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我今天不走。”他轻声……

    刚下地半个小时, 顾晏津又回到了床上。

    再次见面,气氛像两人中间摆了一块巨大的方冰,两两相对、沉默无言。

    邵庭阳看他额角还有虚汗、脸色也微微苍白,起身想去拿热毛巾给他擦一擦, 却被顾晏津拒绝了。

    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 邵庭阳以往被他拒绝的次数也不少, 他拒绝顾晏津的可能也比想象中的要多。

    但就是这样一件小事, 莫名地点燃了他的怒火。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什么?”

    “我说你生病的事。”

    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邵庭阳反问那什么算大事, 你总是这样, 什么都不和我说。两人又开始翻起旧账。

    顾晏津不是很想、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重演这样的曲目,于是打回了这个回答及之后可能发生的对话, 但他也想不到回答什么才能不把对话引到争吵争执的方向, 最后发觉唯一的答案只能保持沉默。

    邵庭阳等了一会儿, “怎么,又回答不上来了?”

    “我现在很累,能不聊这些吗?”

    “你累吗?我看不出来。”邵庭阳指向留在客厅还没有合上的笔记本, 平静道,“我没看错也没记错的话, 几分钟前你不是还在好好地处理工作吗?哪里累?”

    他说话夹枪带棒的,顾晏津忍了几次终于按捺不住。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邵庭阳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转过身躲避自己的视线, 一字一句道,“顾晏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不负责?对你、也对我。”

    在今天之前, 他还希望回到原点、就算蒙着头装糊涂地过日子,总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哪怕只是欺骗。但现在邵庭阳发现他错了,大错特错、彻头彻尾地错了。

    他蒙骗自己将就着过下去就比现在更好, 然而所谓的将就、被美化的过去本身就是一个骗局。

    不管是恐慌症还是别的,从一开始他就被排除在外,唐遥知道、梁映知道、顾家人或许也知道,然而就是就是他这个结婚多年的伴侣像个傻瓜一样,一问三不知。

    但这不是最让他伤心的。

    让他真正愤怒的是,直到现在这个时刻,他才发现顾晏津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改变,这打击如此之大,以至于他最后一丝自欺欺人、蒙头混日子的想法也被打破了。

    顾晏津靠着床背坐得很直,他侧身背对着,大半边脸都藏在阴影里,脖颈处肌肉线条紧绷。

    “你还不算说些什么吗?”邵庭阳问。

    “……”

    虽然早有预料,但邵庭阳还是不免为这沉默和抗拒感到失望。

    “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

    他喃喃道,转身想去拿自己的外套,然而下一刻,他就停住了脚步。

    “……我没对他们说过。”顾晏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微微沙哑,“唐遥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猜到了一点,我们之间从来没聊过这些。”

    那是顾晏津还借住在唐遥家的事情了,没过多久顾晏津就找了个机会搬了出去。唐遥明白了他的态度,之后就也再没提过这件事。

    然而他话音落下,邵庭阳神情却没有多少波动,“所以呢?”

    他还要感谢对方的守口如瓶吗?

    “没有人会希望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顾晏津垂下眼睑,漠然道,“我是刻意瞒着你,但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些原因。”

    “是吗?”邵庭阳此时此刻最不想的就是弯弯绕绕兜来兜去地猜,索性直接戳破他,“不是因为你自尊心太高、从来不肯依靠别人吗?”

    他的话毫不客气,甚至有些锋利。

    “你是我带进这一行的,我对你有责任,本来就应该是我照顾你多一些。”顾晏津轻声说,“其实前几年,我一直有些后悔,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你好。”

    “如果你后悔,我比你更难受。”他喃喃道。

    邵庭阳冷淡刻薄的神情渐渐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说:“这是我做的决定,本来就是我负责。没有什么你对我有责任、该照顾我这种话。”

    “你看,换位思考,你也会有这种想法,我也只是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顾晏津微微笑了笑,只是脸色苍白,让他的笑意看上去有些淡,“其实你总比我想象中成长得更快,不管是为人处世上,还是做一个演员,只是我总是、我总是……”

    他有点疲累,咳了两声嗓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些话,两个人之前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聊过,大概都觉得都是些幼稚无聊的想法、心里面琢磨两下,就不好意思地掩了过去。

    但其实,邵庭阳也是想过的。

    记得初见顾晏津时,大夏天时他穿着白衬衫和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端着一杯他刚亲手捣的手打柠檬茶,眉眼微垂神情淡漠。

    他的样貌不像是比他大四岁的模样,但他坐在那里、一身气质就和青春飞扬的校园和学生都格格不入。

    和他接触时,邵庭阳时常陷入一种割裂的纠结,因他脆弱的气质想要保护他、但又因他强硬自我的性格感到自卑。自卑于顾晏津已经功成名就,而他却是一个人海之中最普通不过的学生。

    然而顾晏津又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呢,邵庭阳过得这么顺遂,自己却有一个破破烂烂不堪提的人生。

    才华、光环、财富,这些光环都只是过眼云烟,并不是不可替代的。真正宝贵的东西,在他功成名就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失去了。

    大概是生病了,人也变得脆弱,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在这个时候倾吐时总会轻松许多。

    这一番谈话下来,虽然顾晏津并没有承诺什么,但邵庭阳的态度还是柔和了许多。

    顾晏津没再说下去,他也就顺势换了话题。

    “你说这些,我可以理解为是在示弱吗?”

    顾晏津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他的脸垂得很低,只看得到自然垂下的发丝。邵庭阳看着看着,渐渐消了气,有些懊悔不该这样刺他,但这样一想,却又气,如果不刺他,恐怕等他死了都听不到顾晏津说这样的话。

    “可能吧,毕竟我是一个要强、又不肯依靠别人的人。”顾晏津撇过头去,轻声说,“只要你别再张口闭口说那些负不负责的话,那就当是吧。”

    邵庭阳听着他的语气总有些想笑,但回过神来,又有些伤感。

    “知道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掀开被子一角让他躺下,“等你好了再说,现在先好好休息吧。”

    “可是……”

    邵庭阳说:“工作上的事我会帮你处理,放心吧,你就休息一天,这天塌不了的。”

    顾晏津还要挣扎,却被他按了下去。

    灯光昏暗,邵庭阳坐在他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我今天不走。”他轻声说,“别怕,睡吧。”

    第42章 第 42 章 他攥紧掌心,半晌后打开……

    顾晏津这一觉睡了很久, 到下午四点时他还睡得很沉。邵庭阳不放心,中间进进出出看了好几次,都没把他吵醒。

    再一摸,身上也基本不出汗了。

    确认没事后, 邵庭阳就把门带上继续工作, 也不去吵他。

    直到晚上七点, 小张定完了外卖, 过来送饭门时两人说了几句话, 顾晏津才终于有了几分意识, 迷迷瞪瞪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等邵庭阳聊完再次进来查看情况时,才发觉他已经醒了。

    “……怎么不叫我?”邵庭阳坐到他身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他摸了摸额头的温度。

    还好, 没有发烧。

    顾晏津没有说话, 邵庭阳也不催他,过了好半晌,他才喃喃地问:“几点了?”

    “晚上七点了。”邵庭阳说, “我看了你手表上的睡眠,这几天都只睡了几个小时, 今天一下睡这么久,头痛不痛?”

    睡眠质量不佳还睡太久, 很容易出现头痛胸闷的情况,但邵庭阳没办法叫醒他。

    顾晏津不是这几天只睡了几个小时,而是这两个月来都是如此, 超负荷工作下短睡眠才是他的常态,但积累的债务多了,大脑总会抓住时间来偿还。

    顾晏津摇摇头,“就是有点头晕, 使不上力气——”

    他说了半句,忽然打住了话头,转而又问:“对了,我那些邮件……”

    “能审的我都让卓然帮忙审了。”邵庭阳道,“不能的我也回了邮件告知要延后一段时间,你放心。”

    卓然是顾晏津的执行助理,全名叫赵卓然,他师傅以前就是顾晏津的助理,后来经他推荐在某家影视公司任职了,现在过得也不错。

    顾晏津没有签约公司,只开了一家自己的导演工作室,负责对接一些他经手的项目、或者是做一些投资。前助理走了之后,一直都是赵卓然在帮顾晏津打理,担着助理的名义但什么活都帮忙挑一担子,十分得他信任,如今也有好几年了。

    听到卓然审了一部分,顾晏津也松了口气。

    卓然的审美他还是信得过的,而且他做事谨慎,只要不是写的太差总会留个机会,交给顾晏津评定,而不是直接驳回,这方法对于娱乐公司来说不算高效,但对于精益求的顾晏津却正好,也能大大降低两人之间的分歧。

    顾晏津原本想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商量一下卓然的待遇问题,如果他愿意留下,股份期权这些都能商量。要是想换一家单位,他也能帮忙托举介绍一二。

    只是上半年他和邵庭阳正好在闹离婚,夫妻财产还没分完,也不好说这些,就耽搁到了现在。

    顾晏津想起来,还有些愧疚。

    他心中想的,邵庭阳又何尝不知道呢?

    “卓然在你身边做助理也有好几年了,今天下午趁着这个机会,我也和他聊了聊。”邵庭阳道,“他说他性格内向,换公司换岗位的话同事和工作内容都得重新适应,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留下来。”

    卓然能够留下来,邵庭阳也觉得是件好事。

    今天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把顾晏津积压的各种邮件和工作都处理完毕,顾晏津一向不会主动和他分享工作内容,他为了避嫌,也很少会询问这些。

    今年顾晏津在组里过生日的时候,第二天站都站不起来,还要躺在沙发上看剧本,一下午忙得头都没抬起来一次,邵庭阳那时恼火中带着几分怨气,直到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他平时都是什么样的工作强度和压力。

    赵卓然能跟着他干这么多年,也是个狠人了。

    公正的来说,顾晏津虽然给下属员工待遇不错,但工作压力实在大,而且个人工作室的前途也远远比不上有资本倚仗的大娱乐公司;但从私心来讲,赵卓然工作能力强,这么多年很少和顾导闹出矛盾,可见情商也很在线,顾晏津又是个念旧的人,前助理离职的时候都不适应了很久,卓然再一走,他身边也没多少能用的人了。

    听他说对方愿意留下,顾晏津自然也很高兴。

    “待遇那些我让他亲自和你谈,只是有一点。”邵庭阳抢在他之前,强调道,“我和他承诺你们重新签合约后,不会再维持这样的工作强度。他和我确认了好几遍,最后才同意留下的。”

    就顾晏津那个工作强度,也难怪他有低血糖的毛病了。是头驴天天十五个小时的拉磨都得累出病来,更何况是人呢。身体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吃得消?

    顾晏津愣了愣,许久后撇过头,“其实不用你说,我本来也打算忙完这阵后好好休息休息。”

    他的语气,听着不像是休息,而是退圈。

    顾晏津拍不出好东西了,今年无缘拿奖后邵庭阳就听说了很多这样的话,有别人的言论,也有他的预感。

    这预感不是来自于邵庭阳本身,而是他感受的顾晏津表达出来的预感。

    他张了张口,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无力。

    现在的市场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环境了,一部作品不看导演也不看演员,而是看方方面面,出品方投资人定下大基调,之后才是导演编剧演员后期配音这些去细化完成,一个人决定不了电影电视的成败,但这个道理他可以说给所有人,可无法说服顾晏津。

    他是出道起就戴满光环的明星,是界内有着“鬼斧神工”名号的行业风向标,是年纪轻轻拿下大满贯开始冲击欧美奖项的鬼才名导。

    他身上有这么多标签和光环,顾晏津必须用力奔跑,才能留在那个众人期待的队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坠入所谓“伤仲永”的结局。

    顾晏津从不认为自己是天才,甚至他都没有摸到过天才的边,但所有人都这样说,那不是也变成是了。

    他只能认。

    邵庭阳则恰恰相反,他只在小学手工课时拿到过满分的成绩,中学到大学毕业后一直是班级里吊车尾的存在,吊儿郎当地考了个还不错的成绩,擦线过了有大学上,上到大三时随波逐流地准备报考考研班,如果没有那个意外,他可能会继续学业、也可能一战失败出去投递简历,在一家不怎么出名的公司当他的小职员,再邂逅一段温馨舒适的恋爱,结婚生子完成他普通人的一生。

    然而在那个节点,他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选择改变他的那个人是一个世俗眼里的成功者,是他和同学听到后会忍不住卧槽然后举起手指大喊牛逼的人物。但邵庭阳的命运轨迹被改变了,身份角色却没有变,他依旧是一个普通人,依旧下楼去超市买五块钱一斤的青菜并且抱怨今年菜价又疯涨,依旧会在出门办事扫共享单车时发微信吐槽破破烂烂的车垫子。

    观众会对他有所期待,然而在看到他辣眼睛的偶像剧和广告后迅速下头,媒体和营销号对他则冠以“新人”、“非科班”、“狗屎运”、“处女作水平纯属鬼上身”之类的名号,但总的来说,邵庭阳并没有接收到太多的压力,毕竟爱他的观众一部分是角色粉,早就把他真人和角色切割;另一部分是慕强粉,在察觉他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后转身就走,直到这两年才回头。

    大概世人总是对0开始奔向100的笨蛋更宽容,而100分的天才只要稍微后退一步,便会被人视作是异常、是要皱着眉头指指点点、如临大敌一般应对的。

    就如同他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兄长一样。

    邵庭阳避开了话题,“饿不饿?我去给你热点吃的?”

