬷嬷才敢小声开口道:“主子,李伴伴今天怎的这般好说话了?刚才主子去乾清宫,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郭珍珠比她还迷茫,摇头道:“也没说什么,可能今天皇上的心情特别好?”
林嬷嬷见她不解,只问道:“主子,这箱子锦缎要送进库房里收着吗?”
郭珍珠倒是摆摆手道:“不着急,等会妹妹要过来一起用饭,你让小明子去御膳房走一趟,把翊坤宫那边的膳食一并送到永寿宫来。等妹妹过来,也叫她一起看看这布料。”
“妹妹最是怕热,如今怀孕后就越发怕了。这料子轻薄透气,夏天穿着确实凉快。那么一箱子布料,我就一个身子,根本穿不完。和妹妹一人一半,正好做几身衣裳。”
宜嫔的声音却从门口传来,带着笑意道:“姐姐给我留了什么好东西,要一人一半了?”
郭珍珠听见后,笑着招呼她进来,在身边坐下,指着面前的箱子道:“刚李伴伴带着皇上的赏赐来了,说是江南制造处送来的云蝶锦,最为轻薄,夏天穿着十分凉快。”
“我就想着那么一箱子锦缎,我一个人哪里能用完。妹妹夏天又怕热,正好咱们一人一半做衣裳。”
嗯,这样一来,就能凑上姐妹装了!
宜嫔低头看着箱子里的云蝶锦,不由惊讶道:“姐姐,这锦缎真漂亮,想必皇上那边也没多少,居然给姐姐送了一箱子来。姐姐觉得太多穿不完,留着给四格格做衣裳就挺好的。”
“毕竟是皇上的赏赐,见着姐姐穿上会高兴,冷不丁见妹妹身上也有,要是觉得姐姐随意把皇上的赏赐送给妹妹,那该如何是好?”
郭珍珠心想,皇帝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这话她当然不能对宜嫔说出来,但是皇帝送的赏赐到郭珍珠手上,只要自己不拿出去卖,自个用不完,给亲妹妹用有什么问题?
郭珍珠拉着宜嫔的手笑着道:“四格格年纪还小,要是用也用不了多少布料。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个样,这衣服做好只怕就穿不下,倒是浪费了。”
“再就是,我如果送给不相干的人穿着,皇上会不高兴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我送给心爱的亲妹妹,皇上见了只会觉得咱们姐妹感情好而已,妹妹就不必顾虑那么多了,难道是不喜欢这锦缎了?”
宜嫔无奈一笑道:“姐姐说的什么话,这么漂亮的锦缎,谁见了能不喜欢?尤其姐姐心里惦记着我,哪怕姐姐这会儿给我送个麻袋,我也喜欢的。”
郭珍珠听着就笑了起来:“妹妹这么说,我下回真给你送麻袋,你不穿我就不依了啊!”
两人说笑着,郭珍珠又道:“我让小明子去御膳房取吃食,妹妹等会就留在这里用饭,我可是一肚子的话要跟妹妹说的。”
宜嫔点点头道:“我也正好奇着,姐姐去乾清宫也没多久,怎么就得了皇上这么一箱子好锦缎了?”
她也是一肚子疑问和好奇,就等着郭珍珠解惑了。
这会儿小明子提了食盒回来,后边还跟着两个御膳房的小太监帮忙,不然两个宫的膳食,小明子一个人就一双手可拿不过来。
饭菜摆了一桌,宜嫔都没什么心思在上边,胡乱吃了几口就频频看着郭珍珠。
郭珍珠好笑道:“妹妹好好吃饭,时辰还早,咱们多得是时间能慢慢说。”
宜嫔听了,这才乖乖重新拾起筷子吃了起来。
御膳房送来一道焖猪蹄,猪蹄闷了很久,十分入味,还特意切开取骨,只留下猪蹄肉,还切成小块,吃着特别方便。
另外一道莲藕鸭也不错,鸭肉里带着莲藕的清香,莲藕沾了鸭肉的肉香,还十分解腻。
宜嫔吃着不错,还给郭珍珠夹了几筷子。
两人用完饭,这会儿时辰晚了,也不适合喝茶。
郭珍珠和宜嫔就捧着蜜水,伺候的宫女就要退下,被郭珍珠叫住道:“对了,我回来之前,不是让几个新宫女跟着小木子学一学怎么打听?这会儿趁着我还记得,正好小木子在外头,叫他们先认识认识,回头找个时间学一学。”
宜嫔点点头,交代了小木子,领着几个在前头的院子。
那里视野开阔,一眼就能看到头,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一是不用担心有人偷藏在哪里,偷听他们几人说话。
二来太监和宫女原本就要避嫌,在开阔的地方说话,一目了然,也就不会叫人误会了。
林嬷嬷和朝雨守在门口,让两位娘娘在里面单独说说体己话。
郭珍珠先说了去乾清宫的事:“我进去后,皇上就提起要提拔阿玛当参领。”
宜嫔果然眉飞色舞,十分高兴道:“阿玛要被皇上提拔了?是顶了德嫔阿玛的职位吧?要德嫔知道的话,估计要气死了。”
她的反应跟郭珍珠预料中简直一模一样,郭珍珠却不得不给宜嫔泼冷水道:“确实是德嫔阿玛原本的官职,不过被我婉拒了。”
宜嫔一愣,似乎没想到郭珍珠会拒绝。
只是她相信郭珍珠会拒绝这么好的事,必然有理由,于是小心翼翼问道:“姐姐,阿玛顶了这参领的职务,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但是皇上会提及此事,证明德嫔的阿玛不会官复原职了?”
既然这人不能回去复职,这职位换人做,不是应该的吗?
换成她们的阿玛,那也是皇帝有眼光!
郭珍珠看着周围,想着可能隔墙有耳,不知道该不该说得太明白。
不过她想了想,反正自己说的是大实话,也没什么不该说的,于是就跟宜嫔细细解释道:“你想想新宫女那事是绝不能让宫外知道,就得瞒下来,对外换个说法。至于德嫔的阿玛被撤职,也可以说是族人犯错,他是失察之罪才被皇帝责罚。”
“但是他这职位却被咱们阿玛占了,树大招风,有心人只怕怀疑乌雅氏一族犯错可能跟咱们有关系。想想那么多人,唯独阿玛忽然被提拔了,能不多想吗?”
再阴谋论一点的人,估计觉得是三官保用了什么手段把德嫔的阿玛给扯下来,才叫自己得了空子上去。
三官保就算想解释,新宫女培训的事出了差错,算得上是丑闻了。
家丑不能外扬,更别提是宫里的事,他就真是一个字不能说。
三官保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不能,但是那跟默认有什么不一样?
与其这样,还不如叫三官保放弃这次的提拔,别是好处没得多少,反而惹得满身骚了。
宜嫔听得连连点头道:“姐姐说得对,宫女的事不能对外说,阿玛确实解释不清楚。如今拒绝了提拔,他还能有个清净。反正以后提拔的机会总是有的,没必要赶着趟了。”
“好在皇上叫姐姐过去,不是叫我,不然皇上一提这事,我肯定替阿玛满口答应下来,别提多高兴了!”
如今被郭珍珠这么一分析,宜嫔伸手拍着心口倒是有点后怕。
幸好皇帝叫
的是郭珍珠,要叫她过去,宜嫔二话不说就先答应下来,然后三官保虽然升官了,却也得了不少烦心事。
郭珍珠笑着摇头道:“皇上不过这么一问,我倒是觉得更像是试探。咱们应了,皇上指不定就说要再考虑一下了。”
宜嫔一听,更是吓得压低声音问道:“姐姐,皇上试探是为了什么?是担心咱们跟乌雅氏一样……”
后边未尽之言,把宜嫔自己更是吓得不行。
要是郭珍珠当时立刻答应了,皇帝想必就要不高兴了吧?
宜嫔以前都没多想,皇帝送什么就收了,皇帝问什么,她也会老实回答。
如今看来,她以后也得谨慎一点,别是什么都不想,胡乱都答应下来。
郭珍珠拍了拍宜嫔的手背安抚道:“妹妹也别太担心,皇上自有他的考量。我其实当时婉拒,也是觉得阿玛不大合适。”
这话叫宜嫔更疑惑了,皱眉道:“姐姐,阿玛怎么不合适了?他当佐领之后,不就挺好的吗?”
郭珍珠瞥了她一眼叹气道:“妹妹还记得之前跟我提过,阿玛跟上峰同坐一辆马车吗?”
宜嫔还记得这事,当时随口说的,没料到郭珍珠会提起来:“是有这事,姐姐是认为哪里不妥当吗?”
郭珍珠点头道:“自然是不妥当了,品级不同的官员不能同乘。我知道妹妹想说,可能是上峰邀请阿玛上车,并非阿玛主动要求的。但是这样一来,旁人不知情,御史见了怕是要弹劾阿玛。”
这话叫宜嫔吓了一大跳,急急问道:“御史弹劾的时候,上峰帮着阿玛解释一二不就好了?”
所以问题来了,三官保的上司真的会老实解释吗?
郭珍珠摇头道:“就当上峰会帮着解释,但规矩就是规矩,御史弹劾此事没问题。皇上要压下此事,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指不定也觉得阿玛的规矩有所欠缺。”
“阿玛心思简单,不知道这里头会不会有谁挖坑让他跳。越是往上的官职就越难谋求,底下想争取的人就越多,那挖坑的人就更多了。”
宜嫔听明白了,点头附和道:“姐姐说得对,阿玛不大会应付这些。与其以后他可能被人算计,还不如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上呆着。这样阿玛既有了身份,又不会太碍着别人的路。”
郭珍珠欣慰笑着道:“就说妹妹聪慧,我一说完就都明白了。”
宜嫔听了却往后一瘫,一脸无奈道:“姐姐就别夸我了,要不是姐姐仔细解释,我压根就想不明白。说真的,这也太费神了,我敢保证阿玛压根没这样想过!”
郭珍珠嘴角的笑容一僵:虽然是大实话,妹妹你也不用那么直接说出来,给三官保留一点面子吧!
宜嫔两眼逐渐放空,感觉刚用完饭就费了那么多的脑子,忍不住都开始困倦起来。
只是下一刻,林嬷嬷在外头禀报道:“主子,僖嫔娘娘来了。”
闻言,宜嫔眼神一凝,瞬间清醒过来,惊诧道:“姐姐,我没听错吧?僖嫔来了?”
郭珍珠肯定地点头,表示宜嫔刚才没听错。
宜嫔摇头道:“咱们进宫两年,跟僖嫔说的话,一巴掌都能数过来,她怎么会过来找姐姐?”
她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郭珍珠也是,索性就不想了。
毕竟僖嫔人都来了,难不成她们还能把人挡在门外吗?
于是郭珍珠让人请了僖嫔进来,她就发现僖嫔特地换了一身衣裳,裙摆绣着一大片的牡丹花。
走动的时候,牡丹花仿佛在微风中摇曳一样,看得宜嫔的眼睛都要不动了,这刺绣也太漂亮了!
因着衣裳华美,刺绣繁复,僖嫔的首饰没有喧宾夺主,只戴了一支金簪,簪子上是一只展翅的金丝蝴蝶,正好上下呼应了。
在永和宫的时候,因为只关注僖嫔怒讽德嫔,反倒忽略了僖嫔身上的衣裳。
郭珍珠回想了一下,当时僖嫔穿着的裙子上绣的是大片的丁香花,层层叠叠,花团锦簇。
在后宫嫔妃都穿得颇为素净的时候,唯独僖嫔似乎压根没有随大流,反倒依旧穿着漂亮华丽的衣服。
不过也没人敢指责她什么,毕竟皇帝都没在意,没说僖嫔的不是,其他人就更没资格说了。
僖嫔见宜嫔盯着自己的裙子目不转睛的样子,嘴角一弯,心情似乎不错地问道:“我这裙子好看吧?”