    顾晏津摇摇头,“我还不是很饿。”

    他现在只想躺着,连玩手机都提不起兴趣。

    邵庭阳置若罔闻,一边起身去热饭一边教训他,“你都多长时间没吃了?从昨天晚上九点到现在都快24小时了,你还不吃饭,是真想成仙吗?”

    “……”

    邵庭阳出去热他们俩的饭,走之前把床头的小夜灯打开了,只是光打在眼皮上微微刺眼,顾晏津躺了一会儿,起身调亮度,却看到那板没吃完的阿普唑仑,他瞬间被刺痛了一下。

    他攥紧掌心,半晌后打开床头柜,把那板铝箔药片往里面一扔,粗暴地关上了抽屉。

    第43章 第 43 章 就只爱了你一个人,一直……

    这顿晚饭吃得平静安稳, 没有争吵、没有试探、没有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也没有无法言明所以戛然而止的真心。这一晚就和他们曾经度过的无数个夜晚中最普通的那个一样,还没说几句话,但指针已经拨过去很久。

    顾晏津睡了这么久, 估计晚上是睡不着了, 邵庭阳便打开了一部爆米花电影陪他看, 顺便查明天的车票。

    九月底正值国庆出入高峰期, 点进购票app里一水的候补, 一等座商务座也爆满, 唯一还剩下一两张票的车次要么点进去已经锁了票,要么就是出发时间太早或太晚, 总之都不合适。邵庭阳看了一圈, 感觉坐高铁回去还是很艰难, 就联系小天让他找个司机。

    横店到A市中间有三百多公里的路程,高速不堵的时候开车要三四个小时,不过节假日就另说了。但顾晏津现在的身体和心理状况, 恐怕也不是很适合坐公共交通。

    公关公司带了一下午的节奏,才慢慢降下缺席直播的负面影响, 把观众的注意力从他们身上引走,邵庭阳不想在这个时间点上再被当成猴子围观。

    小天回了消息, 说这会儿临时找不到人,就从节目组借了个司机,大哥四十多岁, 人很可靠老实,顾晏津刚来横店录制的时候就是这大哥去接的车。

    邵庭阳询问完司机的情况,又叮嘱了几句,让小天在出发前把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然后又开始回复在顾晏津下午睡觉期间、梁映他们没联系到人改发到他这边的消息。

    他设置的静音, 但消息送进来时还是会发出些微的震动,顾晏津转过头看了他好几次,他都无知无觉。

    “还没订好票吗?”顾晏津问。

    “没有票了,我们开车回去。”邵庭阳不想他现在就去拿手机处理外界的信息和消息,便只说了这件事,“小天找了个司机,明天早上就出发。”

    “哦。”

    顾晏津收回目光,卧室灯光昏暗,只剩下电视反射出的光彩,蓝的紫的黄的,幽幽地落在他身上。

    这部电影几年前上映的时候他就看过,本来还以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随着剧情的发展也陆陆续续想起了后面的内容。

    他握着遥控器一通按,屏幕上亮起x2、x4、x12的快进符号,直到邵庭阳放下手机,扬声器里已经加速成外星语的台词才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节假日高速估计会很堵,明天一早我们吃过早饭就走,你忍一忍,等到了车上再睡。”

    他没有注意到错乱的剧情,还在脑海中整理明天的安排,“你明天想吃点什么?对了,还得买点薄荷糖,晕车的时候可以吃……”

    “我不晕车。”顾晏津说。

    “只是以防万一。”

    看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邵庭阳直接转移了话题,“家里的阿姨还是之前那个吗?要是的话,让她提前过去打扫一下,这几天A市一直在下雨,估计闷得慌,我看明天是个好天气,还是得把屋子打开通通风,被子衣服该洗的洗该烘的烘,省得回去睡不习惯,又得折腾一通。”

    顾晏津扭过脸看电视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家我为什么睡不习惯?”

    邵庭阳顿了顿,好像没有听懂他说的什么,继续道:“要是不先收拾好,你懒得动,又不叫阿姨过来打扫,估计就在沙发上将就着睡了。”

    顾晏津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电视里男女主隔着长桌用餐,女主冷着脸一手握刀一手握叉用力地切着盘子里带血的牛排,男主抬起目光、一边用餐巾擦拭嘴角一边查看她的表情。

    表里两个世界都陷入沉默。

    电视里女主用完晚餐后拉开椅子一言不发地走了,只剩下男主孤零零地坐在宽敞空荡的餐厅里,摇曳蜡烛的分镜切过,深蓝色的夜响起一段提琴合奏的bgm,琴声悠扬,仿佛一场捉摸不清的雾,然而两秒后,就戛然而止了。

    “哒——”

    顾晏津关闭电视,把遥控器扔回篮子里,邵庭阳也随着他的动作望向他。

    然而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十几秒后,他才开口:“我想睡了。”

    他并不困,他知道,邵庭阳也知道。

    但邵庭阳还是起身,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收拾好,检查门窗,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小夜灯只留下一点昏暗的光线。

    “睡吧。明天早上我叫你。”

    他把被角掖好,刚要起身的时候顾晏津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夜灯的光那样模糊,黑暗中只能看清彼此的一点轮廓。

    邵庭阳尝试着把他的手塞回去,但是感觉到他的抗拒,就没动了。

    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能隐隐感觉到昏暗的光线下顾晏津没有撤走的目光。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说。

    “……我爱你,晏津,一直都是。”过了很久,他近乎妥协地承认,他声音很低,但足够清晰,“别让我担心。”

    拽着他衣角的手微微松了松。

    邵庭阳看到他的眼睫在黑暗中轻微地张合,心里也跟着那只手放开的力气坠了下去,胸腔里空荡荡的,茫然。

    但他没有茫然多久,顾晏津就握住了他的手。

    两双手,温热的掌心。

    他握得并不用力,大概是生病消耗了力气、所以无法紧紧攥住他的手心,但那样细腻滑润的皮肤,邵庭阳的指节也没能从中脱落。

    邵庭阳垂下头,摸索着吻了吻额头,但因为没有找准方向,最后落在了眉骨和眼皮之间。

    晚安。

    这是他本来准备好的台词,因为得到了顾晏津的回答。他什么都没说,但是这一刻握住他的手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但他没来得及说。

    “……我不想、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他赶在邵庭阳之前,轻声说,“我好害怕,我想听你的声音。”

    邵庭阳就没有走了。

    因为疲惫,他的外套没有挂起来,只是随手搭在卧室的桌椅上。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衫,下身是一件颜色不那么搭的睡裤,但穿了很久,触摸时,柔软的材质比被子更好摸。

    顾晏津主动靠过去,邵庭阳便伸出手抱住他,像两只在这个不那么冷的夜里汲取温暖的短毛动物。

    邵庭阳像以前一样给他一只胳膊枕着,尽管这姿势躺久了两个人都没那么舒服。顾晏津把头埋在他怀里,手搭在他腰上,摸到他柔软的睡裤,下意识地用手指头在那里搅来搅去。

    他贴得太紧了,像一只雏鸟一样靠在他怀里,好像要钻到他的胸腔里去。

    邵庭阳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热,后面逐渐有些不自然,只能闭着眼强迫自己快点入眠。

    顾晏津感觉到了,就摸了摸,又去触碰他发热的耳垂,直到被邵庭阳捉住指尖。

    “要做吗?”他低声问。

    邵庭阳问他:“你想吗?”

    顾晏津没回答。

    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状态。

    邵庭阳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算了,明天就回家,别再发烧了。”

    说着,他把人往怀里按了按。

    顾晏津挣扎着探出脑袋,在他们之间的空隙里呼吸着第三空间的氧气。

    “我帮你吧。”他说。

    然后得到了对方的拒绝。

    “我一下午都没有补觉,有点累了。”邵庭阳说,“你安分点。”

    顾晏津哦了一声。

    邵庭阳说自己累并不是无能的托辞,他早上六点就起床、此后像个陀螺一样忙到现在没有一刻停歇,闭眼躺着躺了十几分钟,欲望渐渐消退、困意转而像蚂蚁一样爬了上来。

    “是那个药。”

    快要睡着的时候,顾晏津忽然说。

    邵庭阳迷迷糊糊的,听见他的声音,睁开眼睛,“嗯?”

    “是那个药的副作用。”他顿了顿,“不是我不……”

    邵庭阳半睁着眼,感觉一阵洪水袭来、蚂蚁裹挟着困意迅速逃离了他的脑海,意识又逐渐恢复了清明。

    他反应了很久,才明白顾晏津说什么。邵庭阳垂下目光,本想看看顾晏津的脸,但顾晏津把脸贴在他肩窝上,抱着他的腰,什么都看不到。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所以你才不想……吃这个吗?”

    “有一部分原因吧。”

    有一些话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难以说出口,开了个头后面的话就顺畅许多。

    “进组拍戏的时候也不喜欢吃。”他说,“吃了脑子像有一层雾,会恶心,记忆力也很差。”

    实际上副作用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很多,盗汗、便秘、低血压、肚子疼、视力变差,好像该有的能有的都来了,药物把他变成另一个人,就为了抵制那一个时刻。

    在他还是副导演时,他曾因为某种情况服用了这类药物,然后就陷入了低潮期,这种感觉难以抗拒,就好像是他的大脑和心脏在拖着身体走。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身不由己是什么滋味,因为他持续几天都不在状态,严重耽误了拍摄进度,最后不得不赔了一大笔违约金、退出了剧组。

    由于那个项目是老师帮他牵线搭桥的,顾晏津的“不敬业”在那段时间不仅连累了他自己、也连累了老师的信誉。也是从那之后,他发誓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出现第二次。

    剧组可以因为演员、编剧、资方撤资各种各样的原因罢工,但绝不能是因为他自己。

    这些属于他自己的过去,邵庭阳之前从来没听过。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这次不是因为顾晏津的隐瞒。

    是因为他的妥协和退让。

    直到此刻,邵庭阳才意识到他之前气头上做出“自我”“倔强”的评价太过高高在上,自我的人不会为了维护他人而损害自己的利益,顾晏津从来不“自我”,恰恰相反,他只是习惯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只是习惯了在其他人的利益面前退让。

    大约是他一直没有说话,顾晏津也察觉到了什么,安慰他:“不过拍戏的时候我状态都会好一些,不怎么需要吃药。”

    邵庭阳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像顾晏津现在说不需要吃药,他认为在工作的时候服用药物会耽误进度,但是在自己的私生活领域,他同样不能优先考虑自己。

    因为他有一个伴侣,一个对他有着高情感需求、并且很难理解他的伴侣。

    这世界有很多他看重的事,他必须打起精神去完成,至于他自己?

    那并不重要。

    “……”

    邵庭阳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他。

    顾晏津很不习惯接受来自于他的“被可怜”的情感,挣扎了两下。

    “我帮你吧。”他说。

    邵庭阳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怎么还在想这个事,有些愧疚但也有些无语。

    “我不想。”

    “可是我想。”顾晏津很固执,“我想看你,很快的。”

    说着,就拉开被子微微往下钻了钻。邵庭阳没能抓住他,只抓住了他瓷白的、垂在他胸膛的手。

    ……

    邵庭阳眉头紧皱,他握着顾晏津的那只手抓得很紧,呼吸沉重,像是难以忍受什么一样。十几秒后,顾晏津抬起被子慢慢爬了上来,用湿漉漉的、带着厚重味道的嘴唇去亲吻他。

    邵庭阳给他做这种事的时候很少会直接来亲他,顾晏津很不喜欢这样,每次他都必须去漱口刷牙回来才能继续,后来他想了想,大概因为是承受的那一方,含着湿润的接吻时很容易有一种被羞辱的不堪感。

    但顾晏津又喜欢对他这样做。

    “舒不舒服?”

    他声音有点哑,但音色还是很像清泉。

    邵庭阳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压过身把人抱住,抚摸他滚热的身体、吻他的脸和唇。

    顾晏津没能给他相应热烈的回应,只能张开唇顺应他的亲吻。

    两人鼻子挨着鼻子,腿挨着腿,像两块拼嵌的拼图那样近。

    “我爱你。”邵庭阳忽然说。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的心。不是这一刻,也不是曾经,是时常。

    是想到就会开始挂念的时常。

    顾晏津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剩下干巴巴地一句嗯。

    他实在不会爱人。

    “你是不是就想看到我这样?”邵庭阳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有些明白了,“你就想看到我迷恋你,离不开你,死也要死在你……”

    他没说完,顾晏津已经把他的唇堵住。

    他摸黑猛地来了这么一下,邵庭阳被嗑地闷哼一声,却想,他大概能读懂顾晏津在想什么了。

    顾晏津并不是一座孤岛,在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他觉得他能读懂顾晏津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表情,他比他的助理、他的工作伙伴、他的朋友、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他。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老天爷开始收走他的这项天赋,他不得不隔着一层白茫茫的雾看对方,因为看不到所以内心生出恐惧,大喊大叫想要让对方注意到,然后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然后在这一刻,他忽然发觉那层雾消失了。

    “好,我知道了。”他轻轻一笑,声音模糊,“你个胆小鬼,你不敢说,你就来刺激我,让我说……”

    顾晏津说不是,咬他的耳朵。他咬的力道不重,邵庭阳却按住他的脖颈、不轻不重的力道把他按回床垫。

    他这时候才有点慌张,然而实在是有心无力,最后只能低低地叫了一声。

    “……”

    像求饶。

    邵庭阳动作一顿,本来他就没打算进去,此刻听到这两个字,好像一瓶清凉油从头皮泼到脚心,说不出的刺麻。

    又高兴、又舒爽。

    顾晏津很少这样叫他,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也是几年前了,刚结婚的时候邵庭阳毛手毛脚的,虽然一朝弯了,但心里也还是有点旧时大男子主义的坏毛病,就喜欢折腾他喊老公。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单纯喜欢顾晏津这样叫他,他也不在意谁先喊,脸皮奇厚,搞事的时候要喊,哄人的时候也要喊,总之乱七八糟喊一通,致力于让顾晏津也脱敏这样叫他。

    但尽管他尝试了很久,顾晏津这样叫他的次数还是屈指可数,要么是蚊子叫,要么就是被折腾得狠了才叫了两声。他那会儿年轻气盛,除了上课基本没别的屁事要干,哪像顾晏津已经遭受社会的磋磨?

    直到有一次他实在太过火,顾晏津很生气,之后这种事上才克制了许多。

    邵庭阳本来也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这会儿看他吓得免死金牌都吐出来了,便不再和他计较。

    “……让你别惹我。”他低低抱怨了一句,把两人衣服扯好,“睡吧。”

    顾晏津却还是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只看到一点点亮光。

    “邵庭阳。”他喊。

    “我不走。”邵庭阳回答,“你要好好休息,好好养病,好好吃饭……我不会再走了。”

    顾晏津轻轻地哦了一声。

    邵庭阳有些困,但是睡着前又想起一件事。

    “离婚之后,我给自己接了很多工作,但还是很想你。”他说,“就只爱了你一个人,一直都是。”

    顾晏津没说话,安静地贴在他怀里。

    “晚安。”邵庭阳闭上眼。

    ……晚安。

    顾晏津也在心里说。

    第44章 第 44 章 我连门的密码都不知道,……

    邵庭阳原本以为这一晚过后顾晏津应该好了许多, 还有精力说笑,或许情况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然而第二天现实就给了他一巴掌。

    顾晏津的恐慌症没有再发作,但情况似乎比这还糟糕, 他陷入到了严重的情绪低潮, 邵庭阳和他说话, 他只能简单地摇摇头。平时网瘾那么重、手机绝不离身的人, 邵庭阳把流媒体页面打开放到他手里, 他也不看, 不想说话、也不动弹,只看着远处木制衣柜上留下的一个天然黑点, 表情有点难受, 好像外界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吸引他的注意。

    他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声音。

    邵庭阳试了好几种办法, 最后只能强硬地把他拽起来穿衣服,又插上吸管让他喝了点豆浆。这样缓了一会儿,顾晏津才能自己跟着他一起下楼。

    昨天直播之后, 不少狗仔和私生知道他们今天要离开,已经提前带着长枪大炮在楼底下蹲守。为防被拍到, 他们分了两路走,小天和另一个身材和他很像的助理先坐车离开, 吸引狗仔注意,等一段时间再从酒店后门离开。

    邵庭阳和顾晏津全副武装,几乎从头顶遮到脚, 等外面没什么人之后,就和顾晏津上了保姆车。

    顾晏津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他脸很尖,戴上之后几乎只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上了车他也没有卸下装束, 直到邵庭阳拉上隔音板,车内镜无法照到他的面容时,他才摘掉了口罩。

    “热不热?”邵庭阳问。

    横店今天大降温,他穿着外套都觉得有些凉,就给顾晏津多穿了一件。但车内温度适宜,路上还要开好几个小时,估计太暖和也闷得慌。

    顾晏津摆摆手,微微侧过身靠在车窗上,好像不太舒服的模样。汽车在马路上行驶,经过减速带或是不平整的路段时,他的身体便随着车身的震动晃了晃,连带着柔软的头发也在空气中飘荡。

    邵庭阳摸了摸他的额头,顾晏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他便收了回去,没有再碰。

    不久后,爸妈也打了电话来,询问他们的情况。

    其实他们昨天就已经询问过一遍,只是那时候邵庭阳心里很乱,也不想他们多担心,就搪塞了过去。

    但不管怎么掩饰,他们心里也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毕竟这半年来顾晏津都没怎么和他们联系、甚至过生日都没有出现。好不容易一起上个综艺,片段里又表现得这么冷漠,也难免怀疑和担心。

    “喂?妈,嗯……他没什么事,就是身体不太舒服。嗯,我们现在准备回去了,等回家后再找人看看。不、你们不用过来,我忙得过来。”

    他在一旁打电话,余光顾晏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电话内容,只是半蜷缩着身体。

    “嗯,到时候再说吧,我先挂了啊。”

    邵庭阳想去找条毛毯给他盖上,然而刚准备挂断,就听到他爸妈说,“你等会儿啊,你姐不放心,说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几秒过后,一道咔哒响,邵庭兰接手了手机。

    “喂?你俩没什么事吧?”邵庭兰说话单刀直入,“我现在在房间说话,爸妈听不到。”

    爸妈是不在,但顾晏津还在。

    “没什么事,你不用跟着他们瞎操心。”邵庭阳只能再一次重复这句话,“等我回去再说吧。”

    “怎么和我说话的,你这什么态度——”邵庭兰啧了一声,但又想到什么,迟疑了半秒,“是不是他在你旁边?”

    邵庭阳愣了愣,但还是嗯了一声。

    邵庭兰也哦了一声,“他身体真不舒服啊?我还以为你刚才是哄爸妈的呢。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现在还好。”邵庭阳不想刺激到身边的人,就没有说太多,“不是什么大事。”

    “行,你看着点,要有什么事就和我们说,别一个人担着。”邵庭兰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性格,既然弟弟不肯说,那八成就是不方便告诉她,她就没在追问,只道,“那你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邵庭阳还没回答,他姐就直接道:“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和我交代了,你不知道就昨天,顾晏津妈妈还打了电话过来问,我的妈呀,平时从来不见她联系我们。我看爸妈那态度,恐怕已经很怀疑了,你和我交个底,我还能帮你说说话。要不然,指不定哪天妈就杀去A市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帮你。”

    “……她打电话来干什么?”邵庭阳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你有没有听见她们说了什么?”

    “不知道啊,妈在卧室里接的电话,我路过时听了一两句。”邵庭兰说,“不过我看这架势,这俩老太太应该都不知道真实情况,我估计他们是看到了热搜,才打电话来探我们口风的吧。”

    谁能想到这小两口离婚,家里人是一个都没告诉,现在这两拨人里,除了她以外没一个知道真相的。

    “以后他家里打来的电话直接挂了,一个都不要接。”邵庭阳皱眉,“有什么事放着我来处理。”

    “我这不就是告诉你、让你去处理的吗!”姐姐恨铁不成钢道,“昨天给你打了百八十个电话,一个都不接,那我能怎么办?”

    “……”邵庭阳扶了扶额头,“行我知道了,有消息的话我再和你说。”

    “嗯,挂了。”

    挂断电话,邵庭阳拉开背包翻出一条毛毯盖到他身上,一直闭着眼休息的人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睁开,看到他,又用力睁了下眼睛,换了个姿势。

    “我有点头疼。”他咳了两声,“带药了吗?”

    “带了,疼得厉害吗?”

    邵庭阳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感觉和自己的差不多,但车内比较暖和,而且也不能排除低烧症状不太明显的状况,以防万一,还是吃点预防比较好。

    常用药都是随身放在包里,他开了瓶矿泉水,顾晏津把药压在舌头底下、含了一口然后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不过他含的时间有点久,唾液融化了一点药物的表皮,尝到了微苦的味道。顾晏津就着水皱眉把药味也咽下,才问:“……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妈打来的。”等他不喝了,邵庭阳才把水瓶拿了回来,盖上瓶盖拧紧,“她看你生病了,所以打电话来问问情况。”

    顾晏津刚想问她怎么知道,随后想起昨天直播的事,就哦了一声。

    嗡的一声,邵庭兰发来了消息,邵庭阳看了一眼,单手回微信。

    然后就听见他说:“有点累。”

    邵庭阳却没有立刻抬头看他,一边打字一边说:“顾晏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烦人?”

    虽是这样说,他语气却并不像是被烦到的反应。

    等发完消息,他才放下手机。

    “哪里不舒服?我按一按会不会好一点?”

    顾晏津摇摇头,“没力气,想躺着。”

    “那就休息,没人要你这会儿做什么。”邵庭阳无情地说,“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开车吧?这样会很危险,而且后面放了我们的行李箱,座椅没办法放下去。”

    顾晏津没说话。

    邵庭阳转了过去,想去找个肩枕,这样会稍微舒服一些,但当时上车匆忙不知道放在哪里,这会儿正值早高峰,车流迅速且拥堵,没办法靠边停车,他就脱下了外套。

    “搭我身上,靠一会儿吧。”

    顾晏津没动,他拍了拍腿,这人还是没动。

    邵庭阳真是服了他这个脾气,比王八还硬,无法,只得主动拨了拨他的肩膀示意。顾晏津才缓缓地移过去,把两条腿都搭在他身上,期间动作慢得像蜗牛。

    “晚上想吃点什么?”邵庭阳让他靠在肩膀上,打开了外卖软件,一边翻一边问,“想吃米饭还是带点汤水的?”