宜嫔连连点头答道:“特别好看,这牡丹花仿佛活过来一样。布料看着好,刺绣也是一等一的漂亮。”
没谁不喜欢别人夸赞,还是夸得自己喜欢的东西,僖嫔落座后就说道:“这是皇后娘娘当年送我的布料,我让人添了刺绣。光是这一条衣裙的刺绣就用了一年的时间,费了好大功夫才做出来的。可惜了,皇后娘娘没能见着我穿上几件。”
僖嫔提的皇后,却是赫舍里氏皇后了。
郭珍珠才知道僖嫔穿的这些漂亮衣服,布料大多还是几年前去世的赫舍里氏的皇后早年送给她的。
两人的姓氏虽然一样,却不是同一支,身份也天差地别。
不过后宫里同姓氏的嫔妃不多,赫舍里氏皇后可能觉得也算是缘分,跟当时的僖嫔多聊了几句。
赫舍里氏皇后的性子温婉,不知道怎的跟性子冷还刀子嘴的娃娃脸僖嫔十分谈得来。
知道僖嫔爱美爱打扮,赫舍里氏皇后就给她送了不少漂亮的布料。
僖嫔一开始是庶妃,后宫分封逐渐完善,前两年才被封为嫔位。
当初七个嫔,按照排序,安嫔是七嫔之首,那么僖嫔就是排在最末,足见她的出身并不如其他人。
因为身份的缘故,僖嫔以往也就没把布料拿出来做衣服。
等赫舍里氏皇后过世后,僖嫔可能难过,也可能想念这位待她极好的皇后,就把她送的布料拿出来做衣服,开始穿了起来。
如今郭珍珠瞧着,那位皇后出手大方,送给僖嫔的布料都是极难得的。
宜嫔得知是赫舍里氏皇后送的布料,就知道外头是没有的,也就死心不再多问了:“僖嫔特地过来,是要找姐姐谈事吗?正好我也困了,这就先回去翊坤宫歇息。”
她这话是找借口离开,留下两人单独说话,免得是自己不能听的,留下倒是尴尬了,还不如主动避开。
僖嫔听后不在意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之前见顺嫔捂着脸似是哭了。我回去后不大放心,想了想还是过来看看你。”
“如今瞧着你这脸色好多了,德嫔说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没必要为此难过。”
她似乎就为了说这些话,说完就打算起身告辞,被郭珍珠眼明手快拦下了。
“叫僖嫔担心了,实在是我的过错,其实我当时没有哭。不过是上回德嫔抢屏风的时候,在皇上跟前也拿着帕子要哭不哭的样子,我就是学德嫔的模样,故意恶心回去。”
郭珍珠没料到僖嫔怼德嫔的时候那么狠,娃娃脸又刀子嘴不爱笑,却是面冷心热的一个人。
明明两人没什么交情,僖嫔见郭珍珠哭了,回去后不放心,还过来看一看,安慰两句,实在是极为有心了。
僖嫔如此关心她,郭珍珠自然不能让这误会加深,赶紧解释清楚。
毕竟僖嫔真心担忧自己,郭珍珠也愿意真诚对待她。
听见这话,僖嫔一怔,好笑道:“你平日看着木讷,原来也挺皮的。这样也好,往日安静就算了,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就该打回去才是。”
郭珍珠点头附和道:“正是这个理,总不能还骗自己,说什么吃亏是福的浑话。”
僖嫔眼底都透着笑意道:“你倒是个妙人,我怎么今儿才发现呢?要早知道,我也能早点过来跟你聊聊天,解解闷了。”
郭珍珠也觉得僖嫔是个有趣的人,倒是有点一见如故的样子,
开始明白当初赫舍里皇后为何喜欢僖嫔了,于是笑着答道:“你如今知道也不迟,咱们以后得空就一起说说话,还能一起打打叶子牌。”
后宫里的娱乐活动并不多,除了过年过节能听戏之外,就是聊聊天、做点简单的女红,再就是打叶子牌了。
叶子牌是唐宋时候开始流行的,算是扑克牌的雏形。
不过也有说可能是楚汉之争的时候,韩信做出来的,为的是缓解士兵的思乡之情。
无论什么时候做出来的,叶子牌也是历史悠长。
玩的人最少两个,最多可以六个。人多人少都能玩,在后宫是解闷的好活动。
听罢,僖嫔却露出难过的神色来:“我的宫女最擅长打叶子牌,平日都是跟她一起玩的,也不知道她在慎刑司怎么样了。”
没想到僖嫔会提起那个进了慎刑司的宫女,郭珍珠犹豫了一下就问道:“你今儿在永和宫对德嫔毫不客气,我那会心下疑惑,那嬷嬷究竟说了什么,竟把你的宫女也拖下水了?”
她说完又立刻道:“这事要是不能说,你就当我没问过。我只是疑惑那嬷嬷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把你的宫女也攀咬进去?”
僖嫔叹道:“你怎么一口咬定,茹茵是无辜的,被那乌雅氏的嬷嬷攀咬?”
郭珍珠看着她说道:“我没怎么见过你的宫女,只是刚跟你相处了一会,就知道你是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人。要那宫女做错了,你会救人,却不会对德嫔那么不客气,想来必然是那嬷嬷胡说了什么。”
僖嫔伸手揉着额角,露出疲倦的神色来:“难得你信我,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过阵子你们就都知道了。”
她轻轻叹息道:“你们是不是很奇怪,怎么那嬷嬷随口攀咬,茹茵就被抓进慎刑司,我却一直没能把人救出来?”
“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救不了。我也是才知道,茹茵是冒名顶替进宫来的。”
这话一出,郭珍珠和宜嫔的脸色都变了。
宫女冒名顶替进宫,那可是死罪!
第27章 第 27 章
第27章
郭珍珠满脸震惊, 心想难怪僖嫔都无法把自己的大宫女救回来,这罪名实在太大了!
而且看僖嫔的表情,那个叫茹茵的宫女还真的可能是冒名顶替进宫!
宜嫔也喃喃道:“这怎么会……不, 她是怎么办到的?”
冒名顶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这个宫女居然成功混进来,还藏得那么好,这么多年下来都没人发现。
要不是那个乌雅氏的嬷嬷倒了,主动说出来,恐怕这个宫女还能一直在宫里隐藏下去。
但是宫女进宫,首先她们都是内务府包衣三旗,十三岁的时候已经登记在册。
然后按照她们阿玛的官阶和收入来排序,依次进宫。
这名册就不可能作假, 有名有姓有家族, 祖宗三代都在上面, 人不能凭空冒出来。
茹茵必然是取代了哪个早就在名册上的女子,那个人还必须藏起来,一直都不能冒头。
不然被宫里的人发现, 别说这个冒名和顶替的, 就是一家子都得一起发落。
一般人压根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谁能十年如一日藏起来不露头,还得改名换姓生活, 哪能受得了?
除非对方已经死了, 家里人不舍得这个宫女的名额,于是从别处弄个人来取代。
但是这又出现一个问题, 宫女这名册不但有名字,还会有简单的画像在。
虽然如今是平面画,画得也比较模糊抽象, 没有百分百还原本人的画像。
但是如果两人的容貌差别太大,完全不相似的话,还是能分辨得出来。
所以这替代的人不但要长得像,年纪也得相当才是。
进宫的宫女还得验身,除了身上有没味道和疤痕之外,还得摸骨。
当然这些嬷嬷摸骨的功夫不会那么准确,可是两人的年纪差也不能太大。
差个两三岁的骨龄还能勉强糊弄,再多就不行了。
光是找这么个适合替代的人就已经不容易了,更别说谁愿意顶替别人的名字,进宫提心吊胆生活?
郭珍珠想了一会,始终不明白,索性开口问道:“真有其事?但是茹茵图什么啊,是被威胁了吗?”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到其他了。
毕竟茹茵有野心的话,就不会一直安心呆在僖嫔身边当个宫女,而是跟德嫔一样往皇帝身边凑了。
当然这个宫女可能也担心自己的身份不够牢靠会暴露,隐藏在僖嫔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做什么事总归有动机才对,茹茵冒险进宫总有理由。
僖嫔叹了一口气道:“我在慎刑司那边打听不出什么来,好在家里人在宫外帮忙,艰难找到一个哑巴婆子,以前是照顾茹茵的人。”
郭珍珠听了一会,就得知这是个狗血的故事。
茹茵的生父出远门办差的时候,遇到一个年轻漂亮的渔家女,花了两个月把人哄到手。
等渔家女怀孕的时候,他已经办完差事,拍拍屁股就走了,只留下一点银钱。
渔家女父母双亡,是爷爷奶奶养大,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还是偷偷生下来,这就是茹茵了。
可惜她怀孕的时候郁郁寡欢,生下孩子没多久就病去了。
渔家女死后,她的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茹茵就被邻居一个哑巴婆子收养了。
这哑巴婆子的丈夫早就死了,儿子八岁的时候也死了,一直孤苦伶仃的,可怜茹茵就磕磕碰碰养了下来。
另一边茹茵的生父回家后,没多久也有了一个女儿,早就忘了茹茵的存在。
还是女儿登记在册,准备进宫之前,才发现这女儿竟然跟一个落魄书生私定终生,还怀孕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渔家女,记起当年临走前,渔家女是怀孕的,匆匆打探后得知对方生下一个女儿。
尤其茹茵跟家里的女儿年纪相近不说,容貌也有五分相似,简直是天助他也。
这男人就派人去告诉茹茵,如果愿意冒名进宫,就会把她亡母的尸骨迁入他家的墓地,让亡母有了名分。
听到这里,宜嫔暗骂一声道:“这男人真是黑心肝,骗了渔家女,把人丢弃后,回头家里女儿出事了,才想起另外那个可怜的女儿来。没生养过不说,还让人冒名顶替进宫,他就不怕茹茵进宫后很快会死在里头吗?”
毕竟皇宫这种吃人的地方,尤其是宫女,地位低微的,一点行差踏错就可能丢了性命。
郭珍珠冷哼道:“这人巴不得茹茵进宫没两年就死了,那就死无对证。可惜茹茵好好活着,还活了这么久,哪怕那嬷嬷不说,估计家里头也快瞒不住了吧?”
僖嫔没想到郭珍珠如此敏锐,点头说道:“是,这男人原本家里的女儿怀孕后,有茹茵顶替进宫,她就被生父送得远远的,去南边一个小镇上嫁给了一个故旧之子,还私下给了一笔数量极大的嫁妆。”
郭珍珠觉得说是嫁妆,其实更像是封口费了。
这故旧也不知道多故,反正因为在八百里外的地方,就被挑上了。
尤其对方缺钱,都快破产了,于是麻溜把这位怀孕的姑娘娶了当夫人,拿了大笔封口费在后院养着一群小妾。
两夫妻在外人面前相敬如宾,暗地里根本不熟。
这家人想得挺好,觉得茹茵在宫里活不了几年,女儿在外边避避风头就能偷偷回来了。
谁知道茹茵的命那么硬,一直在宫里活得好好的,女儿就始终不能回来。
这乌雅氏的嬷嬷正是茹茵生父的远亲,她不知道怎的得知这件密事,就拿着想去威胁茹茵,要谋个好差事。
后边的事郭珍珠也能猜出来,乌雅氏的嬷嬷没能威胁到茹茵,却也不敢太过分。
要不是这次她真的栽了,知道自己没法活命了,又恨茹茵,才主动说出来,把茹茵拖下水,
不然这嬷嬷恐怕会把这个秘密一直烂在肚子里。
郭珍珠不由感慨这位叫茹茵的宫女实在太倒霉了,生父就不是个好人,一出生没多久就失去了生母,生父直接就把她这个女儿忘了。
要不是有个好心的婆子收养她,茹茵怕是活不到成年。但是一个年迈的婆子也没多少收入,只怕她从小也穷苦,过得十分艰辛。
好不容易她长大了,生父却找了回来,只为了让自己冒名顶替另外一个女儿,还用亡母来威胁。
茹茵为了生母不得不从,老老实实进宫,每天提心吊胆的。
好在她跟着僖嫔,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谁知道乌雅氏这嬷嬷居然探听到这个秘密,跑来威胁茹茵。
茹茵不从,乌雅氏这嬷嬷大肆敛财想四处打点被抓后,又把过错推到茹茵身上。
这宫女的一生真是比窦娥还惨了!
宜嫔轻轻一叹道:“如果这次茹茵被那嬷嬷连累害死,连带着她生父那一家子也得赔进来。”
郭珍珠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茹茵虽然死了,但是生父那家人也没好下场,起码没叫这些人逃过去。
闻言,郭珍珠却摇头道:“那家人原本就该落罪,怎么死都不为过,就是茹茵可惜了。”
僖嫔也是这么想的,叹息道:“我求的也不多,只想保住茹茵的性命就行了。可惜如今看来,这实在太难了。”
她进宫后,是茹茵一直陪着自己,两人多年相处下来,僖嫔早就当茹茵跟亲妹妹没两样了。
可惜茹茵这罪实在太大,僖嫔想救人也是有心无力。
宜嫔只能含糊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冒名顶替……”
僖嫔也是这么觉得,只是多日来的煎熬没个能说的地方,这才忍不住在两人面前吐露。
这会儿,她也苦笑道:“我自个也明白,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很久,都没个能说的人。难为你们两个听我发牢骚,这事听着还闹心得很,叫你们心情也跟着坏了。”
郭珍珠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你要的是保住茹茵的性命,如果她被打残了,以后都无法留在宫里,送去宫外也成了废人,你还坚持救茹茵吗?”
僖嫔听得一愣,急急点头后问道:“是,我只想茹茵能活着。她从小活着就艰难,曾给我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起码活着的话,就能亲眼看见那些负过她的人过得不好。”
所以哪怕是残了废了,茹茵也会想活着。
宜嫔双眼一亮,眼巴巴看过来问道:“姐姐,难道你有救人的办法?”
郭珍珠摇摇头,僖嫔原本期盼的眼神也黯然了几分,却听她说道:“不一定能行,只能说可以试试。”
僖嫔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凑过来低声问道:“你说说是什么样的办法?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试试!”
听罢,郭珍珠压低声音道:“你刚才不是说茹茵进宫,是为了亡母……”
宜嫔满脸疑惑道:“确实是这个理由,但是这跟救人有什么关系?”
僖嫔听后若有所思,很快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我去试试。”
说完,她连忙起身道:“回头事情真成了,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僖嫔风风火火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宜嫔:“姐姐,你跟僖嫔打什么哑谜呢?”
郭珍珠也没想到僖嫔这般雷厉风行,风一样跑了,只好小声跟宜嫔解释道:“我是想着皇上重孝,听说茹茵冒名顶替的理由,兴许能饶她一命。当然,这只是可能。”
这个办法只能算是剑走偏锋,就看皇帝的心情了。
皇帝的生母去世,如今皇太后是皇帝的嫡母。
只要有时间,皇帝就会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
不管皇帝是表面重孝,还是真心孝顺这位嫡母,总归看重孝顺二字。
或许他知道茹茵是为了亡母才冒名进宫,会愿意网开一面。
当然惩罚肯定是有的,也不可能让茹茵继续留在宫里。可是能按照僖嫔说的那样,起码出宫后哪怕被打废了,人依旧能活着。
宜嫔这才愣神道:“原来是这样,也只有姐姐能想出这个办法来。”
她又忐忑道:“不知道僖嫔用这个理由去求皇上,最后能不能成。”
郭珍珠叹气道:“也只能赌一把了,如今这境况,除了死马当活马医,别无他法。”
她只盼着僖嫔别太冲动,找个合适的时机找皇帝为茹茵求情,说不定还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宜嫔回去后,郭珍珠躺下都不大踏实,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她第二天起来就让小明子和玲珑留意外头的消息,看看有没片言只语,推测僖嫔有没成功了。
一连两天风平浪静,郭珍珠想着僖嫔虽然着急,还是挺谨慎的,没有冲动为之。
等下午的时候,她就听玲珑来禀报道:“主子,听闻僖嫔娘娘跪在乾清宫门前求见皇上。”
郭珍珠喝着一口茶险些呛着了,她刚想着僖嫔还算谨慎稳重,怎么忽然之间又变得冲动起来?