    顾晏津不说话,抬起肩膀凑过去看他的屏幕,看到是外卖页面,又轻微扬了扬下巴。

    “……”

    邵庭阳切回微信,让他看自己和邵庭兰的聊天记录。

    【邵庭阳:你就装不知道吧,爸妈那边我去解决】

    【邵庭兰:行吧,国庆放假回来吗?】

    【邵庭阳:不回。】

    【邵庭兰:那你自己和爸妈说】

    【邵庭阳:你帮我说吧,我这几天要照顾他,没空回去】

    【邵庭兰:……】

    【邵庭兰:我说不了,我一说妈准得买票过去看看,顺便观察下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邵庭阳:我就是不想让他们来才让你去说】

    【邵庭兰:……】

    系统提示:【邵庭阳向您转账10000元】

    【邵庭兰: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系统提示:【邵庭兰已接收您的转账】

    【邵庭兰:那你现在是打算搬回去了?又一起住?】

    【邵庭阳:可能吧】

    【邵庭兰:?】

    【邵庭阳:……还没和他说,先这样吧】

    邵庭兰发了一个大锤子砸脑袋的表情。

    【邵庭兰:服了你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有事说开了就行,别再折腾这些破事】

    聊天记录就到这里为止。

    顾晏津看完又往上翻了翻,发现这姐弟俩上次对话都是上个月的事了,邵庭兰说老妈晒了点地瓜干,要不要给他寄点,邵庭阳说不要,要为下部戏减重做准备,邵庭兰说行,她已经吃掉一大半了,邵庭阳要也没得多少。

    非常没营养但很家常的对话。

    “……”顾晏津问,“她知道我们离婚了?”

    邵庭阳嗯了一声。

    过了几秒,他补充:“没想告诉她,她自己猜到了,就……”

    “为什么不告诉你爸妈?”

    邵庭阳不答反问:“你不也没和他们说?”

    他说的“他们”是顾晏津的父母。

    “……这不一样。”顾晏津微微撤开了些距离,靠着座椅淡淡道,“我妈要是知道,第一句就是问我们婚内财产怎么分配,然后就开始给我相亲。”

    邵庭阳默了默,“男的女的?”

    “嗯?”顾晏津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说相亲对象的性别,“不知道,可能有男有女吧。”

    闫漪梅现在认不认可、或者尊不尊重他的性向,这点不那么重要了,顾晏津也不想去深究,两个答案背后都藏有不那么光明的答案的可能。

    知道结果不好,顾晏津就懒得去问了。

    邵庭阳想想也是,当年他和顾晏津准备结婚时,闫漪梅三天内给他打了六七个电话,甚至骚扰到他父母那里,大意就是两个儿子都是青年才俊,为什么要自讨苦吃,他们也都是公众人物,不说外界对他们的非议,生育也是个问题。甚至不用等到年老,等到中年时说不定就后悔了。

    闫漪梅虽然语气还算客气,但尖锐的态度确实藏不住的,好在林淑云很沉得住气,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笑呵呵地把他妈妈打了回去。

    如果顾晏津和家庭关系融洽一些,不那么恶劣,或许他们不会结得这么顺利。

    或许就是开头太顺利了,后面才走得这么艰难。

    邵庭阳回过神,发现顾晏津已经切出去查看他最近的聊天了。

    “……你直接搜你的名字可能快一点。”邵庭阳哼笑一声,“怎么,查我说没说你坏话?”

    顾晏津斜着看了他一眼,把手收了回来,闭眼。

    “别装睡。”

    顾晏津嘟囔说:“我头有点疼。”

    “别装病。”

    “……”

    顾晏津只得睁开眼皮,“你今天要留下来睡吗?”

    熟料他说:“不知道。”

    顾晏津抿了抿唇。

    邵庭阳继续道:“我连门的密码都不知道,这事我说了不算。”

    “……密码没改。”他说,“还有你的指纹。”

    邵庭阳转头看他,顾晏津却又闭上眼睛,开始睡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知道了。”

    第45章 第 45 章 经纪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

    为了甩开狗仔, 他们是分两辆车走的,一辆是顾晏津邵庭阳,另外一辆是小天和另一个助理。两辆车最后在服务点进行了汇合。

    今天的天气依旧不好,哪怕下午两点天色依旧灰扑扑的, 六个多小时的车程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担心疲劳驾驶出事故, 中间邵庭阳和司机大哥换班开了一会儿, 他开的时候大哥就在副驾补觉, 这样顾晏津也能在后面休息得舒服一点。

    在开了近六个小时的车后, 他们终于回到了A市。

    汇合后,邵庭阳原先想找个味道不错隐私性也比较好的餐厅, 大家一块儿吃顿饭好好休息休息, 但顾晏津身体不太舒服, 大抵是有些晕车,邵庭阳也不想折腾他,就打包了饭菜早些回了家。

    在车上的时候, 邵庭阳已经提前联系了阿姨上门打扫,回到家一进玄关就闻到了好闻的香氛味道, 客厅和卧室干净整洁,阳台枯掉的绿植换了几盆新的, 已经浇好了睡。沙发换了一套沙发套,四件套也是临时洗烘好换上的,十分柔软, 躺上去能闻到熟悉的洗衣液气味。

    顾晏津先回房间里休息去了,邵庭阳在外面整理行李箱,要把这周换下来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清洗,收拾完后, 又忍不住到各个房间里溜达了一圈。

    他搬走后,家里的格局并没有多大变化,以前他使用的书房和练功室还是维持着以前的布置,也没有增添新的家具。茶几上整齐地堆叠着一大堆打印的剧本或者合同邀约等资料,素净的笔筒里插着几只一模一样的蓝红黑水笔和荧光笔。波西米亚风的毯子披在沙发上,垂下一排毛绒绒的流苏。书桌上的亚克力摆件上贴满了便利贴和便签,有临时写下的电话号码,有买菜买水果的提醒事项,有吃药的打卡,也有上个月放马桶清洁剂时留下的日期。一旁的日历上画满了圆圈和红叉,空隙间标注出了当月重要的行程和各类人情生日。

    邵庭阳坐在沙发上翻看他随手记的本子,字迹潦草随意,有些是针对剧本的临时批改意见,也有观看电影电视时的随想和分镜记录,还有一些最新摄像机的型号功能对比。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昏暗的晚上,客厅的睡眠灯开着,顾晏津盖着毛毯躺在沙发上刷手机,一个电话打来,他随手抓起一旁散落的本子和笔,翻到一页空白在纸张上随手写下重要的字句和内容。

    就好像什么都没变。

    但他又明白,如果不想再走同样的结局,就必须变。这不是一个人的责任,而是两个人的。

    他给王医生介绍来的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询问是否能线上面诊,或者是上门面诊。

    医生闻言也有些为难,只说上门面诊的话可能不够准确,医院现在有比较精密的机器来辅助测试和判断,劝他还是尽量做好病人的思想工作。

    说了一通不知道算不算废话的废话之后,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邵庭阳想,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尝试尝试,便在吃晚饭的时候把这件事说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顾晏津很爽快地点了头。

    “好啊。”

    他说完好几秒,邵庭阳都没反应过来,忍不住确认了一遍,“真的,你愿意去吗?”

    “愿意啊。”顾晏津无所谓道,“我自己也去过好几回,只要你能接受……就可以。”

    说完,还不忘补充,“对了,我不想吃药。”

    邵庭阳原以为打破窗户很难,心里还为这个做了好几种尝试,然而没想到的是顾晏津的态度比他“开放”许多。唯一的问题在于他同意打破窗户,但不允许掀翻房顶,邵庭阳想到这点就有些头疼,但又安慰自己没关系,有进步就可以。

    “你之前也看过医生吗?去了哪家医院?”他问。

    顾晏津听到这句话却笑了。

    那笑容有些淡漠,也有些无情。是对自己的无情。

    “看了很多。”他淡淡道,“A市的医生看了,首都的也看了……国内很多有名的医生都看过。”

    邵庭阳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听到他这样说心里还是微微一沉。

    “……他们怎么说?”他问。

    “说很多,总结起来就是有病,要治。”顾晏津回答,“我问怎么治,他们说要吃药。”

    药物可以辅助控制情绪,但对于事业上升期的他来说,却是一剂彻头彻尾的毒药。

    “我尝试过短期服用后就停止,但就像减重一样,好一阵后又会反弹,反弹的时候会比之前更严重。”他说,“医生让我不要擅自断药,他们总是这套说辞,拿不出别的方法。我不想依赖药物,就没有再去复诊了,后来发现不吃药也就这样,坏一阵好一阵,总会恢复的。”

    他说这些的语气轻描淡写,不是不在乎,而是完全放弃了,所以才呈现出的漠然。

    邵庭阳几度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无法说出口。

    在他低谷的那几年,如果有个人告诉他,你患有精神疾病需要吃药,但前提是你的工作会大受影响,严重到或许你无法再从事这样的职业,或许他也会做出和顾晏津同样的决定。

    正是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才无法轻飘飘地对他说,放弃工作,放弃你的爱好。

    说放弃很简单,但承担结果却很难。

    “我们再去看看。”邵庭阳尽量保持乐观的态度,“或许这几年有副作用比较小的新药问世也说不定呢?医生也不建议长期服用,说容易成瘾。只要不是绝症,总还是有恢复的机会的。”

    “但前提是,”他补充,“你要减少工作量。”

    不是放弃,是减负。

    顾晏津忙起来经常顾不上别的,工作永远是优先级里的第一顺位,别说邵庭阳了,就连他自己都是无法顾及的。既然强迫症和完美主义无法避免,那索性减少工作量、拉长时间战线,或许从忙碌的工作中抬起头来,心情和心境也会阔达很多。

    顾晏津也没有反对,“好吧。”

    这一晚,邵庭阳留下来住宿,睡的主卧。

    ·

    第二天,他回了一趟之前住的公寓,把重要的东西都整理到行李箱去,打开衣柜时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只拿了当季的衣服。回来的路上,他又买了一些新鲜的时令蔬果和零食。

    顾晏津在生活方面是个能“将就”就“将就”的懒蛋,新鲜的但没做成成品的饭菜和零食他会优先选择后者,但要说起来,这种忙起来连今天吃了几顿饭都能忘的人,吃总比不吃好。

    回来的时候,他的车从大门经过,保安看见他的车牌还很惊奇,说感觉已经小半年都没见过他,又他是不是很忙。

    邵庭阳也不解释什么,只点点头说是。

    这周到下次录制中间有近一个星期的假期,这是排表的时候就定好的。主要是接近国庆,大多数嘉宾都有商演、广告等商务活动,下半年已过大半,到年关之前各种晚会盛典都要筹备,此外各大时尚杂志也都在抢夺金九银十的黄金期,市场前景好一些的艺人这时候忙得都跟个陀螺似的,上升期的艺人里,估计也就邵庭阳天天窝在家里定煮汤的时间。

    经纪人虽然有些牢骚,但想到上半年邵庭阳的行程一直都满满当当,也算是劳逸结合、两相抵消了。然而对于这个行程表,邵庭阳的粉丝们却十分不满。

    在她们看来,上这档有争议的综艺已经很亏,好在还挣了点话题度。只是在其他艺人都争相开屏的时间段,工作室和个人号没有物料、没有行程、没有红毯也没有进组,甚至连行程单都凑不出数,粉丝们自然感到十分不满,超话微博评论各种投诉维权,折腾着折腾着还真的有了点热度。

    好在这样的阵仗每隔两个月就要发生一回,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那个,工作人员也都是见怪不怪,按照流程安抚过之后也算是平息了声议。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周五这一天,平静的夜晚因为一条视频、一个意外炸开了锅。

    【你根本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感受,我说过的话你转头就忘,阴奉阳违,我也想问问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是啊,我就是这样说话不算话的人,我就是这样不在意你感受的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那你喜欢我干什么呢?】

    【微信互删,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顾晏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

    昏暗的监控摄像,看不清所处的位置和环境,画面里只剩下两个模糊的人影都看不清的人。然而讽刺的是,争吵声却那样清晰。

    邵庭阳托着平板坐在会议室里,来来回回把进度条调了好几遍,听得耳膜和太阳穴都突突地疼。

    一旁的经纪人和公司老总也是脸色铁青。

    “……这个视频已经在网上发酵了,现在用名誉权申诉下架恐怕也不怎么管用,营销号能把这段换百八十个花样剪得满天飞。”

    老陈把空荡荡的烟盒捏皱扔到烟灰缸里,里面积满了一层新烟灰。

    “这件事想靠公关压下去不行的。”他勉强冷静地说,“里面你们俩的名字清清楚楚,就算是扯到AI合成上,也不应该配音质画质这么低的视频,这不合理,没办法服众。”

    老总坐在办公椅里满脸疲惫,他本来六点钟就应该回家吃饭,就因为这个事硬生生拖到现在。

    “庭阳啊,这件事我们不好多说,毕竟是你的私事。”老板抓了抓头皮,叹了口气,“你要不把晏津和他的团队叫过来,反正都在本地,大家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事。”

    明天是周六周日,正常的经纪公司是绝不可能把丑闻拖过周末的,人闲着就爱看点八卦,更何况是整整两天的休息时间,要真的硬拖下去,反而对他们不利,以往积攒的口碑也会付之一炬。

    邵庭阳放下平板,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既然是监控,只放这么半截视频说明没剪完,还藏着后手,一旦我们否认就会马上反扑过来。”他平静道,“与其把这个流量让给别人,不如我自己来爆。”

    经纪人表情微微一凝,“你疯了……?”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不合理,不能服众。”邵庭阳道,“观众无非是对家长里短感兴趣,一味的隐瞒和打压不会引起他们的叛逆心理,还不如大大方方摆出来,她们想知道什么我们就告诉她们什么,别人也没办法用这个来拿捏我们。”

    “……大哥,我是让你想别的法子,不是让你搞自杀式澄清。”老陈服了,“你有没有想过,你把这些爆出来只会引燃观众的好奇心,他们反而会顺着这个把你扒底朝天,你以为你是在宣示爱情吗?不是!人家只会说怪不得出道就是顾晏津的男主角,原来你们俩真的是那种情.色关系!”

    “真这么干了,那这件事就永远粘在你身上下不来了,相当于在互联网上留了底。人家呢?人家啥都不干一个不清不楚的视频你就把大招交了。”老陈苦口婆心道,“伤敌为零自损一千,你傻不傻啊?”

    “我知道。”

    “你知道个——”

    “我知道。”邵庭阳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也有我的理由。”

    经纪人还要说什么,老总先打断了他,“哎老陈,你先让他说,咱们先听听他的想法嘛。”

    经纪人撇了撇嘴,面色虽然不忿,但也没再开口。

    “《冬旅》是我最出名含金量也最高的作品,但我不能永远靠它吃饭,我也不想永远戴着藏布的影子。与其这样,倒不如彻底打破怀旧的滤镜,以后《冬旅》就只是一部纯粹的电影,它到底是好是坏都交给观众去评断。”

    “再者,我也已经为了这部电影、这个角色牺牲得够多了,我必须隐瞒婚姻,在各大公共场合都无法提及,别人问感情状况我永远都只能含糊其辞,七年了,难道我还不能够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经纪人张了张口,却无法回答。

    但邵庭阳已经想得足够明白。

    “这件事我会完整地在微博上做出澄清,包括我和他过去和现在的关系,我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的指责和评判都只是他们自己的标准而已。”他说,“我既然选择做演员,就已经做好了接受别人评价的准备。如果有作品说话,那么怎么做都只是私事而已,如果自己水平不精,别人也只能关注这些花边情感八卦新闻。”

    这番话他说得十分诚恳,老陈和他合作了这么多年,大半时间都在和他相处,怎么可能不动容?

    只是他不能只考虑情感,还要考虑利弊。

    “但是……”

    他的话刚开了个头,老总已经不耐烦了,挥手道:“老陈,我看他说得挺好的,互联网记性跟鱼一样,下周谁爆出个出轨家暴的,马上就把热搜盖过去了,等过一年两年,谁还记得这点破事?你记得香港那个谁谁吗,前后和一对双胞胎姐妹谈恋爱结婚,到现在人家不也过得风生水起的嘛。演员是靠作品吃饭的,不是靠这些八卦和炒作,我看你就不要担心这个那个了,就按他说的处理吧。”

    你那是觉得他说得好吗,你那是懒得管、赶着下班吧?

    经纪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但心里其实已经认可了邵庭阳的处理方式。

    第46章 第 46 章 但那又怎样呢?我只看到……

    周五晚七八点, 正值大多数人下班放学后刚到家的休息时间,以往这个时间点各大常用app的用户日活都会往上拉一截,而今天却出现了小浮动的跌落。也因为这个惊掉人下巴的大瓜,一众社交应用里抖音和微博的用户在线量陡然提升了一大截。

    点开搜索栏, 下方挂着的热词爆红标签飘满, 十个词条里有三四个都是在搜索相关视频, 然而点进去翻好几页只看到广场里粉丝的骂战。

    不止是微博, 相关的娱乐论坛炸开了锅。

    以往点进小组, 首页总是飘满了各类“观昨日cvb, 李涛大盘退潮后到底谁在裸泳”、“明星之夜女明星工作室出图汇总”、“中秋晚会节目单”、“陈远新剧路透”或是建设cp图楼等等五花八门的帖子,然而今天一刷新, 满屏都是邵庭阳和顾晏津。

    虽然中间偶尔也有几个引战贴, 或是「大姐闷这不是你家超话, 能不能别刷屏?下班了想刷会儿论坛全是你们那点破事」这样的标题,但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浪,很快被其他人略了过去, 就连管理员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启了吃瓜模式。

    【主题:细扒视频是否有ai合成可能性】

    【楼主:(图)(图)(图)画质修复了一下视频, 一帧一帧看过去,没有发现不流畅或者ai过的痕迹, 看得我眼睛都快瞎了也没发现什么bug,可以80%判定是真的了。关于某些粉丝说我是水军造假,我可以给大家看一下真正ai过的视频, 肢体流畅度绝对不是一个档次,而且也无法模拟出这么生动的语气[带视频附件]】

    【咸鱼:我去,楼主好牛……】

    【爆米花:妈呀,所以基本可以实锤了?】

    【你看我是软柿子吗:工作室到现在还没回应, 根据我吃瓜多年的经验,铁锤了】

    【1111:只有我想知道这视角到底是怎么流出来的吗?听说有大粉去现场考察了,那个地方是死角,人员来往不多又是晚上,怎么刚刚好就看到了监控还把这段发出来了啊?这也太可怕了吧,偷拍监控是违反保密协议的吧,不怕被追究责任吗?】

    【东南亚饕餮:前面的你太天真了,演员哪有什么秘密,前几年不是还有个瓜吗,说某次活动的换衣间里装了摄像头,拍了好多明星的隐私视频,敲诈了上亿最后被抓了。只要有利益,就会有人做】

    【是月饼:无语,粉丝的澄清不看,自己在这儿拿第三方说的当成圣旨,早八百年不联系了还被拉出来炒作,原视频是不是剪辑的有眼睛的人都清楚】

    【白同学:@是月饼,有这闲工夫先去催催你家工作室吧,怎么到现在还在装死】

    【苜蓿草:……毒唯非要点进这种帖子然后骂一句再走到底是什么心理?】

    【一夜暴富:让让她们吧,估计已经破防了】

    【楼主:@是月饼,别的我不讨论,但我想说明一点,本帖讨论的是是否ai,并非是否剪辑,而且虽然有剪辑过的痕迹,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喊名字那几段都是完整的,看袖子和手摆动的轨迹就知道这段没剪辑过。如果你不认同也可以拿证据来和我对峙,而不是拿糊得不行的粉丝澄清图来自证,那样就没意思了,也没必要】

    【草莓熊:你们不要误伤了,@是月饼这个人是著名邵黑啊,早就进我黑名单了,楼主删一下引战楼】

    然而,除此之外,也有画风截然不同的讨论帖。

    【主题:惊呆……】

    【楼主: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还以为在看偶像剧,一言难尽】

    【暗河:笑死,在微博看了一圈又回论坛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同感的,结果真刷到了】

    【重生之我抽老板耳光:啊啊啊啊配上这个渣画质我真的会以为是哪个代拍的路透,谁懂】

    【风起云涌:我闺蜜发给我的时候我在外放,我弟说这俩人怎么这么腻歪,爱分不分】

    【大馋丫头:其实我一开始也是有点震惊,但仔细听了好几遍,感觉也还好,私底下谈个恋爱而已,搞不懂怎么弄出这么大的舆论风波,我往微博一看还以为这俩人犯天条了】

    【谁是小丑:我也想问,这俩人谈个对象怎么了,搞得十恶不赦一样,纯好奇】

    【momo:前面的不懂了吧,邵毒唯很讨厌顾的,她们觉得藏布角色是邵演得好,邵就是藏布本布,和导演没半毛钱关系,并且真情实感地觉得冬旅的票房都是他们哥哥扛起来的,平时只有和其他同级生粉丝对打的时候才会把冬旅算进实绩里】

    【起司:我去,卸磨杀驴啊?】

    【momo:顾不常营销,粉丝虽然不多,但大多数都是冬旅的剧粉和藏冬的cp粉,看到他家粉丝这么拉踩怎么受得了?打着打着两家就成对家了】

    【周四:顾晏津那点粉丝量还能和邵庭阳这种当红炸子鸡的战斗粉打得有来有回,我天,惹谁都别惹你产品姐……(闭眼)】

    【狮王鳌拜:其实也只有部分过激粉是这样,大超的阳粉还是很友好的,每年藏冬生日的时候阳粉大超还会主动找cp超做庆生活动,只是正常人的音量太小,传到外面就变成是毒唯的天下了】

    【爱吃冰棍:那我能理解毒唯的崩溃了,毕竟白天骂十几条的人,晚上掀开被窝发现是嫂子……】

    【poppy:不是,没人讨论一下他们在吵什么吗?】

    【水晶:我天,邵庭阳发微博了,快去看!】

    ·

    在事件发酵了近三个小时后,两个当事人的工作室微博都毫无动静,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件事只会冷处理的时候,晚上九点,邵庭阳发了一条长微博。

    【邵庭阳V:抱歉因私事占用了公共资源。】

    第一句话,照例是公式化的道歉。

    吃瓜群众切了一声,然而往下拉,第一段就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关于这次的争论,因是家事私事,本来不想拿出来过多炒作宣扬,但因为造成了很多误解,所以我想先澄清几句,我与@顾晏津确系伴侣关系。】

    【七年前,晏津为《冬旅》的藏布选角时,无意中发现了在大学城奶茶店兼职的我,并邀请我出演他的男主角。《冬旅》拍摄艰苦,加上学业冲突,前前后后总共花费了大半年,当时我还是个对表演全然不懂的愣头青,是他手把手教我走戏试光,告诉我怎样哭怎样笑怎样面对摄像机,他陪我一起学藏语,早晨起来时我们互相抽背台词,一起喝红牛,给彼此加油打气。杀青时他的藏语已经有模有样,我们去街市买火锅用的调料,他全程流畅自如地和当地村民讲价砍价,回去时还抱怨我不好好听藏语老师的课,甚至不如他讲得流利。草原拍摄骑马那场戏时,我因为发烧加上高原反应差点摔下马,他发现情况后立刻冲过来接住我,那天我没受什么伤,他的左手却骨折休养了一个多月】

    【冬旅好像一场梦,杀青后,我们没有再联系。我回到学校正常上课吃饭拿快递,但总是时常想起他,觉得自己走不出这场梦了,但更怕见不到他,所以主动追求了晏津。我们恋爱的第二年,当时已经决定好订婚,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冬旅》上映了,当时我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它会在上映后两个月内红遍全国,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到藏布和阿冬,出门买菜时认出我的粉丝们也总会亲切地叫我藏布,询问我有没有找到阿冬。到这时,我们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在观众们眼里,我就是藏布,藏布就是我,扮演者和角色是无法切割开的,此时公开我们的婚姻状况,是否会伤害到影迷朋友们的心情?】

    【按下私人情感关系不谈,我们也是电影的主创团队,《冬旅》是一部好电影,也是所有工作人员的心血,不应该被这样轻易地对待,所以我和晏津在经过深思熟虑过后,最后决定隐婚。】

    【我和晏津的婚姻持续了五年,但因性格不合双方讨论过后决定暂时分开。在这里我郑重地向粉丝和观众们表示歉意,我们绝非出于炒作或者其他不良缘由隐瞒婚姻状况,这些年来,我们尽量少在公共平台同时出现,工作团队也从未发表过拉踩、引战等负面行为,但谣言从未停歇。】

    【关于网上流传的视频,我想做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应,视频确实属实,但眼见也不一定为真,视频有部分剪辑加工,并非全部的真相。在这里我也想请大家不要传谣信谣。我二人为和平分手,并不牵扯到部分营销号所说的资源或者财产问题。如在散播不实谣言,我方工作室会采取相应的法律行动维护名誉利益。】