估计僖嫔求见皇帝被拒绝了,于是就跪在乾寝宫门口。
但是她这一跪,跟逼着皇帝见自己有什么区别?
皇帝这性子,虽然郭珍珠相处的机会不多,也能看出是绝不能允许被人威胁。
僖嫔可谓是踩中了大雷,哪怕能进去见到皇帝,皇帝这心情不好,估计求情的成功率也能大打折扣。
郭珍珠忍不住扶额,如今都不求僖嫔成功,只想着她会不会被生气的皇帝打一顿了。
她让玲珑继续留意着,却不要太靠近。
乾清宫这个地方实在太敏感了,打听什么的都不合适,远远经过多看一眼都麻烦。
索性让玲珑就在乾清宫去长春宫的必经之处等着,看僖嫔能不能平安回来就好了。
郭珍珠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见玲珑回来。
玲珑小声说道:“奴婢在路上遇到僖嫔娘娘,她走路一瘸一拐,但是面上带着笑,还对着奴婢点了一下头。”
她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僖嫔也没解释,甚至没跟玲珑说一句话,径直回去长春宫了。
玲珑知道僖嫔那天来过永寿宫,关起门来跟宜嫔和郭珍珠说了好一会话。
她想着自己不明白,回来直接告诉郭珍珠就行了。
郭珍珠一听,立刻明白,僖嫔这是成功了!
虽然僖嫔这跪得可能有点久,毕竟惹得皇帝不快,恐怕故意让她多跪了一会。
但是结果很喜人,竟然真让僖嫔成功了!
郭珍珠站起来走了两圈,激动得都想欢呼一声。
可惜她明白永寿宫周围指不定有皇帝的耳目,还是别太兴奋为好。
于是郭珍珠只好又绕着走了两圈,让自己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短时间内,僖嫔应该不会过来找她,也是为了郭珍珠好,叫自己避嫌一二,别叫皇帝怀疑到郭珍珠身上来。
详细的情况,郭珍珠只能压下好奇,等过阵子风头去了,才能找僖嫔问了。
宜嫔也很关心这事,等了大半天没消息传来,她忍不住跑到永寿宫这边。
她见郭珍珠绕着桌椅走了一圈又一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还以为接到不好的消息,连忙开口安慰道:“姐姐已经尽力了,别太难过……”
郭珍珠听得一愣,抬头的时候嘴角的笑容还没彻底褪下,露出疑惑的表情道:“妹妹说的什么?”
宜嫔一看她微笑的样子,就知道僖嫔这事成了,于是笑道:“我见姐姐一个劲绕着走,还以为姐姐难过,如今看来是我误会了。”
她拉着郭珍珠坐下,低声道:“真没想到,僖嫔居然还能成功……”
毕竟茹茵这是铁板钉钉的死罪了,僖嫔竟然能让皇帝改变主意,真是太不容易了。
郭珍珠猜测皇帝这几天的心情很不错,看她之前去乾清宫跟皇帝聊了几句话,就得了一箱子好锦缎。
想必僖嫔打听了两天,得知皇帝心情好,这才会冒险去
乾清宫为茹茵求情。
思及此,郭珍珠琢磨着德嫔收到消息后,会不会也趁着皇帝心情好,跑去求个情撒个娇,让自己的处境好起来?
那天被僖嫔指着鼻子骂,还被不少嫔妃看笑话,德嫔当天气得肚子真的疼了。
偏偏她不敢请御医,只好让宫女点了安神香,又吃了一颗养心丸,才算是勉强平复下来。
谁知道当天,郭珍珠被皇帝叫去乾清宫呆了一会儿而已,回去的时候皇帝就赏了她一箱云蝶锦。
德嫔一听,气得肚子又开始疼了。
江南织造处送来的云蝶锦就两箱,一箱被皇帝送去慈宁宫,剩下这一箱,德嫔眼馋很久了。
哪怕不能得一箱,能得一两匹做两身,也能让她在后宫的地位截然不同,又是独一份,还能美美的!
谁知道皇帝似乎忘记这一箱云蝶锦了,赏赐给德嫔的都是别的东西。
德嫔后来就死心了,只以为皇帝忘记了这箱云蝶锦,谁能想到今天突然就记起来,给郭珍珠送了呢?
送谁不好,竟然送给郭珍珠,真是气死她了!
德嫔伸手捂着肚子,疼得直抽气,吓得身边几个宫女就要去请御医,被她拦下了。
今天她才被僖嫔指着鼻子骂,还被宜嫔点出自己要装肚子疼。
这会儿真是肚子疼请御医,其他嫔妃听了只会笑话德嫔又要装病了。
德嫔可不敢再生气,也不敢乱动,老老实实在床榻上躺了两天才算是缓过来,肚子不再疼了。
她借口肚子疼不见客,那些嫔妃听了,确实没再来烦德嫔。
后宫嫔妃想来看德嫔笑话解闷子是真的,但是也不想惹事,免得德嫔这孩子真没了,赖在她们身上就麻烦了。
索性那天看了一场笑话,嫔妃们还是知足的,知道德嫔是真的肚子疼,不是装的,一个个就对她敬而远之了。
德嫔心下才松口气,就听云醉出去打听了消息回来。
得知僖嫔跪在乾清宫门前,进去后再出来,走路一瘸一拐的,就知道她在里面也跪了很久。
这消息让德嫔的心情难得好了起来,有什么比看僖嫔倒霉更快乐呢!
她伸手摸着肚子,轻轻说道:“你做得很好,这消息来得很及时,以后也注意多打听。”
云醉被夸,脸红红低下头,一脸高兴。
旁边的云音见了,心里直摇头。
为了能在德嫔身边站稳脚跟,乾清宫的消息都敢打听,这个叫云醉的宫女估计很快就要没了,胆子实在太大了一点。
云音下定决心,以后离云醉远一点,免得被她波及。
有云醉在前,永和宫其他宫女也使出浑身解数打听消息,让德嫔高兴起来。
大多打听的都是零碎的琐事,德嫔不怎么感兴趣,直到其中一个小宫女怯生生禀报道:“奴婢远远见慎刑司出来一个宫女,浑身是伤,是被人抬出来的,只是胸口还有点起伏。”
说明这宫女出了慎刑司,居然还是活的,就不知道能活多久。
德嫔面色一凝,最近进慎刑司的宫女,也就只有宫里姓乌雅的,以及僖嫔身边那个叫茹茵的。
难不成僖嫔这一跪,真叫皇帝开恩,把茹茵放出来了?
茹茵这都是死罪了,竟然还能放?
德嫔强装镇定地问道:“你认出那宫女是谁了吗?”
小宫女回想了一下,犹豫着道:“那宫女满脸血污看不清楚,只是奴婢仿佛见着徐嬷嬷了。”
闻言,德嫔微微瞪大眼。
这徐嬷嬷是僖嫔身边的心腹嬷嬷,看来那抬出来的宫女真是茹茵!
茹茵都能从慎刑司出来,那德嫔这时候去找皇上求一求,是不是也能让宫里那些姓乌雅氏的宫人脱身?
德嫔一想,很快又否决了。
乌雅氏的宫人实在太多了,救一个两个还好,要救那么多人,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或许还会惹怒皇帝。
她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该让皇帝知道,自己和阿玛都是无辜的。
阿玛一直没能官复原职,那么这个参领的职务很快就要被别人占去了。
别人既然占下了,那么阿玛重新再回来,职位也不可能拱手相让。
德嫔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跟僖嫔那样冒冒失失直接去乾清宫,而是让云醉先跑一趟,递个话试探一下皇帝的意思。
云醉去乾清宫,很快就白着脸回来道:“主子,皇上正忙着政事,并不得空。”
这话让德嫔皱眉:“你过去是怎么说的?”
云醉老老实实复述道:“奴婢去乾清宫先请李伴伴帮忙通传,李伴伴看里头皇上跟朝臣商议得差不多,正让人送茶来,于是他才进去禀报。”
不用说,李德全很快就出来了,婉转说皇帝不得空,暂时不见德嫔。
他这话是给足德嫔体面,毕竟皇帝的原话只有两个字:“不见”。
而且皇帝当时听见后是头也不抬,语气也很冷硬。
李德全对德嫔还是很佩服的,乌雅氏一族的事还没过去几天,德嫔居然就有胆子过来试探皇帝的态度。
该说德嫔之前太顺利了,才让她有了错觉,认为不管做错了什么事,皇帝都会轻易原谅?
要只是德嫔耍耍小脾气,皇帝可能就包容了。
但是涉及到宫里的安危,皇帝就绝不可能随意糊弄过去。
李德全想着德嫔可能知道僖嫔来过一趟的事,只觉得不受宠的僖嫔能成事,德嫔也必然可以。
可惜德嫔不知道,僖嫔不过是想把已经打个半死的宫女带出慎刑司,送出宫去,关在京郊的庄子里,这辈子都不能踏出去一步。
也不知道谁点拨了僖嫔,她只提宫女的孝,只说这宫女多年来的陪伴和忠心,并不求皇帝的原谅,只求能留宫女一命就足够了。
哪怕宫女出宫后,可能就伤重而死,僖嫔也说会感激皇帝,叫她没能留下遗憾,对陪伴多年的宫女心生愧疚。
皇帝明显是被僖嫔这些话打动了,沉吟片刻后到底还是允许那宫女离开慎刑司后直接出宫。
至于这宫女的死活,对皇帝来说压根不在意。
毕竟这宫女就是不起眼的弃子,重要的是背后安排她瞒天过海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但是皇帝显然也不想那么轻松就让僖嫔如愿,叫她跪了好一会才把人叫起来。
德嫔倒是知道好歹,先让宫女过来问一问,没亲自过来,跟僖嫔一样在乾清宫门口跪着。
她要真敢来跪,跟僖嫔一样求着皇帝放过乌雅氏的族人,就不会像如今这般轻松了。
德嫔听见云醉的话,得知自己被拒绝后,脸色都变了。
她看着云醉的眼神十分不善,总觉得这宫女刚来,没在李德全面前说好话,才叫人拒绝了。
云醉被德嫔盯得瑟瑟发抖,脸色都白了,还是云音看不过去,提起另外一件事来打岔道:“主子,奴婢刚收到消息,说是前几天僖嫔娘娘曾去永寿宫见顺嫔娘娘。”
果真这消息转移了德嫔的注意力,没再盯着云醉不放,而是皱眉问道:“僖嫔去找顺嫔了?这两人以前从来没打过交道,怎么忽然凑在一起了?”
她们两个不会暗地里筹谋什么,要对付自己吧?
说真的,郭珍珠这人以前不声不响的,总躲在宜嫔身后,还以为是个胆小懦弱之人。
如今德嫔觉得自己是看走眼了,郭珍珠是不爱说话,但是真说话的时候能噎死人!
她这噎死人的功夫,跟僖嫔有的一比!
难不成郭珍珠那天在永和宫听见僖嫔一张利嘴怼德嫔,叫两人还一见如故了?
德嫔光是想想就开始郁闷,一个僖嫔已经够难
应付了,郭珍珠要是跟僖嫔交好,两人一起怼自己,她根本应付不来!
但是德嫔琢磨了一下,又觉得奇怪。
僖嫔那暴躁性子,比宜嫔还厉害。
这次看着她突然去乾清宫门口跪着求见皇帝有点鲁莽,在里头也不知道跟皇帝说了什么,叫皇帝动了恻隐之心,把那个宫女放了出来。
僖嫔哪有这个脑子说服皇帝,难不成是谁在背后教了她,会是郭珍珠吗?
德嫔想到这里就吩咐道:“云音你让人盯着永寿宫,看僖嫔后边会不会去找顺嫔。要是两人见面了,想办法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云音嘴里发苦,一时觉得刚才不该出头。
永寿宫里除了顺嫔就没住着其他嫔妃,任何陌生人靠近都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她要怎么打听两位娘娘在里头说了什么,德嫔这不是为难自己吗?
云音还不能不应,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郭珍珠又等了五天,僖嫔才到永寿宫来。
她不是空手来的,还带着两个太监,抬着一个大箱子。
见状,郭珍珠目瞪口呆道:“你人来就好,这是带什么来了?”
僖嫔笑笑道:“也没什么,你帮了我大忙,我总要送谢礼才是。你刚得了皇上赏赐的一箱云蝶锦,布料是不缺的,我那里也没有比云蝶锦更好的锦缎了。”
“好在前些年我跟着去围猎,打了不少好皮子。用了一部分,大部分还存着,就给你送了来。”
她是见郭珍珠脸色发白,身子骨不算特别好的样子。
上回见面的时候,郭珍珠拉着僖嫔的手,就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这天儿都热了,郭珍珠的手却还凉,僖嫔想着她应该是体弱尚未恢复,冬天的时候估计会怕冷,索性去库房挑了最好的皮子送过来。
“这皮子又软又暖,做围脖、做披风或者斗篷都行。另外的皮子没那么软却结实,可以做个靴子,冬天的时候,腿脚就不冷了。”
郭珍珠看着一箱满满当当的皮子,就知道是僖嫔这些年来的珍藏,一股脑给她送来了。
“倒叫你破费了,其实不必送这么多来。我就一个人也穿不了多少,你自个也得留一些才是。”
僖嫔听着就笑了:“我屋里的围脖、披风多得穿不完,别看我长这样,围猎是一把好手,库房里堆满了各色皮子,这些年都还没用完。”
“你自个用不完,不还有宜嫔吗?另外还有四格格,给她做两身小披风,这雪兔的皮最为合适,十分柔软不磨人,穿上就跟小仙童一样好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郭珍珠只好收下。
两人落座后,她又问起茹茵的情况来。
僖嫔笑笑道:“我让家里的马车在宫里的侧门等着,把茹茵送上马车,车上还备着一个医女,帮着给她身上的伤口都抹了上等的伤药。庄子上还请了一个大夫,给茹茵看伤。”
“至于后边如何,就看茹茵的造化了。她能从慎刑司出来,就已经不容易了。”
她当时匆忙送茹茵出宫,还不能送到宫门,只能到二门。
僖嫔甚至不能跟茹茵多说两句话,因为周围都是陌生的太监和宫女。
她只能勉强说上两句:好好养伤,好好活着。
浑身是伤的茹茵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看着僖嫔的眼神有感激和愧疚,以及用尽力气点了一下头。
想到这里,僖嫔也不是纠结的人,把茹茵救了出来,她就把此事放下了。
郭珍珠见僖嫔的神色渐渐释然,就关心道:“你的腿脚还好吗?”