    他这段澄清声明写得很长,往下一拉好像怎么都看不到尾,一开始评论区还是粉丝们拼手速抢占前排、发表的[终于等到澄清了]的评论,然而没过几分钟就陷入了沉默。

    除了商议隐婚的聊天记录外,邵庭阳还附上了两人交往第一天的合照,拍照时间显示已经是六七年前。此外还有一张手举结婚证的照片,两人眼睛笑得像月牙,马赛克只把关键信息抹去了,上面的领证时间也确实是五年前冬旅刚播出的时候。

    澄清发布后,老陈拿着手机翻看他的微博,看了两眼就切出去了,怕对心脏不好。

    娱乐圈里大概不会有邵庭阳的艺人了,坦诚到了极致,能说的他都交代了个遍,如果这份声明是在朋友之间,那么他一定会被打动。但这是互联网,是网友掌握杀生大权的地带,老陈这样玩转多年的人精也无法判定这样做是好是坏。

    但好和坏,邵庭阳都不是很在乎了。

    澄清微博的评论涨速很缓慢,倒是点赞和转发飙升。一开始底下几乎都是骂他的,有些说是炒作、有些说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发声明、顾晏津这个金主在后面做缩头乌龟,对家粉丝也跑进来浑水摸鱼,点开什么评论都有,乌烟瘴气。

    然而过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后,风向就变了。

    再点开“邵庭阳发布澄清声明”的热搜时,一条高赞高转高评论的营销号原创微博顿时醒目在列,甚至比澄清微博还要靠前。

    【孤寡女魔头:总结,一千字的声明五百字写两人当初甜蜜美好的暗恋、剩下五百字严正申明他们的交往完全出于纯粹的爱情,并不掺杂什么利益。中间夹缝写了句现在是暂时分开,但未来还说不定。公关人看完眼前一黑,这大概是史上最烂的公关手段,完全的自杀式袭击,但那又怎样?我只看到一颗不应该被辜负的真心。】

    第47章 第 47 章 【本章有大量论坛回帖内……

    这条微博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光是内赞就有好几万,此后又因太过精辟被营销号搬运到各大平台和论坛,简单配个音就能火到几十万的点赞。

    八卦娱乐论坛内。

    自邵庭阳发布声明后,论坛的新帖也跟雨后春笋一样, 割完一茬又来一茬, 眼看首页已经完全被相关淹没, 惹得不少人怨声载道。管理员不得不置顶了临时规则, 只允许在专楼发帖, 其他飘在专楼外的相关贴会被删除禁言。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打消大家吃瓜的热情, 不过短短一两个小时,专楼已经被直接顶上了HOT, 几千楼的回复量直接让讨论帖在首页前排买了房。每次刷新时, 转发评论的数据都以惊人的速度上涨?着。

    【主题:邵庭阳顾晏津视频事件相关专楼, 专楼以外相关贴会被删除,请勿申诉增加工作量】

    【来了来了,闰土叉猹.jpg】

    【在外面刷新一圈都没看到帖子, 还以为是公关钞能力发动了,原来你们都在专楼里】

    【点开微博直接震惊了, 怎么能写这么长……】

    【晕字了,有没有好心人总结一下】

    【楼上你直接看女魔头的那条微博截图就行了, 楼上有人搬了图,完美概括核心内容】

    【所以说他们两个真的离婚了?】

    【真的,离婚证的图都发了, 五月份离的婚,暑假进组拍综艺,中间只隔了两三个月】

    【小组没限制专楼之前有人扒了,离婚是在戛纳电影节期间, 翻了颁奖典礼的照片没看见顾晏津,考虑到中间还要飞十几个小时,大概是知道结果就直接回国处理离婚的事情了】

    【天哪,这也太惨了吧,商场固然不如意,但情场更是失意,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到家,都没好好休息,第二天就被拉着去领证了,但是是离婚证……】

    【而且结婚和离婚都是同一个民政局哦,沉默着排队办理手续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很多年前两个人牵着手、紧张又郑重地看着工作人员盖下刚戳的时刻呢?钢印再次落下,但是再拿到手的红本却不是幸福了】

    【我天,太有画面感了,好纯正的BE美学】

    【我和谈了两年的前男友分手后也是闹得很不愉快,每次做小组研究的时候都吵架,我学姐说只要我俩同时在场感觉下一秒实验室就要爆炸了,这俩人没当着摄像头的面吵起来已经很忍人了】

    【看完了,感觉纯纯是邵庭阳一头热,上千字的小作文他是说写就写,但事情发酵到现在,顾晏津人影都没看见一个,而且视频里顾晏津反应也很冷淡啊,邵庭阳说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感受,说过的话转头就忘,顾晏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还要删微信,拜托大哥,你俩撇开私情还要一起工作啊,能不能理智一点?很难想象觉得他俩很好嗑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看完声明是完全祛魅了】

    【前面的,就是因为一向理智的人说出了不理智的话才好嗑啊,你是不是没看过正片啊?我敢说节目组里顾晏津算是工作态度最端正最认真的人了,你永远看不到他在休息,别人已经回房车了,而他永远是熬夜改剧本或者陪学员走戏。邵庭阳也是,何安行年纪大了不能太辛苦,小组很多工作都是他去承担的,两个在婚姻里遍体鳞伤的人,在镁光灯下还能伪装出成年人的礼貌和成熟,但在私下里再也无法掩饰、用尽伤人的话去说……嗑到他俩难道是件很离奇的事情吗】

    【……这不是cp楼吧?我点进来是想看吵架的,怎么全是cp粉在嗑糖,没意思,走了走了】

    【好搞笑,这件事才爆出来几个小时,他俩cp粉全网能有几个啊?能有双推就不错了,吵不起来纯纯是因为大家都有过失恋伤心的时候,对邵庭阳说的内容共情了而已】

    【我也是公关人,想法和女魔头姐完全一样,这个方案能通过绝对是团队的失职,别看现在风向反转了,但稍有不慎就可能玩火自焚。庆幸的是邵庭阳赌对了。在这个快餐时代、利益至上的世道,难得遇上一次,真的不想让真心的人输】

    【不是,你们怎么这么自动地代入了小作文是邵庭阳写的啊?或许只是团队博了一把、想另辟蹊径呢?别忘了这俩人是在离婚后接的综艺,搞不好闹这一出就是洗白的,也就你们还真情实感了】

    【我还想说你们怎么这么阴谋论呢,就算是团队写的,那这些回忆总不是团队编的吧?撒过谎的人都知道,细节越多越容易出错,但凡有个剧组的工作人员跳出来否认其中一个点,那他这篇声明的真实性就全部推翻了,如果是这样,他还写这么长意义何在?就为了以后打自己脸的时候更痛一点吗?】

    【天老爷,管天管地还管起观众怎么吃瓜了,我说你们这些太平洋判官能不能先管好自己家主子爱偷税漏税的臭毛病,马上年末汇算了,有这闲工夫教训网友,还不如盯紧你们主子的屁股,别到处乱拉乱尿】

    【别吵了别吵了,能不能多来点认真分析的层主,吃瓜吃的正起劲呢,实在不想看没营养的吵架】

    【顾晏津不回应应该是身体不舒服吧,前几天就有人拍到邵庭阳陪顾晏津回A市,两个人上上下下裹得老严实了,上车的时候都是邵庭阳半抱上去的】

    【我靠,真的假的啊,那怎么当时没发酵?】

    【保真。偷拍到他俩的人是私生,这人精神有点问题,当时在一个大粉群发了十几张快照,但是因为捂得太严实了,大粉都不太确定是不是他俩,而且当天有人看到长得很像邵庭阳的人和小天走的另外一辆车(现在看来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大家并不是很相信,看这人一直在群里发疯,就踢出去了】

    【我去,好恐怖啊】

    【是的,真的病了。我姐妹之前代替朋友去《幕后》上了临时班,碰巧就是直播那天,听她说顾晏津那边是一个半小时前才和节目组打的电话,说生病了没办法来,邵庭阳也往后推了大半个小时,等到进程过一大半了才进来的,我估计当时迟到就是在处理这件事吧】

    【他那个工作强度生病太正常了,比牛马还牛马,上个破班而已是真不要命了啊】

    【这种人我太懂了,就是责任感强还完美主义,不是意外情况的话是不可能缺席工作的】

    【看样子是真的不太舒服啊,希望早日康复】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发现,邵庭阳有好几次明确提到了他们的关系,第一次是说他俩确实是伴侣关系,而且用的是“确系”哦,不是曾经这种过去式词语。然后还有一句就是女魔头老师也强调的,因性格不合决定暂时分开。明明其他的信息都交代的清晰准确,却只有关系这点说得这么不清不楚,含糊其辞,该不会已经有复合的想法了吧?】

    【肯定有啊,看他俩吵架也就这两期录制的事,都吵成这样了还在问什么爱不爱的,说明除了爱根本没有其他问题。而且申明写着写着跑题写了那么多心动历程,很难不说还有情意。】

    【看完忍不住感慨当演员对情绪真的要高敏感高捕捉,上了八年班的表示谁现在和我谈情情爱爱真的是吃饱了闲得没事干的】

    ……

    监控泄露事件并没有随着申明而平息,反而外界的声音愈演愈烈。有的保持着旧有态度,认为两个男人结婚还把这段关系公之于众,实在是不符合公序良俗;有的已经转换了想法开始期待后续;也有的是出于演艺圈的竞争关系,并不希望这件事的风向发生逆转,在各大平台都宣扬着这是一次预谋的炒作、还充斥着傍导演后门结果利益不和婚姻破裂的声音。

    还有另外一部分比较特殊的声音,他们是《冬旅》的观众,也是一心一意坚定不移站定藏冬cp的cp粉,虽然说喜欢的电影男主和导演在一起了,心里有些失落,好像真的看到了电视剧的大结局,但也没有那么激进的情绪。毕竟阿冬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脸、ta的声音、性别,既然什么都没说,那就意味着什么都可以。总而言之,只要阿冬不等于顾晏津,不要把角色和真人牵扯起来,那么他们还是很愿意包容的。

    而邵庭阳和藏布,也确实如邵庭阳所想的那样,观众已经逐渐开始切割。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陆陆续续有了许多新鲜的作品,开始有其他也很出众的角色被观众记住,他已经不再完全是藏布了,但真正的藏布还留在电影里,并没有被抹去。

    这就已经足够。

    如沸的流言发酵了两天后,网友们开始不满视频爆料人把公众当做枪把子使,再加上邵庭阳律师方打来的电话,爆料的营销号顶不住压力、很快就招认了监控视频的来源,调查后发现,果然视频的提供者就是那个私生。

    在收到律师函之后,私生换着号码给邵庭阳打了十几遍的电话,邵庭阳都没有接,直接换了新的号码。大概也是察觉到沟通无望,这个私生最后一次登上了微博,发布了一条视频。

    【你们爱着的那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我曾经那么想要纠正这个错误,最后发现这就是你想要的。

    你不配,不配我全心全意的爱。】

    编辑完这句话后,私生选择了发布。

    这几天来,因为那个营销号的曝光,私生的账号受到了大量的关注评论和私信,当然都是辱骂和嘲讽,网络暴力和私生相比,大约还是私生更让粉圈厌恶一些。

    私生发布没多久,底下就快速堆起了评论。

    【好恶心,当私生还真把自己当成上帝了?你首页飞来飞去的机票航班,最新的摄影设备,还有高级的江景酒店,都是卖他的照片和私人行程赚来的,还有什么脸去评判别人的人生和选择是错误?】

    【全心全意的爱……可怕,感觉像看到我那个控制欲过强的爸妈】

    【妈呀,不知道的还以为邵庭阳卖身给你了呢,想搞网络审判那套也好歹拿个卖身契,真当别人没脑子被你当枪使啊?傻逼一个】

    【不是,评论区有些人也太恶毒了吧?前面刚说辱骂邵庭阳的能不能道个歉,后脚就网暴素人,不觉得言行不一吗?难道只有明星的网暴才是网暴?】

    【温良解能不能滚出啊,这么擅长自我带入,看来你也是私生喽?】

    【众所周知,私生是没有人权的】

    这一番骂战纯粹是公众对一个人的情绪发泄,很快这个私生就因为承受不了网暴谩骂的压力关闭了评论区,但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数人通过转发肆意批评、嘲笑着,甚至部分激进的群体开始人肉、开盒,势要让这个藏在幕后的一直不见天日的人也被扒光了衣服丢在广场上、遭受众人指指点点、凌迟的侮辱。