僖嫔听着就笑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我只多跪了一会,腿麻了,走路才不大利索。我回去擦了伤药,休息几天就好了。”
郭珍珠点点头,这才放心了,又听僖嫔说道:“德嫔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求了皇上放过茹茵的事,也想仿效我去给乌雅氏一族求情。只不过她派人去乾清宫一问,被皇帝直接拒绝,就不敢过去了。”
听见这话,郭珍珠惊讶之余却摇头道:“德嫔未必是想去给乌雅氏一族求情,更可能是为她阿玛求情。”
僖嫔听着,十分赞同地点头道:“你说得对,就德嫔那性子,心腹宫女都不会去救,更别提这些乌雅氏的族人,很可能都没见过面,她更不可能上心。唯独她阿玛丢了官职,估计她有点着急了。”
毕竟德嫔的出身不高,全靠皇帝的宠爱才走到如今的地步。
她的阿玛也因为这缘故才能被提拔为参领,看着仕途能平步青云了,却被那乌雅氏的教养姑姑连累。
如果他不能尽快起复,就可能会一直沉寂下去。
僖嫔又说道:“德嫔估计担心参领的职务被别人占了,她阿玛就没机会回去。依我看,皇上很可能会让你的阿玛去替了这职务。”
郭珍珠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皇上那天叫我去乾清宫,确实隐晦提过这事,但是我觉得阿玛并不能胜任……”
僖嫔立刻明白她的未尽之意,郭珍珠这是婉拒了皇帝,顿时哈哈笑了起来:“真没想到,你还挺会气人的。德嫔要知道这事,估计又要气得肚子疼了!”
第28章 第 28 章
第28章
僖嫔笑了一会, 又感慨道:“可惜了,这事不能告诉德嫔,不然当面跟她说, 皇上要把她阿玛的职务送给你阿玛, 但是你拒绝了。”
“光是想想就十分解气,还能欣赏德嫔生气的表情。只是德嫔这小心眼,真让她知道了,怕是会来找你的麻烦。”
“虽说她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但是一直跟蜜蜂一样嗡嗡嗡也挺闹心的,还是别叫德嫔知道为好。”
不过想想德嫔胆战心惊想找皇帝缓和关系,就为了让她阿玛恢复原职。谁能想到,皇帝早就物色了新的人选, 还是郭珍珠的阿玛三官保。
德嫔拼命想争取回来的东西, 郭珍珠却拒绝了。
光是郭珍珠这份稳重和定力, 僖嫔还是打心底佩服的。
毕竟进宫的嫔妃,在宫里不受宠就算了,受宠的话, 生活的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的。
不止是吃穿用度都更好了, 身边人也会伺候得更精心, 态度更恭敬。
其他人也是拼命巴结讨好,在这种氛围里很容易就变得飘飘然, 无法稳住本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郭珍珠似乎从来没有这个问题, 以前是什么样,她如今还是什么样子。
尤其她还有一颗纯粹的心, 进宫后哪怕嫔妃之间没闹个你死我活,但是遇上事了,却未必会出手帮忙, 免得给自己沾上麻烦。
哪怕跟郭珍珠和宜嫔这样是感情深厚的亲姐妹,进宫后彼此的关系也可能发生变化。
尤其一个受宠,一个不受宠,这心态上也渐渐会变了。
可能是羡慕,也可能慢慢变成嫉妒,最后这种落差会特别折磨人。
然而在郭珍珠身上,压根看不见这些。
她之前住在翊坤宫,跟宜嫔在一起,就像是宜嫔的影子一样,压根不出头,也不张扬。
后来郭珍珠突然被晋封为顺嫔,搬到永寿宫来,跟宜嫔的关系依旧很好,两人经常走动。
甚至于对僖嫔这样没说过几回话,不怎么熟悉的人,在她犹豫着过来看看郭珍珠,郭珍珠就承了这份情,愿意出主意帮僖嫔,把茹茵从慎刑司救出来。
光凭这一点,僖嫔就认了郭珍珠这个朋友。
毕竟帮她这个忙,郭珍珠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却依旧愿意伸出援手。
于是僖嫔说道:“以后德嫔要是再来找你麻烦,你只管来找我。我别的可能不行,但是骂人的功夫是一流的,能把德嫔骂得几天抬不起头来,自然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要是德嫔不接受教训,对郭珍珠还不死心,那僖嫔见德嫔一次就骂一次!
郭珍珠听后,也知道僖嫔这是维护她,担心德嫔总来找茬,于是笑笑道:“德嫔最近惦记着她阿玛的官职,哪有心思来找我?再说了,咱们也别跟她一个孕妇计较,免得德嫔总是肚子疼就不好了。”
僖嫔听着又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德嫔总嚷嚷着肚子疼,假的都要变成真的了。”
闻言,郭珍珠赞同地点头。
德嫔用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跟狼来了一样。
她要真肚子疼得特别厉害的时候,周围人反而早就习惯了德嫔的把戏,没能及时给德嫔请御医,这很容易出事的。
可惜德嫔始终没注意到这个危险,身边伺候的人可能察觉到了,却也不敢开口提醒。
毕竟德嫔这人,只喜欢听自己想听的话,别人劝说的话是听不进去的,反而会羞恼成怒。
看看邓嬷嬷就知道了,苦口婆心劝说,最后却被赶出宫,落了个不怎么好的下场。
周围人见了邓嬷嬷偶读下场,一个个自然不会开这个口,免得被德嫔厌弃,再赶出宫去就惨了。
郭珍珠倒是好奇另外的事来:“那天听说你冲去乾清宫跪着求见皇上,我吓了一大跳,生怕你惹怒了皇上,反倒不美了。”
僖嫔听后,知道她担心,摆摆手道:“我虽然平日看着鲁莽,还没有莽到这个地步,不管不顾就冲过去求见皇上了。我是打听了两天,得知前线似乎有了转机,皇上心情正好,于是我才麻溜去求见。”
她不赶紧去,皇帝又不高兴了怎么办?
趁着皇帝心情好,僖嫔才连忙过去求见,为茹茵求情的。
郭珍珠想到那天去乾清宫见皇帝的时候,就有八百里军报送来,看来送的是好消息,难怪皇帝心情那么好,直接就给她送来一箱子的云蝶锦。
她就说皇帝怎么莫名其妙给自己送东西,原来是这样。
郭珍珠把事情一说,僖嫔点头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我费了老大劲,也只知道一点点。”
她确实散了一大笔钱财,打点了不少人,才得到那么一点点消息,还含糊得很。
毕竟后宫不能打听和干涉政事,对方也不敢乱来,僖嫔只能得到只字片语,不过也足够用了。
云省一直久攻不下,这地形易守难攻,换了几个将领后,战事依旧胶着。
这每天僵持着都在烧钱,皇帝自然一天比一天不高兴,连带着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的。
好在最近有了转机,叛军当中居然出了叛徒,跑出来投降,告知了一条进城的密道。
刚开始将领还以为有诈,回头才发现这人背叛,是因为叛军头领不放心下属,要他们把家人送上当人质。
谁知道这人得知自己年迈的双亲被带走后,没多久生病了,头领却吝啬给人看病送药,父母因此死了,他才偷偷叛逃出来。
派人跟着走了一趟密道,确实是真的,免得节外生枝,他们连夜带兵从密道偷袭,大获全胜。
于是前线连夜送好消息进京,皇帝连着两天上早朝的时候嘴角都带着微笑,足见他的心情有多好了。
打听消息需要时间,僖嫔担心情况有变,前线要又哪里卡住了,叫皇帝不高兴就麻烦了,所以才会确认消息后,她就立刻动身去乾清宫求见皇帝。
“不管如何,我和茹茵的运气都不错,正碰上前线打了胜仗,皇上的心情不错,也愿意放茹茵一点生路。”
“说起来,乌雅氏一族这事也已经有了决断。”
郭珍珠听得大为诧异:“这么快?前后也没多久的功夫,这就审完了?”
僖嫔点点头,表情却带着严肃道:“审完了,那些人该说的都说完了,自然也就没用了。除了茹茵,她们一个都没能离开慎刑司。”
这话让郭珍珠后背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竟然一个都没出来?
证明乌雅氏一族在宫里,每个人都沾手了,又或是全都知情不报?
僖嫔在宫里呆的时间要长,人脉也比郭珍珠要广一点,消息自然更灵通:“乌雅氏一族是大伤元气,听闻几年内都不让他们在宫里走动伺候。”
郭珍珠一听,不能在宫里走动伺候,那是不能在外头被人看见了。
那么作为内务府包衣一族,他们能去的地方就少多了,还都是比较苦的地方。
在宫里主子跟前伺候是最体面,得到的赏赐也多,人脉方面自然不用说。
换做这些不能在人前的工作,那么乌雅氏一族就得彻底没落下去了。
既没了人脉,也没有银钱,还得做最累最苦的活计。
比如浣衣局,比如半夜刷马桶倒夜香。
要是女红做得好,还可能去针线房当个最低等的绣娘,做着边边角角的刺绣,活最为繁重,却不能出现在主子面前,更不可能露脸,也就无法得到赏赐了。
做的时间长了,眼睛就废得更快,没几年只怕要成了半个瞎子,那可能就会发落去更苦的地方去了。
乌雅氏一族前头进宫来的人造的孽,后头的人却要被迫跟着一起承受,也是怪惨的。
不过郭珍珠对他们没太大的同情,想想乌雅氏那教养姑姑的胆子那么大,四处敛财,族人都是帮凶,就足见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德嫔也能明白,他们一族的风气就是这样。
这次没被发现,以后只会胆子更大更贪心,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后边的人未必就都清白,只是可能暂时没有机会动手而已。
他们的芯子都坏透了,还是别在主子跟前伺候,没得祸害人。
小明子这会儿在门口探头,似乎有事要禀报,碍于僖嫔在,他就不好开口。
僖嫔明白小明子的顾虑,笑笑道:“我出来也久了,每次我都来永寿宫打扰你,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明儿你来长春宫,我也好好招呼你一番。”
郭珍珠倒是觉得小明子能打听的不会是什么大事,不过僖嫔如此热情邀请,她还是笑着答应下来。
等僖嫔离开,她就示意小明子进来说就是了。
小明子这才小心翼翼禀报道:“主子,奴才刚得到消息,佐领大人被皇上单独召见。”
这事倒是让郭珍珠惊讶,三官保被皇帝单独召过去了?
皇帝不会告诉三官保,他原本想提拔三官保当参领,但是被郭珍珠直接拒绝了吧?
郭珍珠嘴角一抽,皇帝你这也太鸡贼了,试探她的态度不够,还要试探三官保的态度吗?
三官保冷不丁被皇帝召进宫,到了乾清宫门口的时候满心忐忑,脑子里一个劲回想最近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但是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来,面上就更紧张了。
李德全进去通传之前,还对三官保笑了笑安抚道:“大人放轻松点。”
三官保道谢一声,却是一点都放松不了。
等他进去行礼的时候,跪下太用力,扑通一声,膝盖疼得差点嗷一声叫出来。
好在三官保憋住了,没在皇帝面前失礼。
皇帝见了不由好笑,示意李德全去扶三官保起来。
三官保连连道谢,说真的,没李德全扶一下,他自个是真的有点起不来了。
他落座的时候只小心坐了一半,低着头恭敬问道:“不知道皇上叫奴才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三官保不是朝廷命官,只是个管着旗人的小小佐领,不能自称微臣。
皇帝叫他过来也是临时起意,源于郭珍珠之前拒绝提拔三官保当参领的话。
三官保和上峰同乘一辆马车不符合规矩,但是三官保本人似乎并不清楚。
于是皇帝就让人把堆着的那些御史的折子送过来,毕竟最近战事更紧急一些,他就没急着看这些弹劾的折子。
他随意翻了翻,还真的发现有御史弹劾三官保和上峰同坐一辆马车不合规矩的事,顿时乐了。
这上峰跟三官保无仇无怨的,没必要给他挖坑。
估计上峰就是随口客气一下,让三官保上马车来,三官保当真了,还
真的不客气上去了。
上峰能怎么办,人都上来了,只好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出行,这倒是一件小事。
兴许恰好被御史看见,御史什么芝麻绿豆的事都会来弹劾。
当然这也是御史的工作,他们弹劾归弹劾,但是要真的什么都不做,那也不行。
回头没弹劾的人后边忽然出了什么事,皇帝一看,御史竟然没有发现这样的毒瘤,该当何罪!
所以御史就卯着劲弹劾,反正什么小事都写写,借此告诉皇帝,他们是有在干活的!