    那个私生发布的视频不过是当晚监控的完整版,公开后不仅没有起到对方希望达成的大规模脱粉和维权效果,反而引得一部分邵庭阳的粉丝发表支持和安慰,另外也算是澄清了一部分谣言。

    但不管是对于当事人、还是无故卷入这场纷争的路人而言,这点正向的反馈都太微不足道了。

    小天这两天刷微博刷了个爽,还记得视频刚爆出来的那个晚上,他打开微博之前都做了好几秒的心理建设,但在看到私信评论里蜂拥而来的辱骂,还是难受了很久。这两天吃瓜路人们总算是擦亮双眼把炮火对向罪魁祸首了,他心里也是出了口恶气。

    “哥,你看这微博下面全是金句,太好玩了。”他笑得乐呵呵,还一边把手机递给他,“这些网友都太犀利了,我搞一生抽象都敌不过这些天赋选手十分啊。”

    邵庭阳知道他说的是哪条微博,看都没看就推开了。

    看到那个私生被谩骂,他心里也没有多少痛快。

    这把刀现在是落在他明面的敌人身上,但曾经也落在他和顾晏津的身上,他没办法同情对方,但也厌倦了网络世界过分清晰和浓烈的爱与恨,好像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完美的人才不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就只能尽量避免看到,内心祈祷这件事快点过去。

    时间可以抚平伤痛,但他只能抚平自己受到的伤,其他人的就鞭长莫及了。

    小天察觉到他的情绪,把龇着笑的两个大板牙收了回去。

    “哥,别担心。公关公司那边已经在洗广场了,估计再过两三天这事就没多少人注意了。”

    为了转移公众的视线,他们甚至自费给其他演员的热搜多买了高位和时间,给其他公司乐得合不拢嘴。老总知道了也肉疼得很,不好骂他哥这颗摇钱树,就只能逮着老陈教训。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关于他们的词条降热度沉底,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让它过去,不要再提。但观众的毛只能顺着撸,在民情舆论很大的时候搞锁词条、锁广场这种事,很容易就会被反扑。反而温水煮青蛙,煮着煮着就被淡忘了。

    邵庭阳嗯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另一个助理拎着两大袋生活用品走了进来,小天看见赶紧去接,两人偷偷摸摸地放完东西就上了车。

    自从那个私生曝光后,别说邵庭阳了,这几天小天都不大敢光明正大地顶着一张脸出门办事了,就怕万一爆出点什么,又惹出一波大新闻来。

    以前他还是个小助理的时候,那会儿粉丝们因为他哥而多给他一点笑脸、甚至探班时叫他的名字他都能乐得找不找北,幻想自己成为名人时候的样子,现在梦想成真,反而变成幸福的苦恼了。

    “放好了吗?”邵庭阳戴着鸭舌帽、往后座上看了一眼,“放好了就走吧。”

    说完,小天关上车门,启动了车辆。

    这两天顾晏津心情很不好,原本答应的好好的去医院看病,说反悔就反悔,邵庭阳因他的出尔反尔很生气,两人大吵一架,最后以他和助理出门逛超市发泄情绪而告终。

    当然,是助理逛,他只能在车里坐着。

    但在车里坐着的这几分钟,他的情绪也很难安稳地落下,总是情不自禁地点开聊天框,想说些什么,可是想起为了避免影响他的情绪,这些天顾晏津的手机都是自己保管的,他连最近爆出的视频事件都不知道,一时间又有些无力。

    但即便把手机还给他,恐怕他也不会接电话、不会回消息。

    这几天,顾晏津总是故意躲开电话铃声,好像很畏惧一样。有时候邵庭阳在厨房切菜,他的手机在客厅响起,铃声能响满一分钟才挂断。邵庭阳洗完手出去时,发现原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不见了,顾晏津躲去了卧室,把门关上假装听不见。

    以前他不回消息是因为工作忙,看了一眼就放在了旁边,现在却是看都不想看,更不要说回。

    邵庭阳很忧虑,他感觉顾晏津的状况在变得糟糕,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几天他给医生打电话的次数比给经纪人打的还要多,并且因为病情的推进毫无进展而对医生产生了无理的也很无礼的不信任感:

    为什么一定要去医院就医?病人都已经这么难受了,就不能山不就我我我去就山吗?他看了很多小红薯上的诊断,也有心理医院是不需要机器帮助下诊断的,并且这中间机器只是起到一个辅助判断的作用,它甚至不像X光那样有个明确的结果!

    邵庭阳陷入了沉重的焦虑之中,他有心想要换个医生,但就像顾晏津说的那样,国内顶尖医院的医生能看的他都已经看了个遍,再去一次只是加重不好的心理创伤而已,要是有用那这病早就治好了。

    如果国内找不到,那他就去国外找。

    邵庭阳这样想。

    下一刻,一阵铃声打断了他虚无缥缈、不太可靠的想法,他打起精神看去,发现上面写着老妈。

    坏了。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林淑云女士能忍到现在才给他打电话,而不是打飞的过来抽他,已经是很顾念母子之情了。

    这几天忙着处理监控视频的事,一直没来得及和他们交代这个,还有顾晏津的病情,他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怎么想都想不到合理的理由。

    刚吵完架的烦躁还浮在心口,他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听着严厉而急促的铃声,最终还是选择了挂断。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现在也没有心情去编理由,干脆不要接听的好。

    挂断的瞬间,车厢里一片安静。

    小天坐在副驾上,看向后视镜里的邵庭阳时他已经闭上了眼,他不知道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只知道他哥眉头紧皱,看上去很烦心。

    自从晏津哥生病回到A市后,他就一直是这样,给他说笑话时也不乐,好像被心事缀满一样。

    纠缠离婚的那半年都没这么沉重过。

    小天默默叹了口气,把音响的音乐调低。

    小天和助理把车开到楼下就走了,邵庭阳戴着口罩和帽子拎着两大袋的食物和日用品走上电梯,心里还在想等会儿进家门后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但顾晏津那个没心肝的,可能早就躲去书房了。

    卧室他们两个人一起睡,他再怎么躲也不能把人关在门外,但书房却是可以有理有据地关闭、上锁,营业到主人不希望它营业下去的时间。

    他叹了口气,走到家门口费力地伸出一个手指头按了指纹锁,嘀的一声,门开了。

    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你们什么都不说……”

    家里来人了?是唐遥吗?

    不对,他和这帮人打过招呼,说这段时间顾晏津要静养,梁映住得近,本来当天晚上就要过来的,听到他这番话硬生生按捺了好几天。期间邵庭阳还拍了两张顾晏津的侧影给他,以免被误会他是个把老婆缩在房间里禁止与外人通信的家庭暴力狂。

    既然是外人,那就是顾晏津开的门了?

    但他这几天状态不好,电话都不接,快递哪怕堆到门口了也绝对不拿,怎么可能会去给人开门?

    要说是他的助理,带着工作上门倒还有理有据。

    他带着疑问推开门,里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直到看到站在门口处的女人,他才彻底愣住。

    林淑云转过身,正好和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对上眼,刚才还写满脸的忧愁马上转变成怒气。

    她什么都没说,只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邵庭阳就跟天底下无数个窝囊儿子一样,抹了抹鼻子,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妈,你怎么来了?”

    林淑云也跟天底下无数个严厉母亲一样,把手里的毛巾一甩,点点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还好意思问,我再不来,这个家都要散了!”

    第48章 第 48 章 林淑云催促他,“态度好……

    邵庭阳摸摸鼻子, 心想你不来,这个家也早就散了。但这话他没放在明面上说,说了就是找拧。

    林淑云和别的家长不太一样,初中时同桌造谣他和隔壁班女生谈恋爱, 气得邵庭阳按着揍了他一拳, 把人家门牙都给打飞了。邵秋海林淑云接到电话后赶去学校, 在老师办公室里给人家家长道歉, 他妈唱红脸、他爸唱白脸, 一个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一个在旁边递烟递牛奶慰问,这么一套操作下来, 同学家长也不好再追责, 再加上自己儿子也有一部分责任, 只能任老师说教了一通、按着俩孩子都道了歉,这件事才作罢。

    然而等出了校门,夫妻俩马上换了表情, 一人拎书包一人揽胳膊,一个问晚上要不要买点猪蹄炖着吃, 一个教育他下次动手别那么明显,打成这样他们怎么和人家家长交代。

    说完又在学校门口的小吃摊买了四张油饼, 刚出锅的热饼抹上酱中间夹上一根火腿肠,剩下那张是给还在补习班的邵庭兰带的,随后三个人跟没事人一样上车回家, 听他说事情的始末。

    林淑云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打骂责怪的那种家长,但也绝不是一味包庇溺爱的母亲,她有一套自己的教育准则,外人面前能做的都做足了, 哪怕有理也不留一点话柄,等着秋后再算总账,邵庭阳也已经习惯了她的处理方式。

    但这一套原则在面对顾晏津时就不那么适用了,她可以以母亲的身份管教自己的儿子,但对于一段关系、一段婚姻来说,除了当事人其他都是外人。母亲也不例外。

    林淑云知道感情的账是算不完的,更何况也不应该她来算,所以这次来也不打算做个讨嫌的人。

    “看看你把人照顾成什么样了。”林淑云拧了下儿子的胳膊,教训他,“去年见得时候还好好的,这下都快瘦成杆了,还有脸笑……”

    邵庭阳心说他那明明是苦笑,不过顾晏津已经听见母子俩的争吵,主动劝和:“妈,我没事。”

    他的声音从卧室里飘了出来。

    林淑云扫了眼儿子,见他还跟个柱子似的杵在那儿,啧了一声,给了他一肘子。邵庭阳被肘得有点疼,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卧室里,顾晏津正就着水吃药,余光里看见他的身影,喝水时没注意,不小心呛了一下。

    “咳、咳咳——”

    邵庭阳走过去给他拍拍背顺气,把吃空的铝箔药板扔进垃圾桶。这些天顾晏津在吃什么药他一清二楚,看一眼药板的大小和形状就能认出。

    外面已经响起塑料袋簌簌的声音,大概是林淑云看到他带回来的两大袋吃食和用品,自发地帮两个儿子收拾起了家务。

    邵庭阳收走顾晏津的水杯,递了纸巾过去。顾晏津接过,也不看他,轻轻擦了擦嘴边的水渍。

    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邵庭阳才问:“我妈什么时候到的?”

    顾晏津垂着眼,含糊地说:“就刚才,没多久。”

    接到林淑云电话时,顾晏津还在睡午觉,被铃声吵醒后犹豫了很久,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才接了。林淑云说听说他生病了,邵庭阳又不跟他们说情况,她心里担心得很,就自作主张买了机票过来。

    “庭阳这小子不接我电话,我左想右想总不放心,就带了点东西过来看你。”林淑云说话很客气,“我已经定好宾馆了,就在你们那儿附近,等放了东西看看你就走,行吗,你这会儿在家吗?”

    顾晏津便说他在,又问了林淑云的位置,想开车过去接她。林淑云一听连忙阻止了,让他好好躺着休息,她打个车过来就行,快得很。

    顾晏津昨天开始感冒,早上和邵庭阳吵完一架头晕到现在,想想自己出门都有些艰难,也实在不必要为难自己,就给了林淑云大门的临时密码。

    邵庭阳闻言有些头疼。

    “你不想见直接说不在就行,我妈这趟肯定不止她一个人,搞不好我爸也跟着过来了。”

    他本想说你这几天老是不喜欢出门,连快递员和外卖小哥都是能不碰面就不碰面,没必要因为那是他爸妈就勉强自己。

    然而顾晏津听见这话,确实抬起头来。

    “妈飞了两千公里过来看我们,那我也不能真的让她就这么回去啊?她人生地不熟的,说什么定了宾馆,这附近哪儿有宾馆?最近的酒店都是三公里开外了!”他不客气地说,“你既然不想她过来,那就早点接她的电话,这事也就落不到我头上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邵庭阳顿了顿,看了眼门外,客厅已经传出案板上剁肉的声响了。他回过头,摸了摸顾晏津的额头,低声问:“头还晕不晕?”