皇帝翻了翻,又看到几个御史弹劾这件事,字里行间却比之前要严厉得多,显得事情相当严重了。
他看了眼折子上的日期,一开始看的那本要更早一点,估计是第一个发现的御史。
后边弹劾的却是这两天,特别集中。
皇帝把折子都翻了一遍,发现这两天足足五六个御史一起弹劾三官保。
除了跟上峰同坐一辆马车之外,还有对上峰不够恭敬,办差随意散漫,还会把大部分的事务都甩给副手,三官保自己做得就少了。
一连串的弹劾让皇帝略微吃惊,尤其一本比一本言辞犀利,严重得好像三官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就该严惩罢官才行。
皇帝越看越是面色凝重,旁边帮忙收拾折子的李德全见了,忍不住动作都轻了几分。
下一刻,皇帝就让人召了三官保过来,李德全就知道,这些弹劾折子都跟三官保有关系。
如今人来了,面露局促和紧张,却没有心虚。
皇帝打量了一下就说道:“朕收到好几本弹劾,说你对上峰不敬,办差也不够尽心,都交给底下人去做了,可有此事?”
三官保一听,连忙答道:“皇上,奴才对上峰礼数周全。至于差事,有些奴才自个办了,有些就分给下属去办,并没有全甩给底下人了。”
他面露疑惑,不知道谁会来弹劾自己一个小小的佐领。
说真的,佐领原本就没多少差事,有些琐碎的分给底下人去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皇帝又说道:“听闻你办差散漫拖拉,很多差事延误了,确有其事?”
三官保赶紧答道:“皇上,这话实在叫奴才冤枉。奴才最近的差事是核对旗人参战伤亡的数目,发放补贴和办白事等等的琐事。因着同时好几个人,奴才核对后就让底下人分别去送米粮和补贴的银两。”
最近因为前线战事的缘故,各旗也会有人当兵参战。
参战就可能有伤亡,对八旗子弟,皇帝会让各旗核对后发放抚恤金作为补贴。
如此一来,八旗子弟家里不怎么给力,比较困苦的,也愿意去参战搏一搏。
成了就能有军功,接着可能平步青云。
哪怕失败了,伤了残了死了,家里人也有个着落,不至于有后顾之忧。
三官保当然担心有人冒认,又或者因为同名的缘故弄错人,所以是亲自核对的。
剩下这些送抚恤金和帮着各家筹办白事,那就不用他亲自来了。
毕竟三官保又不能把自己劈开几瓣,底下人这时候就派上用场,帮着各家办得妥妥帖帖的。
这些底下人都做得多了,也有个固定的章程,一般不会出问题。
三官保就不明白,难不成他这个佐领什么事都没有亲力亲为,才被弹劾了?
要他什么都做了,那底下人来做什么,光看着不干活吗?
而且佐领这个品级不高,办的事却很琐碎。
除了战事要核对这些伤亡的旗人,送补贴和办白事之外,他们还需要核对旗人的户籍。
每家每户每年成婚多少,添丁又多少,病亡的多少都要记录在册。
毕竟旗人的福利是按照人头算的,不管是饷银、奉米还是土地,都是按照人头来分。
所以每年都要核对人数,便于第二年发放这些福利。
核对费时费力,每家每户都要去,花费时间长很正常,怎么能叫拖拉呢?
三官保可能太困惑,脸上都带了点出来。
皇帝听他老老实实回答,还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笑笑道:“没有就好,要是朕派人查出来你偷懒还懈怠,到时候就要罚你了。”
闻言,三官保连连点头道:“是,奴才一定仔细办差,绝不敢躲懒怠慢。”
看皇帝的样子只是随口问问,三官保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又听皇帝说道:“原本朕想着你这些时日办差还算妥当,正好参领的位子空出来了。”
三官保听得心下一紧,自然明白皇帝未尽之意。
这空出的位置,自然是德嫔阿玛被撤职后空置的位子,不少人都盯着这个位子呢!
没料到皇帝竟然想到自己,三官保立刻感动了起来,正要谢恩,猛地皇帝却道:“朕跟顺嫔提了提,她却觉得你并不胜任。”
三官保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却不敢在皇帝面前咳嗽,憋得满脸通红。
他很想问自家女儿,自己究竟哪里不能胜任参领了?
可惜郭珍珠在后宫,自己这个当阿玛的都不能随意见面,只能压下一肚子疑惑。
毕竟女儿对皇帝说了不合适,三官保想着可能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郭珍珠肯定不会害他,于是三官保就顺势说道:“既是顺嫔娘娘说的,奴才读书少也不懂,娘娘却最稳重聪慧不过了。娘娘说不合适,那奴才就是不合适。”
“有句话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想来也是如此。”
反正女儿说的,就是对的!
皇帝听着还挺稀奇的,三官保这样子明显是十分遗憾,却一点都不怨郭珍珠拒绝,反倒一脸赞同的样子,真是有趣!
他想到御史那些弹劾的折子,嘴角微弯的弧度又压了下去。
摆明是有人猜出皇帝打算让三官保补上参领的位子,于是先行一步,让好几个御史一起弹劾三官保,叫皇帝对三官保的印象变差,接而改变主意。
皇帝猜测这人跟三官保应该不大熟悉,翻来覆去那些弹劾的话,换做其他人也是可以用。
对方还可能这几天一直盯着三官保,不然马车的事都有一阵子了,怎么这两天忽然翻出来反复弹劾?
如今皇帝索性把三官保叫进宫里来单独见面,身边只有李德全伺候,对方必然打听不到消息,不清楚皇帝究竟叫三官保去做什么。
是让三官保顶了参领的位子,又或是其他?
皇帝看向三官保,忽然说道:“参领的事你心里有数就好,朕想着你家里或许缺了马车,这才要找上峰一起同乘,那就送你一辆新的好了。”
三官保一愣,连忙起身谢恩。
皇帝这意思是,参领的位子不能给他了,但是送一辆新马车还是可以的。
心里有数就好,他就不要对外提及了。
虽然不能做参领有点可惜,但是能得皇帝赏的一辆新马车,还是让三官保走的时候脸上满满的高兴。
三官保一走,皇帝就吩咐李德全道:“派人送马车的时候盯着周围,看看谁一直跟着三官保不放。”
李德全会意,这是送马车还另外送车夫了,车夫会帮忙看着,三官保最近究竟得罪什么人,又是谁在附近盯梢。
把人揪住,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身后之人了。
他心想三官保还真是傻人有傻福,有皇帝出手,背后对三官保下手的人很快就要无所遁形。
偏偏三官保这傻乐的样子,估计从头到尾就没发现有人对他挖坑下手了。
难怪郭珍珠说三官保不能胜任参领的位子,在李德全看来,这还真是大实话了,毕竟三官保看着这有点傻乎乎的!
得知三官保被皇帝召见,郭珍珠就去翊坤宫跟宜嫔说了,满脸担心道:“也不知道阿玛见着皇上会说什么,别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宜嫔比她就要乐观得多了:“姐姐放心,阿玛当佐领也有两年了,在皇上面前该说什么话,他还是有分寸的。”
宜嫔这过于乐观的话,让郭珍珠就更担心了。
小木子倒是个打探的好手,下午的时候就回来禀报道:“主子,皇上赏了佐领大人一辆新马车,连带还送了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知道大人不会赶车,宫门的侍卫帮忙找了个熟悉的马夫,大人坐着新马车回家去的。”
听见这话,宜嫔就笑了起来:“姐姐,我就
说吧,阿玛没什么事的,皇上这不还赏了他一辆新马车?看来上回阿玛跟上峰同坐一辆马车的事叫皇上知道了,觉得他这是缺马车了。”
郭珍珠听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三官保这哪里缺的马车,缺的明明是心眼!
换个人被皇帝赏了马车,仿佛是讽刺他家穷没马车,还要蹭上峰的,不合规矩上去同乘。
如今好了,送来一辆新马车,三官保以后就不要跟上峰抢马车坐了,坐自家的就好!
一般人听了都要吓死了,赶紧跟皇帝告罪,不敢受了这新马车,回头就跟上峰请罪,再也不敢跟上峰同坐——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看三官保的样子,估计皇帝赏了马车,他就欢欢喜喜收了,还觉得皇帝体恤自己,送了自己好东西!
郭珍珠忍不住扶额,她要是皇帝,当面讽刺三官保,估计三官保都没听懂!
这就跟皇帝打了一拳,好像打在棉花上一样,只怕要哭笑不得。
算了,看皇帝真给三官保送了一辆新马车,还体贴附送了一匹骏马,连马夫都准备好了,显然是真的没跟他计较的样子。
如此一来,郭珍珠也能稍微放心了。
玲珑这时候送来另外一个消息道:“主子,德嫔娘娘打算让人把行宫上的邓嬷嬷请回来。”
这消息让郭珍珠和宜嫔都惊讶了,宜嫔啧啧两声道:“当初是德嫔把邓嬷嬷赶走的,如今看着华嬷嬷被带走不中用,内务府也选不出新嬷嬷来了吗?怎么又眼巴巴将人请回来,以为邓嬷嬷会感激她?”
人是德嫔赶走的,如今又把人叫回来,简直是挥之即走召之即来,叫宜嫔都看不过去。
郭珍珠看向身边的林嬷嬷,问了一句道:“嬷嬷觉得,邓嬷嬷会回宫吗?”
林嬷嬷听后,却肯定地点头道:“主子,邓嬷嬷一定会答应回来的。”
宜嫔就不明白了,疑惑道:“林嬷嬷,邓嬷嬷被德嫔赶走,如今怎么还答应回来了?德嫔会赶走她一次,就可能赶走第二次。再说了,德嫔这反复无常的,邓嬷嬷就不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吗?为何要听德嫔的,还回宫来伺候她?”
郭珍珠摇摇头道:“妹妹有所不知,行宫的日子不好过,邓嬷嬷自然想回宫来。而且德嫔会特地叫她回去,就真的没其他人能选了,自然不会轻易再把邓嬷嬷赶走。”
林嬷嬷点头附和道:“正是如此,被赶出宫去的宫人到行宫上也只能做最累的活计。邓嬷嬷能回宫当德嫔娘娘身边的嬷嬷,身份自然大为不同,日子就要好过了。”
郭珍珠感叹道:“跟德嫔对着干,邓嬷嬷的日子只会更难过,没必要在这上面意气用事。就是邓嬷嬷回来后,想必跟以前要有所不同了。”
这叫宜嫔一脸茫然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邓嬷嬷出去过了一段日子再回来,人就变了?”
郭珍珠点点头道:“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当初邓嬷嬷一腔好心都没能让德嫔的心暖和起来,那颗心只怕早就冷下去了。邓嬷嬷去行宫吃了大苦头,她回来后就不会跟以前那样为德嫔积极筹谋,只会变得更加循规蹈矩。”
宜嫔听了,笑着道:“这不是好事吗?德嫔之前就是嫌弃邓嬷嬷太啰嗦,什么都要管着她。如今好了,人重新回来了,该做的会做,其他按照规矩来办事,就不会再约束德嫔了,德嫔不该高兴吗?”
郭珍珠听后只笑了笑,德嫔会不会高兴,那可不一定了。
拥有的时候不会珍惜还嫌弃,等发现彻底失去的时候,恐怕又开始想念起来。
第29章 第 29 章
第29章
后宫得知德嫔把赶走的嬷嬷又叫回宫里来, 有吃惊的,有不屑的,也有等着看好戏的。
德嫔其实也是无可奈何, 华嬷嬷不能用了, 佟贵妃就派人来问。
虽然问的婉转,但是意思很明显:要么德嫔自己选,要么佟贵妃就帮着选了。
之前德嫔跟皇帝说要自己选,却挑了好久,没能挑出合适的来。
内务府因为乌雅氏一族的关系被上下清洗了一遍,有点关联的人都被拉去审问了。
剩下的要么平日独来独往,不会来事,所以没能攀上其他人, 掺和进去。
要么就是地位低微, 做的都是不起眼的杂事之类的。
德嫔看不上后边这种, 前边的也要看不上。
前边这些不会变通,还跟木头桩子一样,德嫔多看一眼都觉得受不了。
偏偏没有选择, 德嫔思前想后, 决定把邓嬷嬷叫回来。
她想到邓嬷嬷之前虽然啰嗦了一点, 却比面前这些要好上许多。
人懂规矩也会说话,还对自己十分关怀又忠心。
德嫔到底怀着孕不敢掉以轻心, 看着不够老实的不敢选, 太过老实得戳一下才会动的也受不了。
实在没办法,德嫔就想着把邓嬷嬷叫回来一段时间, 看看内务府那边新进的人如何再选。
于是邓嬷嬷就被叫回来了,进永和宫给德嫔行礼的时候,德嫔险些没能认出来。
只因为邓嬷嬷以前是个白胖的嬷嬷, 脸上总是带着微笑,让人十分亲近。
如今邓嬷嬷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还晒黑了,黑瘦黑瘦的。
她回来得匆忙,只来得及换上宫装,却没找到合适的尺寸。
毕竟邓嬷嬷实在太瘦了,宫女的衣裳大多就宽大的尺寸,她穿着就空荡荡的,相当吓人。
德嫔一时语塞,尤其见重新回来的邓嬷嬷脸上没了笑容,低头沉默的样子,仿佛换了一个人。
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嬷嬷瘦了许多,如今回来后多吃点,很快就能养回来了。”
邓嬷嬷听后只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德嫔哪怕再会说话,也得有人接话才行。
邓嬷嬷这么沉默,她一时也找不到话题,只挥挥手让云音带着邓嬷嬷去住处先安置了。
云音领着邓嬷嬷去后头的时候小声问道:“嬷嬷你怎么瘦成这样,行宫那边的日子这般苦吗?”
她刚才看见邓嬷嬷的时候眼圈都要红了,却担心被德嫔看见,死死低着头。
如今对着邓嬷嬷,云音终于忍不住了,还低声说道:“原本的云醉和云烟因为御膳房的事进了慎刑司,没能出来。如今来的两个新宫女还叫这个名字,却跟原本两人的性子不大相似。”
邓嬷嬷依旧很沉默,听见之前同在一宫的两个年轻宫女进了慎刑司,她的目光才微微一动。
那两个宫女一个性子稳重,一个活泼,邓嬷嬷还记得两人的样子,却没料到自己被赶出宫,去了行宫吃苦头,回来这两人反倒先没了。
邓嬷嬷原本以为自己要死在行宫,谁能想到有一天,德嫔突然又把她叫回来了呢?
她在行宫原本因为被主子厌弃,被周围的宫人排斥,做着最重的活,得到的吃食却最少。
所以邓嬷嬷消瘦得很快,想着自己可能熬不了几年,以为要到头了,却峰回路转被召回宫。
行宫里曾欺负她的宫人都慌了,一个个又当作没这回事一样,熟稔地巴结讨好自己,盼着邓嬷嬷别记恨,回头宫里要有空位子还可以叫他们一并进去云云。
邓嬷嬷当时听着都想笑了,之前这些人口口声声嘲讽她被德嫔厌弃,很快要死在行宫了。
转头他们又换了话,说邓嬷嬷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德嫔哪里会厌弃,这不眼巴巴叫她回宫去了?
真是丑话好话都叫这些人说了,只是邓嬷嬷听了后,她心里却丝毫没荡起多少涟漪。
以前的她
可能会计较,然后趁着能回宫,再给这些宫人一些绊子,出一口恶气。
但是邓嬷嬷经历了大起大落,心早就犹如一潭死水,压根起不了一点报复的心思,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一样。
她简单收拾好,换了一身内务府匆忙送来的宫装,这就重新回到皇宫了。
德嫔的容貌好脾性跟之前没什么变化,只有一样不同,就是再次有喜了。
另外还有一样,就是她最近接连吃了两次挂落,连带乌雅氏一族竟然都被皇帝惩治了,又出了教养姑姑的才丑事,德嫔的阿玛甚至被撤职查办。
邓嬷嬷虽说离开皇宫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之前在宫里还有一点人脉和香火情在。
她回来的路上,就有人偷偷给自己递消息,叫邓嬷嬷已经冷硬的心也不由暖和了一丝。
邓嬷嬷看着面前的云音,比之前也要瘦了一圈,刚才根本不往德嫔跟前凑。
反倒新来的云醉和云烟两个宫女要积极得多,一个劲凑到德嫔面前上赶着伺候。
邓嬷嬷就明白,云音这是害怕了,之前两个大宫女被拖进慎刑司,德嫔听闻压根就没打算把人救出来。
明明两个宫女没犯什么大罪,德嫔要是求求情,虽说未必能留下继续伺候,兴许还能留下性命。
看看僖嫔身边的茹茵犯了大错,僖嫔四处奔走,还真把人从慎刑司捞出来了。
虽说茹茵重伤,救下来送出宫也未必能活很久,起码僖嫔有这份心去救人,还真让她救着了。
可是德嫔压根不会救,也不打算救,云音被吓怕了,自然不想重蹈覆辙,宁愿当个不起眼的宫女,反倒能安全一点。
那两个新来的宫女却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一个劲向德嫔献殷勤。
德嫔是习惯了身旁人的奉承,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邓嬷嬷看出了,这次却是不打算多管闲事去劝德嫔了,毕竟上回她真心劝说后被赶出宫,这次回来她就变得谨慎了许多。
这是邓嬷嬷以前住的院子,显然是打扫整理过的,还开着窗户透风,果然云音说道:“嬷嬷以前住这里,我就想着回来的时候还是住这里习惯,特地让小宫女打扫过了。嬷嬷看还缺什么,回头我让人补上。”
邓嬷嬷伸手摸了摸被褥,被褥明显是这两天晒过的,还有晒过后的味道在,干爽舒服。
明明是许久没住的地方,关着门窗,东西闷久了会有味道,邓嬷嬷却一点都闻不出来:“你有心了。”
她回来后第一次开口跟自己说话,云音一怔,苦笑着道:“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嬷嬷不必如此。嬷嬷回来了,我这也有了主心骨,没那么慌了。”
两人没多说话,云音让人去内务府把邓嬷嬷的东西都补齐了,月银也都补送过来。
邓嬷嬷倒是稀奇,换做以前内务府必然拖拖拉拉到月末的时候才送月银,怎么这次那么早就送来了?
云音见她疑惑就解释道:“嬷嬷有所不知,内务府被整治了两回,如今是一点都不敢犯错。什么事都不敢拖着,就怕被人发现在皇上面前再告一状。”
乌雅氏一族的事让皇帝震怒,内务府不少人也跟着倒霉,剩下的人自然战战兢兢,恨不能把差事都办得极为妥当。
拖拉这种下马威的事,以前敢做,如今是谁都不敢了。
邓嬷嬷听着,倒觉得这是好事了。
郭珍珠也是这么觉得的,她一早起来,还想着吃过早饭,打扮一番就去长春宫。
小明子却进来禀报,说是刘太监来了。
闻言,郭珍珠还想了一会这个刘太监是谁,转头才记起之前她让刘太监做化妆刷的事。
最近事情多,她竟是彻底忘了。
没料到刘太监居然还记着,做好后就眼巴巴给自己送来了。
郭珍珠点头,刘太监就被放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太监,每人手上还捧着一个锦盒。
这阵仗倒是挺大的,刘太监行礼后才恭敬说道:“幸不辱命,奴才总算把娘娘要的东西做出来了。”
他说完就示意身后的三个太监小心翼翼把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真容来。
郭珍珠一看,不免诧异。
锦盒里是一排化妆刷,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就连毛刷的形状各异,并不是一模一样的。
她不由感慨,这整一套的化妆刷还真让刘太监做出来了。
郭珍珠在现代的时候是用过不少化妆刷,记得大概的样子,但是让她亲自做,就未必能做出来了。
毕竟术业有专攻,这毛刷什么形状最好,用什么动物毛更合适,这些都不是她熟悉的领域。
刘太监却要擅长得多了,捣鼓了一阵子,还真让他做了出来。
他见郭珍珠面露赞许,这才笑眯眯解释道:“娘娘请看,最左边这锦盒里头用的是楠木和山羊毛。摸着柔软舒服,用在脸上也不会刮着不舒服。”
刘太监递上其中一支,郭珍珠拿在手里,感觉很轻,毛刷在手背试了试,确实刷着轻柔,不会有扎手的感觉。
“看着不错,旁边的呢?”
郭珍珠一问,刘太监继续介绍了起来:“娘娘,中间这盒子里用的是梨花木和马毛。”
这就叫郭珍珠疑惑了:“怎么用上马毛了?”
刘太监解释道:“娘娘,这马毛用的是刚长出来的,用着柔软,不容易变形,可以用得久一点。”
郭珍珠不由侧目,刘太监连这套化妆刷的使用年限都想到了吗?
这真是天生的商人,感觉相当敏锐。
“原来如此,那再旁边的呢!”
这第三个盒子显然要更高端一点,果然刘太监介绍道:“娘娘,这盒子里头用的是紫檀木和狼毛。用的是最上等的黄鼠狼毛,极为柔软舒适,最是适合娘娘用了。”
他最后还捧了一下郭珍珠,叫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拿过来给我瞧瞧。”
刘太监赶紧把第三盒送上,郭珍珠试了试,确实毛刷比前面的都要更加柔软,加上用的紫檀木,算是高端系列了。
她又问道:“你怎么想到做三盒子不一样的毛刷,没只带最后一盒过来给我?”
刘太监连忙答道:“奴才把毛刷都挨个试了试,这三种最为合适,又另外挑选了合适的木料。是奴才臆测娘娘的想法,觉得并不是只在宫里用,也可以让宫外售的贵女用上,于是就另外做了两盒不一样的。”
郭珍珠想着刘太监都能做高级营销总监了,连目标人群都分好了。
楠木是这三种里头最便宜,却也最为耐用的。
如果是一般人家后宅妇人,稍微攒一攒钱就能买上一套,还能用上相当长的时间,性价比就很不错了。
稍微家境好一点的,想要更好的化妆刷,就可以用上梨花木。
马毛也不多,毕竟养马的人少,还要取刚长出来的马毛就更少了,会比较贵一点。
这些人家买下来,价钱贵一点,却更能彰显身份的不同。
郭珍珠琢磨着刘太监真有想法,于是好奇问道:“这是你自个想的,还是谁提点你了?”
刘太监连忙答道:“是奴才自个想的,虽说害怕想错了,却还是都带了来。哪怕娘娘猜错了,也能看看奴才这些时日做出来的毛刷如何。”
言下之意,他这段时日并没有偷懒,只拖拖拉拉做了一套,而是整整做了三套!
郭珍珠听得失笑道:“你做得认真,我都看在眼里了。前面两套暂时放着,最后这一套你多做两套来。”
刘太监听后,高兴地笑着应道:“是,奴才听娘娘的。”
见他认真做这些,郭珍珠示意林嬷嬷给刘太监送了一个荷包,里面是好几张银票,作为制作资金。
总不能别人干活,连资金也不给,那就太过分了。
这些上等的动物毛,上次只展示一部分,却是属于内务府的。
只用一点点还好,如果要连续做下去,数量并不少,就不可能直接伸手跟内务
府要。
光是刘太监做出这三套来,肯定把动物毛都挑拣了一遍,选出最好的来。
那么就需要更多的动物毛,才能慢慢挑了。
挑走的也不可能送回去,索性就浪费了,这都是耗费。
这些都得出钱,内务府才会乐意给刘太监那么多的上等动物毛。
另外还得打点一番,不然一次要那么多,内务府的库房也未必都能拿出来,另外还得整理才送来,都需要费人费神。
郭珍珠之前没想起这茬来,这些必然是刘太监自个垫付的,怎么都要先让人家平了账。
刘太监收到那么多的银票,激动得连忙跪下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好好做。”
听见这话,郭珍珠就笑着让他起来:“内务府没为难你吧?最近事情多,我一时忘了让你做事,还想着会不会没法做出来。”
其实她更担心刘太监会不会牵扯其中,跟陈太监一样直接进慎刑司了,那这化妆刷的事就没了后文。
好在刘太监看着并没有掺和,这段时日甚至都没被拉去审问,才有时间做出三套化妆刷来,郭珍珠还挺好奇的。
刘太监面上有点不好意思道:“奴才只管着库房的皮毛,因着得了娘娘的差事,就一心扑在这上头了。因此还错过了外头的事,也没谁来打扰奴才。”
“等奴才做好后出来,才发现库房的管事也换了,不过好在新管事十分和气,还问奴才有什么缺的,会一并让人送来。”
郭珍珠一听不由笑了:“你没牵扯进去就好,那回去好好继续做吧。”
刘太监连声应下,又把带来的这三套化妆刷都留下,这才告退了。
见人走了,林嬷嬷才开口道:“这刘伴伴看着倒是老实本分,接了主子的差事就认真做了,没掺和乱七八糟的事。”
“不过内务府的新管事知道刘伴伴是主子的人,这才没为难,还颇为和善。只看刘伴伴似乎也察觉出来了,才在主子面前提了提。”
郭珍珠眨眨眼,面露迷茫。
刘太监成了她的人,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林嬷嬷,这话怎么说?”
郭珍珠忍不住好奇一问,什么时候别人把刘太监当做是她的人了?
林嬷嬷听着就疑惑道:“主子把差事交给刘伴伴,没给旁人,不就是看上他的本事了?旁人见了,也只会觉得刘伴伴投靠了主子,是主子跟前的人了。”
“如果主子没看中刘伴伴,那只管派人跟管事说一声要做什么,没必要直接交给他来办。”
就连林嬷嬷都误会了,如今看来,郭珍珠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
郭珍珠之前还真没有这个想法,不过如今确实有了,毕竟刘太监是个人才,做出来的化妆刷的确不错。
他还按照目标人群做了三种不同价位的化妆刷套装,简直是举一反三的人才。
完全不需要郭珍珠怎么交代,刘太监自个就能琢磨出来。
作为上司,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下属了。
只要起了个头,说个大方向,下属就能办得妥妥当当,甚至还能做得更好。
郭珍珠听后就笑着道:“我当时没想太多,只觉得刘伴伴对这些熟悉,就直接交给他去办了。也算是误打误撞了,他专心做这些,没心思想别的,就没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内务府上下清扫的时候,可能看在她的份上,也就没牵连到刘太监了。
林嬷嬷笑着道:“主子的运气一向不错,刘伴伴也算是沾光了。”
毕竟内务府这次说是上下整理了一番,谁知道是不是趁机排除异己,或者挤掉别人,换上自己人呢?
这事并不稀奇,趁乱把对手弄下去,只说跟乌雅氏一族有关系,那就再也无法翻身了。
证据也是现成的,毕竟乌雅氏的人肯定四处打点过,收过的孝敬都是实证了,赖都赖不掉。
跟乌雅氏的族人来往甚密的家族,这次几乎都被牵连。一些不起眼的位子也被浑水摸鱼替换掉了,刘太监这个位子如果被换掉,压根不会有人发现。
还是他聪明,早早就跟郭珍珠打好关系,这次才能逃过一劫了。
林嬷嬷说刘伴伴沾光了,确实不是假话。
郭珍珠索性带着新到手的化妆刷去长春宫了,既是做客,总要带上礼物,尤其僖嫔之前还送了自己一箱的好皮子。
原本她还想去叫上宜嫔一起到长春宫,却被宜嫔拒绝了。
宜嫔摇头道:“姐姐,我跟僖嫔合不来,看着她那张冷脸我就要说不出话来了。不过姐姐跟僖嫔交好是好事,僖嫔到底在宫里呆的时间长,消息要更灵通一些。”
她虽然跟僖嫔合不来,却不会拦着郭珍珠跟僖嫔交好,毕竟这不是坏事。
宜嫔就是有点小嫉妒,嘟嘟囔囔道:“姐姐得了好东西,第一套就要送给僖嫔。日子长了,岂不是僖嫔在姐姐心里的地位比我还高了?”
这话叫郭珍珠忍不住笑了起来:“妹妹你竟吃起僖嫔的醋来了吗?我已经交代刘伴伴另外再做两套,到时候咱们一人一套。”
“再说了,之前刘伴伴说后宫其他嫔妃也会喜欢这个,回头在宫外做这个买卖也合适。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夸大其词,总要找个人试试,再看是不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妹妹总觉得我什么都好,要送给妹妹,妹妹只怕就夸个不停,都不会挑毛病了。”
这话一出,宜嫔的心情就好多了。
原来不是郭珍珠不想第一个送给她,而是想送给僖嫔,让僖嫔挑毛病。
也是,僖嫔这挑剔的性子,让她来试试第一套这个是最合适的了!
宜嫔这才笑着道:“姐姐做的这个哪里都好,我就只能夸了,压根挑不出毛病来。”
见她又高兴了,郭珍珠这才出发去长春宫。
长春宫离着不远,郭珍珠走了一会就到了。
僖嫔已经等着她好一会儿了,见郭珍珠后头的宫女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锦盒,不由笑着道:“你人来就行,怎么还带上东西了?”
郭珍珠笑笑道:“这是我刚让人做好的,出门前正好送来,我想着也是缘分,就带过来给你试试。”
听罢,僖嫔倒是好奇起来:“是什么好东西,叫你刚到手就眼巴巴给我送来了?”
她也没跟郭珍珠客气,锦盒放在桌上,就率先打开来一看,不确定道:“这是刷子?”
郭珍珠点头解释道:“是,用来刷胭脂水粉的。平日只用手来刷,得慢一点,还会弄得满手都是。用这个的话,上脸就要容易多了,不弄脏手,刷得也更均匀一点。”
僖嫔听着就明白这刷子是怎么用的,顿时眼睛一亮道:“这东西一听就好用得紧,平日宫女帮忙上妆,总有不大满意的地方,重新洗了再弄就麻烦。自个上妆又会弄脏手,有了这物件,我自己上妆就容易多了,还不用净手。”
她迫不及待要试用,一叠声叫宫女把自己的胭脂水粉送过来,摆了满满一桌。
郭珍珠就指着锦盒里的刷子,哪个刷胭脂合适,哪个用来沾香粉更好,哪个可以用来画眉,哪个能上口脂。
不过一会儿,僖嫔就已经记下了,起初还有点手忙脚乱,后边就渐渐熟悉了起来。
“确实好用,而且不会一时手重,胭脂就太浓了。这轻轻一扫,薄薄一层,要是不够再刷两次,显得更自然一点。”
僖嫔对着西洋镜看了又看,越发满意道:“你特地送过来,不会只是皮子的回礼吧?是不是打算在宫里卖,又或者卖到宫外去?”
郭珍珠还没开口,没想到僖
嫔已经猜出来了,笑着点头道:“是,果然瞒不过你。我原本担心太异想天开,拿过来也是让你试试,看有没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
僖嫔拿着手里的化妆刷,仔细打量后说道:“这木料不错,毛刷用的也是上等的动物毛,在脸上轻柔舒服,没有一点扎人。料子用得好,就是这手柄没雕花,实在太朴素了一点。”
郭珍珠一怔,她以前用的化妆刷,手柄上都干干净净的,最多有个logo,一时没想到还要雕花:“原本只让人做出来,大致做个雏形,好用再改良一二,你倒是提醒我了。”
雕花后,这化妆刷才显得更高档!
既然这一套的目标人群是最高的,那么就该是最完美才是。
不管是材料还是雕花,都该是最好看才行!
僖嫔兴致勃勃说道:“你这买卖能做,我看着就喜欢,立刻就想收下用了,其他人必然如此。宫里的嫔妃不算多,这买卖做不了多少。刚开始卖给她们,只怕不妥,可以先给嫔位以上的每人送一套。”
“当然,德嫔就不必送了,送了她估计都不敢用。”
这话叫郭珍珠笑了,看来僖嫔是真的不喜欢德嫔。
僖嫔继续又道:“至于宫外的买卖,却不能太着急。宫里人还没用上,宫外的人就能用了,这样不妥。”
郭珍珠听得连连点头,僖嫔果真很懂。
高端人群就该先用上,还是独一份的。
回头她们用了,还是个免费的广告人。
过年过节的时候,宫里娘娘家里有贵夫人进来拜见,见着娘娘的妆容大不同以前,问一问就知道有这么个化妆刷的新东西,自然好奇。
等娘娘拿出来一看,她们得知怎么用后,也会想要。
拖个几个月上半年的,宫外不少人都知道娘娘用上新东西了,自己却用不到,更是心痒痒的,算是饥饿营销了。
这段时间正好来囤货,免得卖的时候不够。
回头宫外再开始售卖这个,自然就不用担心销路了。
郭珍珠让人把另外两套化妆刷也送来长春宫,给僖嫔看了。
僖嫔连连点头道:“宫外卖这两种也合适,而且我琢磨着,你可以在木柄上做不同的雕花,还能做不一样的。”
“比如一套的木柄雕的是荷花,一套是莲花,还可以是桃花、梅花和茶花等等。”
她用指尖弹了弹木柄,又问道:“这里头是空心的吧?那还可以这样,如果木柄雕刻的是荷花,那就在里头搁一点荷花香露。如此一来,用着的时候会有浅淡的荷花香气飘出来,就更特别了。”
郭珍珠听得目瞪口呆,觉得僖嫔真是个天才,这么一套下来,哪个女子见了不迷糊,不想抢好几套回家?
不管是自用,还是回头送礼,都是极为体面的!
郭珍珠连连点头赞叹道:“你这建议得真好,不如你跟我一块做这个买卖,到时候挣了钱,咱们彼此分一分。”
僖嫔笑了起来:“你真舍得,我就提了几句建议,你就要给我分红了?不怕到时候挣得多了,分得也多,你就要肉疼了?”
郭珍珠也笑道:“怎么会,你这眼光极好,寥寥几句就提了极好的建议。原本我想着这东西能挣五分利,听你说后一改,想必挣个九分利也没问题,还是我占便宜了。”
这话叫僖嫔一愣,倒是感慨道:“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夸,毕竟我爱美,衣服首饰什么的都极为挑剔。旁人只道我奢靡爱挥霍,也就只有你夸我眼光好。”
“你既然信我,那咱们就一起做这个买卖。宫外我有些人脉,你再安排点人,回头咱们好好仔细合计一番。买卖要做,那就要做到最好!”
第30章 第 30 章
第30章
郭珍珠听见僖嫔信誓旦旦的话, 心想她刚开始只是打算自己上妆,于是准备弄一套化妆刷来用。
哪里想到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有野心,刘太监早早就琢磨做出不同价位的化妆刷套装来。
僖嫔就更厉害了, 又是雕花又是放香露, 把化妆刷包装成高端大气的样子。
她还打算先在宫里送一波,添一份好感和善缘之外,顺道又打了一波免费广告。
宫里娘娘都用着好,在宫外的贵夫人贵女得知后,能不想用吗?
郭珍珠想着自己是咸鱼,其他人却不是。
不过有人愿意代劳,她感觉挺好的。
就是后宫嫔妃在宫外做买卖不方便,另外家里人做这个营生, 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虽说三官保并非朝廷官员, 没那么多约束, 只是旗人按规定并不能做买卖。
主要旗人都有皇帝养着呢,每人都有土地,每年有奉米, 更别提其他乱七八糟的福利。
林林总总加起来, 不出去工作, 一家子也足够生活了,压根不需要干活。
在郭珍珠看来, 旗人就是这么被养废, 但是皇帝乐意。
国库原本就不丰,加上年年打仗, 又要养庞大的旗人,可以说是入不敷出。
可是这时候不养也不行,不然八旗没这个福利, 也就没人乐意去战场拼杀了。
等战事结束后,倒是可以慢慢减一些,只可惜皇帝爱面子,之前已经养着了,后边忽然不养,他担心会被人指指点点,估计还要继续养着。
皇帝又担心八旗子弟会以权谋私,所以不让他们种地,不能经商,只能从军。
没战事的时候,旗人没事干,只在家吃喝生孩子,人只会越来越多,这个开支只会越来越庞大,皇帝到后头养得吃力,估计是有苦说不出了。
不过这是皇帝操心的事,郭珍珠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她家不算富裕,自己和宜嫔进宫后,宜嫔得的赏赐多,月银刚开始比郭珍珠要多一些。
但是宫里需要打点的地方多,两人手里头攒下的银钱也就刚刚好。
她们进宫的时候,三官保把家里大部分的钱都给了两姐妹,好叫两人在宫里过得舒服一点。
他连马车都不舍得买,还去蹭上峰的,因此遭了弹劾,叫郭珍珠听着怪心酸的。
所以缺什么都不能缺银钱,郭珍珠想着这买卖能做,却得想想怎么做了。
于是她问道:“咱们在宫里不方便,宫外让谁来做这个买卖为好?”
只外头请个掌柜的话,人又不能进宫,在外头做了什么,郭珍珠她们也不能知道。
要掌柜黑心点,中饱私囊不说,还把东西拆开仿制另外卖,她们也无法知晓。
僖嫔笑笑道:“这事好办,让咱们额娘来牵头就好。咱们不好出去,但是额娘在宫外,就能方便行事了。”
郭珍珠疑惑道:“但咱们旗人不是不让经商吗?让额娘做这个买卖,被人知道怎么办?”
僖嫔就解释道:“虽说是不让做买卖,却有的是法子。比如把铺面挂在身边心腹嬷嬷的名下,请嬷嬷的儿子当掌柜。如此一来,就不算直接经商了。”
郭珍珠一听,这才恍然大悟。
果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旗人不能做买卖,那就让下人去做。
心腹嬷嬷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主家手里,铺面挂在他们名下,他们也无法私下卖出去,说到底还是主家的铺面了。
但是明面上却挑不出问题,这买卖就能做了。
郭珍珠受教了,点头道:“正好快到端午了,咱们找贵妃娘娘领了牌子,请额娘进来见一见?”
闻言,僖嫔点头道:“也好,咱们这就派人跟贵妃娘娘说一声。”
后宫嫔妃要见家人,还要先得到允许才行。
然后宫里就会派人跟她们的家里人说一声,再确定好日期。
进宫来的人数不能多,一般只能一两个。
僖嫔又道:“这主意是你想的,理应分大头。咱们也不说这些虚的,外头我家有个两层的大铺面就在街上,正是合适用。底下一层摆上几套,叫人进来能看见。”
“二楼则是请贵夫人和贵女上去,坐着喝茶慢慢看。上下楼梯分开,就不会碰见了。”
一楼能卖给普通人或者经过的外地人,二楼则是给有钱人专用。
不然混在一起,普通人会退避三舍不敢进来,有钱人则是觉得不妥当也不愿意进去,两层楼这样分开正合适又妥当。
郭珍珠没想到短短一会儿,僖嫔就已经想得这么周全了,感觉她压根什么都不用想,只等着僖嫔喂饭就好了,不由笑道:“虽东西说是我的主意做,这里头要怎么做买卖,你
却比我的主意还多,我还拿着大头,你岂不是吃亏了?”
僖嫔笑笑道:“我看你厉害得紧,换做我是想不出这样的物件来,以后你未必只有这么一个主意。我才是占便宜的那个,就等着你想好东西,跟着你一起挣钱。”
“我在宫里也没什么事,偶尔也琢磨一点营生,在进宫之前也跟着额娘学了一点,比你年长几岁,自然稍微知道多一点,不然我可没脸跟你做这买卖还要你的分红了。”
僖嫔确实觉得这个买卖能做,也认为郭珍珠以后会想到更多的好主意,所以想加入进来一起做,却没打算占郭珍珠的便宜,叫她吃亏。
“你出主意,我来投钱多做一些,也是应该的。你说的那个刘伴伴做出这个刷子来,雕花之类的事就交给我。我正好认识内务府一个雕花师傅,年纪大了,已经不接什么活,手艺却是极好。”
她眼光高,看不上这师傅带的徒弟,手艺都不如他,要做自然选手艺最好的。
郭珍珠知道请一个老师傅出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僖嫔就差卷起袖子,浑身斗志满满,不像平日懒洋洋,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倒是比往日要灵动不少。
她笑着道:“那雕刻师傅的事就交给你了,至于香露这个……”
这也得买,如今还是舶来品,实在贵得很,还不容易买了。
尤其顺治之后,还开始海禁,这东西就更少了。
哪怕进来,那都是从见不得光的渠道进来,危险更大,能进得更少。
物以稀为贵,那就更贵了。
果然僖嫔皱眉道:“也是我一激动,随口一说用上香露。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曾得了一瓶,那会儿就价格不菲,如今也不知道得多少了。”
“只是我依稀记得,宫里头以前是有做玫瑰花露的,就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东西,如今怕是不做了。”
郭珍珠一怔,想着花露这个原本就是他们这边先做了,西方后来才有的。
如今却是倒过来了,这边没卖这个,反倒西方卖过来,价钱贵得要命。
“既然宫里做这个,怎的没见着?”
僖嫔摇头道:“皇上最近因为战事,停了许多奢靡的事。做玫瑰花露这个,用的玫瑰花实在太多了。十斤花可能都做不出小半瓶花露来,内务府那些人自然不敢这时候动这个。”
“实在不行,咱们这刷子上就不弄香露,只在垫着的绸布上熏熏香。刷子放里头久了,也会渐渐染上味道。”
这样一来,就要省事省钱得多了。
郭珍珠若有所思道:“咱们对这事不清楚,不如找人来问一问。”
内务府里最熟悉的,暂时就是刘太监了,于是她就让小明子去把人叫了过来。
刘太监正摩拳擦掌再做两套刷子,听说顺嫔叫他,立刻就过去了。
只是他跟着小明子,没去永寿宫,却到了长春宫这边来,还以为走错了:“明伴伴,咱们是走错了吗?”
小明子摇头道:“没走错,顺嫔娘娘到僖嫔娘娘这边来做客。正好带上你做的刷子,僖嫔觉得好,就把你叫过去问问。”
刘太监一听,顿时搓着手开始紧张,却又有点兴奋。
他做的东西竟然让僖嫔看上了,如何能不高兴?
刘太监进去恭敬行礼后,就听郭珍珠问道:“叫你来,是想问你,知不知道内务府做花露的事。”
这下把刘太监给问懵了,想了想才道:“娘娘,内务府以前做过玫瑰花露,只是用的花太多,费时费力,还要用很多柴火来反复蒸煮,耗费颇大,这几年也就停下了。”
这跟僖嫔了解得差不多,郭珍珠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内务府可有香露卖?”
刘太监连忙摇头道:“娘娘,内务府里头没有香露。奴才听宫外采买的说,如今这香露的价钱堪比黄金,一滴就要一两黄金了。”
郭珍珠听得倒抽一口气,那么贵!
僖嫔也满脸惊讶道:“竟然贵成这样,那实在是不能用了。”
她原本想得好,这刷子用着不错,卖得也贵,再每一支刷子弄上一滴香露,就能香很久,还能卖得更贵!
谁能想到,香露如今这价格这般离谱了呢!
一两黄金一滴香露,这不是抢钱吗?
在郭珍珠看来,分明是对方其实能直接抢钱,却还好心给了一滴香露!
见两人都沉默下来,刘太监喃喃道:“原本要是内务府还做玫瑰花露,就能用上一点,比起外头卖的香露怎么都要便宜一些……”
可惜了,如今内务府不做,外头的买不起,这个主意就只能放弃。
僖嫔也道:“咱们先把雕花做了,香露这个暂时放下吧。”
郭珍珠点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刘太监得知僖嫔能请出那位雕工一流的师傅,也是激动不已。
毕竟这位老师傅已经不怎么出山了,都交给底下的徒弟来做,只偶尔指点一下。
僖嫔派人去请,还真把人请出来了,刘太监实在佩服得紧。
倒是僖嫔跟郭珍珠解释道:“这位老师傅早年的时候犯了点小错,正巧被我知道了,就帮了一把。”
这是老师傅欠了人情,不然也不会僖嫔一叫就愿意这把年纪还出山帮忙亲手做雕花了。
当然也不会是老师傅一个人做,带着的徒弟会帮忙一起做,速度就不慢了。
不过几天功夫,就陆陆续续雕好了几套。
僖嫔手里那一套也送过去雕花了,另外还送了两套过来。
郭珍珠把一套雕着牡丹花的化妆刷送给宜嫔,宜嫔看着就爱不释手道:“这雕花真漂亮,看着就赏心悦目,也十分好用。姐姐这买卖必然能做,谁看了不想买回去用呢!回头额娘进宫来一看,必然会夸赞姐姐聪慧又有巧思。”
闻言,郭珍珠笑了起来:“妹妹喜欢就好,这会儿没说我偏心了吧?只把好东西送给僖嫔,没想着你了?”
宜嫔嘟囔道:“我也就之前抱怨了那么一句,姐姐倒是一直记着,还反过来调侃我来了?不过我得问问,我这得的牡丹,那僖嫔是什么花?”
她知道郭珍珠要跟僖嫔一起做这个买卖,原本还担心自家姐姐吃亏。
不过听郭珍珠仔细一说,僖嫔的主意也是一个接一个冒,加上宫外还有现成的大铺面,又愿意让利,叫郭珍珠拿着大头,宜嫔这才渐渐放心下来。
宜嫔还担心郭珍珠最近做这个花费多,手里头银钱不够,还要把自己的体己钱全塞给郭珍珠。
郭珍珠拒绝了好久,最后还是只能收下了,心想以后这买卖做成了,就给宜嫔分红。
听见宜嫔这问话,分明还是在意僖嫔的,郭珍珠不由笑道:“僖嫔要的是梅花,我就选了兰花。”
宜嫔点点头,只觉得僖嫔选这梅花正合适,毕竟她总是冷冰冰摆着一张冷脸,跟冬日的梅花一样了:“姐姐正适合兰花,之前僖嫔说在刷子里滴上香露的主意真不错。”
“可惜香露实在太贵了,内务府也不再做玫瑰花露,不然用玫瑰花露虽然不能做上不同的香味,却也更加与众不同了。”
宜嫔见郭珍珠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姐姐很喜欢那香露?等回头咱们的买卖挣钱了,再买上那么一点点用着。”
她想到一滴要一两黄金,虽说在宫里也不怎么缺钱,却还是肉疼。
这香露怎么能那么贵呢?用的都不是银子,而是黄金!
见宜嫔肉疼的模样,郭珍珠好笑道:“我没想要这香露,只觉得咱们要是能做出来就好了。”
宜嫔一愣,疑惑道:“姐姐会做这个吗?”
郭珍珠心想,香露就是蒸馏出来的,其实不算
难,就是如今蒸馏提纯的技术不够好,所以提纯率特别差。
她想了想,毕竟这年代技术受限,如今蒸馏提纯能改进的并不多,提纯率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是再差的提纯率,总比这个一滴一两黄金便宜吧!
郭珍珠叹气道:“我是想着一滴一两黄金那么贵的香露,宫外既然有,那必然是有人买了。”
毕竟有需才有供,如果没人买,怎么可能有人铤而走险把香露大老远送过来呢!
正是因为买的人多,这差价又大,利润让人上头,才会有人愿意冒险。
如果这钱让他们赚就好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价钱,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郭珍珠也就想想,感觉还是踏实一点,做化妆刷的小买卖挣点小钱好了。
她和僖嫔派人去给佟贵妃递了话,想要领牌子请自家额娘进来见面。
后宫嫔妃,位分高一点的,一年其实也就一两回能见到家人。
除了过年的时候宫宴,家里头有官职的话,就能见一见,但周围都是人,也不能说多少体己话。
其他时候要个牌子请家人进来,大多一年也就一次,太多却是不行的,除非是非常紧要的事,问过皇帝允许后才能见。
郭珍珠想得挺好,这次她要了牌子,等下一回想见的时候,让宜嫔去要。
那别人一年只能见一次,她们两姐妹轮流来,倒是能见上两回了。
宜嫔得知后,只觉得郭珍珠这主意好,这次就没跟着找佟贵妃要牌子了。
佟贵妃收到僖嫔和郭珍珠派人要来牌子的时候,正巧皇帝过来承乾宫。
她索性跟皇帝提起此事来:“僖嫔和顺嫔也是巧了,一起来要牌子,想跟自家额娘见一见。”
皇帝一般也不会拦着此事,听着只有点惊讶道:“听说她们两个最近走得挺近,关系颇好,难不成叫上自家额娘一起见一见,认识认识了?”
佟贵妃笑笑道:“也有这个可能,她们两人最近好像捣鼓什么东西,经常聚在一起。”
皇帝听后,倒是有点感兴趣道:“她们两人一起捣鼓的东西?是什么?”
佟贵妃摇头道:“这臣妾就不清楚了,只听闻僖嫔把内务府最好的雕刻老师傅都请出山,说是要雕什么小东西。”
她也没特意打听,只是佟贵妃不问,身边自是有人把宫里大大小小的事禀报上来,佟贵妃就听了一耳朵,这会儿跟皇帝提了一嘴。
“给顺嫔做东西的太监还去问了花露的事,听说不再做了,似乎还颇为可惜。”
皇帝诧异道:“顺嫔这是想要玫瑰花露了?”
这其实是前朝就开始做了,工具都是现成的,只是做一次太费事。
尤其战事一起,哪里都烧钱,皇帝都节衣缩食了,后宫也跟着做,内务府自然不敢胡来,这做玫瑰花露的事就停了。
见佟贵妃并不清楚这事,皇帝就没再问。
等皇帝回去乾清宫后,却吩咐李德全把郭珍珠请过来。
郭珍珠稀里糊涂被请到乾寝宫,还是那个暖阁,送上的茶就不是大红袍,而是碧螺春了。
她正纳闷皇帝怎么忽然叫自己过来,就听他问道:“朕听说你最近跟僖嫔捣鼓东西,是想做玫瑰花露吗?”
听见这话,郭珍珠连忙摇头道:“皇上,臣妾跟僖嫔是一起做上妆的小物件。”
她担心用说的可能解释不清,问过皇帝后,就让朝雨回去把刚到手的那一套雕着兰花的化妆刷送了过来。
皇帝看着锦盒里大大小小的刷子,听说是用来上妆的,很快就失去兴趣:“朕还说你最近跟僖嫔一起忙碌,原来是做的这个,那怎么还让人去问玫瑰花露的事了?”
郭珍珠满脸茫然,得知是刘太监偷摸着问的,顿时心下一紧。
皇帝不会觉得刘太监去问,就以为是她想要的吧?
那郭珍珠真是大大的冤枉,她就没那个意思!
她只好镇定回答道:“皇上,臣妾之前想在刷子里头放一点花露,用的时候闻着香喷喷的,所以就问了一嘴。后来才得知内务府不再做玫瑰花露了,宫外有卖香露的,却一滴要一两黄金。”
皇帝微微颔首,明白郭珍珠捣鼓了这个女子用的小物件,想要香香的,自然想起花露来,就让人去婉转问一问内务府还做不做,倒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宫外的香露竟然一滴就要一两黄金,却叫皇帝都震惊了。
香露这东西不可能放太久,因为放着会慢慢挥发。
如今宫外卖的,想必是有人偷偷运进来。
海禁之后,这种事屡禁不止,因为这其中的利润实在太大了。
而且这东西稀罕得很,很多人都想要,弄进来越是艰难,这价格就越是能上天。
皇帝微微蹙眉道:“这香露的价钱越发过分了,朕还在位军费发愁,宫外倒是有人花费百金来买一瓶香露。”
这叫皇帝心里都有点不平衡了,前边战事打了几年,国库都被榨干了。
户部尚书每天都跟他喊穷,皇帝也没法立刻变出银钱来,前线的粮草却每天都在消耗。
哪怕最近前线进展还不错,但是没有彻底胜利之前,每天还得继续烧钱。
皇帝皱眉说道:“朕得让底下人留意点,别叫人偷摸着卖香露,或者得严禁买卖此物。”
郭珍珠听着这话,感觉皇帝也穷得仇富了,还想抢钱,奈何没有正当借口。
于是皇帝决定,他没能挣这个钱,也得让别人也挣不了!
郭珍珠眨眨眼道:“皇上,臣妾以为此事只怕很难禁得了。越是禁止,对方只会更隐秘地买卖,这价钱指不定会涨得更高。”
毕竟对方顶着更大的风险来卖,价钱当然还得往上翻才行!
朝雨在郭珍珠身后听见这话,心下咯噔一跳,生怕自家娘娘的话会惹怒皇帝。
皇帝想禁了宫外香露的买卖,郭珍珠却回答可能禁不了,皇帝能不生气吗?
好在皇帝只眉头皱得更紧了,倒是没有发怒,而是看了郭珍珠一眼道:“你这么说,是有什么法子解决了?”
郭珍珠笑笑道:“臣妾是想了个法子,却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决此事,还请皇上听一听如何。”
皇帝饶有兴致地挑眉道:“你说说,朕听着。”
闻言,郭珍珠就答道:“臣妾认为此事宜疏不宜堵,如今香露这价钱高得离谱,依旧有人愿意买。如果价钱低一点,那想买的人只会更多。”
“既然内务府也会做玫瑰花露,想必这香露也能做得出来。到时候价格比香露低一些,只会供不应求了,也能解皇上的燃眉之急。”
皇帝听后,意外看了郭珍珠一眼道:“你是让朕也做香露的买卖,这不算与民争利吗?”
郭珍珠摇头道:“皇上,这香露的价钱,一般百姓可买不起,算不上是与民争利,却能为皇上分忧了。”
这生意抢的就不是平民百姓的钱,毕竟一般商人也做不出来,抢的是达官贵人的钱,还可能是皇亲国戚的钱!
郭珍珠把抢钱的借口都准备好了,让皇帝嘴角一弯,进来后第一次露出笑容来:“不错,要是内务府做出来后,你想用,只管去取就是了。”
听罢,郭珍珠连忙起身谢恩,心想皇帝说得挺大方的,以后真做出来让她随便去拿来用。
其实真做出来了,郭珍珠也不敢真的随便拿。
虽说内务府做出来的花露肯定不如舶来品的香露来得贵,却也肯定不便宜。
皇帝这会儿正高兴,说的大方,谁知道后边见郭珍珠拿走一大堆,他会不会心疼呢?
不过她想着每一套化妆刷只滴几下,一瓶花露也能用很久了,只拿个几瓶差不多足够用,于是心满意足。
皇帝见郭珍珠高兴的样子,也开玩笑道:“你跟朕提这个建议,其实是不想花大钱买香露,自己又想用花露,索性让朕做这个买卖了?”
郭珍珠也笑着道:“皇上,这香露的价钱是冤大头才能买得下手,臣妾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让外人挣这个钱,还不如让皇上来。”
“这样又能充盈国库,也叫皇上不再为军费的事费心,臣妾还能用上花露,这不就是两全其美之事了?”
皇帝眼底都透出一丝笑意来,郭珍珠这坦坦荡荡的,表明她确实有私心,但是
这个私心还能为皇帝分忧,那就是能做的事了。
“李德全去交代内务府,让他们尽快做出花露来。到时候做好了,顺嫔再过来参详一二。”
郭珍珠听后连忙说道:“皇上,臣妾对花露并不是很了解,倒是僖嫔要更熟悉一些。”
皇帝听后只微微点头道:“也罢,到时候你们两个一起过来看看就好。”
他原本还想留下郭珍珠用饭,可惜外头有太监等着禀报,郭珍珠识趣地起身告退了。
皇帝把人叫进来,这太监低声说道:“皇上,盯梢的人揪出来了,是索绰罗氏的人。”
听见这话,皇帝不由蹙眉。
盯着三官保的竟然是索绰罗氏的人,这跟他的猜测并不相同,还可以说是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