    顾晏津甩开他的手,背对着他躺下。

    他喊了两声晏津,但顾晏津还是不肯理他,邵庭阳只好给他掖好被子,起身出去。

    走的时候,还不忘关上门。

    “妈。”邵庭阳一出去,就看到林淑云拿了两块肉正在剁肉馅,赶紧上去拦她,“你放着吧,要包饺子你跟我说一声就行,我来做,你去休息。”

    林淑云却不肯放菜刀。

    “我休息什么呀,我这趟过来就是照顾他的,小顾不是挺喜欢吃你爸做的云吞吗?我这次特意带了蘸料和酱过来,保管他爱吃。”

    “他现在还感冒呢,你别搞这些……”

    “那正好啊,感冒了吃点热乎的发发汗。”

    “你别给他放辣!他不能吃辣。”

    “行,我不放,我让你爸做了两种口味的,有罐是咸香牛肉的,一点辣椒都没放。”

    邵庭阳还想说些什么,林淑云却已经嫌他碍事,“行了,我还没七老八十呢,你上旁边凉快去吧。把你媳妇照顾成这样,还有脸说这说那的。”

    “……”

    邵庭阳张了张唇,最后也没能说什么。

    “你俩感情的事我从来不掺和,我就说一句,但是当时你把人领回家的时候说的什么?”林淑云等了一会儿,还听见他低声说记得。

    “你记得就行。”她说,“人家一个人的时候好好的,跟你一起过日子过成这样,你心里过得去我过不去。我不管你俩什么合不合适的,你就算要离,也得把人好好地照顾好了再走,听见没?”

    邵庭阳垂着头,嗯了一声。

    教训完儿子,林淑云心里的不满和愧疚算是散去了一些,转头看他跟个犯错罚站的呆头鹅一样,心里又有些不忍。

    “你别怪妈心里偏着小顾。”林淑云一边切肉,一边说,“他什么家庭你也清楚,爸妈都偏爱那个大的,小儿子都这么出息了,你看看他在家里受的是什么样的气?以前你俩刚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就说,你没钱没权没地位,就张脸长得还行,可他当导演的什么帅哥没见过,跟你在一块儿能捞着什么?不图钱也不图你脸,不就是想你对他好吗?”

    说着说着,她放低了语气。

    “他和你不一样,别看那些钱啊名的,那些都是空的。除了这些你什么都有,可是他什么都没有。”

    邵庭阳顿了顿,“嗯。”

    林淑云回头看了他一眼,沾着肉腥味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拧了拧他的脸。

    “妈知道你心里有他,在那个什么微博上写小作文,好家伙,你姑婆都知道了,打电话过来问我什么情况。”说着说着,她笑了笑,“不过我看小顾对你还是喜欢的,刚才我给他打电话,他应该还在睡觉吧,听说我来了二话不说就要开车来接,我好说歹说才没让他来。想想我打个车过来都要四十多分钟呢,更何况是一来一回,他又还在病着。要不是在意你,他是不用卖给我这个面子的。”

    邵庭阳轻轻哼了一声,“他啊……”

    “行了行了,你去陪他说会儿话吧,我看着这孩子精神不大好。”林淑云催促他,“态度好点,多哄哄啊,生病着难受呢。”

    “知道了。”邵庭阳点点头,又问,“哦对,我爸呢?你们把宾馆退了吧,家里好几个房间,够你们睡的,干嘛非要出去住。”

    “算了算了,小顾病着,家里人多也影响他休养。”他妈说,“你不用担心你爸,这次过来也是正好看看他大学同学,也是都好几年没见面了,晚上他和他同学出去吃饭,吃完就回宾馆了。”

    他爸妈一向节省,估计订的宾馆也是一百左右的标准房,邵庭阳说:“我让小天给你们换一家,现在外面的舆论都盯着我们呢,搞不好就有跟踪你们的,还是换个隐私性高的酒店更安全。”

    林淑云本不想浪费这个钱,但听到可能会影响儿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行,你别订什么套房,就普通的隐私好点的酒店就行。”

    “知道了。”

    第49章 第 49 章 顾晏津说着,本想瞪一下……

    发完消息后, 邵庭阳转身回了卧室。

    顾晏津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说话,也不转身看他。邵庭阳呆站在床边,过了几秒才坐了下来, 从垃圾桶里翻出那板药片, 无所事事地掰折着。

    铝箔片滋啦滋啦地响着, 顾晏津忍了一会儿, 没忍住道:“我要睡觉。”

    邵庭阳哦了一声, 把药片又扔回垃圾桶。

    顾晏津却还是嫌他烦, “你没事干能不能出去?”

    “我陪你待会儿。”邵庭阳说着,扭过身碰了碰他的肩膀, 顾晏津甩开, 他又去碰, 两人来来回回好几次,眼看马上就要把人惹毛,才补救了一句, “我妈带了两罐自己做的牛肉酱来,说你喜欢吃, 这会儿正忙着给你包云吞呢。”

    顾晏津没再理他,把身体拧了回去。

    “你让她不要做了, 我这会儿不想吃。”他说。

    “那你等会儿吃嘛,包好了放在那儿又不碍什么事。什么时候想吃了在弄。”

    邵庭阳戳戳他耳朵,被对方拍蚊子一样拍开。

    顾晏津坐了起来, 用一种严厉的、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妈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他顿了顿。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不就得了?管她知不知道?”他反问。

    这话说得实在糊弄,顾晏津忍不住剜了他一眼。

    林淑云如果不知道,那他的回答就不会这么模棱两可, 可见是已经知道了。正是有这个前提,林淑云还千里迢迢赶过来探病,让顾晏津心里更加难受。

    他和邵庭阳的父母并没有血缘关系,能够被这样关爱和照顾,只是出于对方爱屋及乌的亲情而已。

    以前他可以坦然接受,但现在却是受之有愧。

    邵庭阳知道他在想什么,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不要忘记那天对我说过的话。”

    顾晏津扭过头,淡淡地说:“是吗?哪天?我说了什么,怎么我不记得?”

    “……”

    好在邵庭阳已经知道他是个没良心的,说过的话也会变卦,过河拆桥也是迟早的事,因此只轻轻冷哼了一声。

    “你就嘴硬吧。”他说,“下次求我的时候,我看看你到时候能不能记得住这个教训。”

    顾晏津瞪着他看,过了两秒,大喊了一句“谁稀罕!”然后气冲冲地扯开被子把自己全部捂住。

    邵庭阳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从卧室里出来。

    家里虽然隔音,但也不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到的。不过林淑云着实是个很好的家长,亲儿子吃了个闭门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并没有在心里留下痕迹。

    云吞的馅料都是就地取材,她干活一向麻利,不一会儿就调好了馅料开始□□子。

    偌大的厨房台面上摆着两盆馅料,一盆是虾仁扇贝菠菜馅儿的,另一盆是黑椒牛肉香菜云吞,里面拌了一点花椒面,鲜麻的味道更加突出。邵庭阳从小就无辣不欢,出门吃火锅必点香菜和折耳根,不过她刚才看冰箱时却发现家里辣酱并不多,只有两三把香菜,也没有折耳根,反倒是冷冻室里放了点虾仁类冻海鲜,翻过来看,也是冻了大半年了。

    这俩孩子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样,林淑云想想就叹气。小顾那么瘦,大概不仅仅是忙于工作的原因。都说民以食为天,她千里迢迢跑了这么一趟,别的不说,起码饮食上不可能让孩子受一点委屈。

    这不,不到半个小时,她已经包了两大盘云吞,要在平时,云吞饺子这类是不能当做正餐的,那只能不想开伙的时候糊弄着对付两口,但就是这冷冻速食的食物,对于这两口子来说却是刚刚好,吃不完的到时候还可以放在冰箱里,也不用费什么时间。

    邵庭阳被赶出卧室,林淑云又接替了他的工作,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干什么好,飘荡了一会儿,又去骚扰他妈,东摸摸西碰碰,又伸俩指头沾沾酱料,看看味道咸不咸,给林淑云嫌弃得不行。

    “妈,碗柜里还有一个没用过的保温桶,你等下多煮两份,过会儿我给梁映他们送过去。”

    邵庭阳的朋友圈大得可以包揽整个世界,除了几个特别要好、上学时期经常来串门的好哥们外,邵庭阳和她介绍时都统称为我朋友、或者我哥们,否则林淑云实在是记不住。但顾晏津的朋友却很少,当年他俩结婚时只请了一些亲戚朋友,邵庭阳这边的为了保密只来了一些关系很好的,但即便是这样,也比顾晏津的亲友多上好几圈。

    林淑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顾家只来了顾晏津的哥哥,送了礼喝了杯茶就走了,其余一桌零零散散地坐着顾晏津的大学好友,都是些年轻的男女。

    梁映就是其中之一。

    “好啊,我听说他老婆怀孕了,你先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忌口,要没有的话再多装点。”

    “这个……”邵庭阳想了想,“梁映我记着没有,他老婆可能不太能吃香菜。”

    “行,等下你两样都装一些过去。”林淑云扫了一圈,指了另外一个保温桶,“我还正愁着家里保鲜盒不多放不下了呢,你等下再找个保温桶装生的,也不需要没用过的,洗干净了送过去就行。”

    邵庭阳:“……”

    不是梁映介意用没用过,是顾晏津介意。

    不过这话他自己知道就行,给老妈说了,倒像是平添刻板印象似的,他想了想,就把话吞了回去。

    算了,等下他出去重新买一个就行。

    说来也是好笑,顾晏津看着一副清高冷淡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实则最为“护食”。平常有什么他爱玩的爱吃的或者好用的东西,他宁愿自己出钱给对方买一份,也不想把自己那个已经用得破破烂烂的送人。邵庭阳一开始拍冬旅时,觉得他的录音笔很好用,以后上课记重点回去复习时应该很不错,就问他这是什么牌子,结果被顾晏津误以为是和他讨要,当时给他纠结的,含含糊糊不肯说。

    等到三天之后,邵庭阳都已经忘了这件事,顾晏津才拿出一根新的录音笔送给了他。

    那三天,还是快递加急送到拍摄点的时间。

    他平时在片场上总是居高临下、指点一切,却偏偏在这样小的角落露出一点孩子气,邵庭阳有时候无奈,有时候又好笑,但笑过之后,想到顾晏津大概是小时候就很少拥有只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的所有都是哥哥附带的赠品,所以才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次这样想,他就又笑不出来了。

    有点心疼。

    邵庭阳虽然做饭手艺不如他爸妈,但却并不是个会无视家务的懒汉,既然做不了别的,他就帮着一起包云吞、收拾烘干的衣服,等到准备开饭的时候,顾晏津已经睡了一觉起来,懵懵的。

    “还发烧吗?我摸摸。”邵庭阳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不像昨天那么烫了,就是脸上还有点红红的,嘴巴也干,“继续躺着吧,别起来了。我去找个小桌板,你就在这儿吃吧。”

    “这怎么行。”顾晏津推开他的手,执意下床,“妈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总不能一直躲在房间里,这样不好。”

    邵庭阳拦住他,“没事,你现在养病最重要,如果你不想出去吃,我们就在这儿也行,妈知道了还巴不得呢,省得你回头着凉又感冒。”

    但顾晏津还是不愿意,挣扎着要起来,邵庭阳拗不过他,只能给他穿好衣服。开衣柜的时候想到他那个注重形象的性子,顿了顿,找了两件好看的让他穿上,又给他整理了头发,看上去不那么病弱些。

    顾晏津在外人面前从来不在意形象,忙起来的时候他清水洗把脸就结束了,连乳液都不涂,比邵庭阳还像个直男,邵庭阳有拍戏需求还得定期敷面膜呢。有时候在大山里拍戏,条件不好但是脸又容易干,顾晏津甚至能拿护手霜来摸脸,主打一个没造完就往死里造。偏偏就只在他面前注意这些,担心年过三十了不好看,又担心不健身身材干巴巴的没有魅力,邵庭阳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总在这种小事上钻牛角尖。

    粗糙地打扮完一通,顾晏津看了眼镜子,好像人也跟着精神好了些。

    两人走入餐厅,林淑云已经忙活好了,桌上摆着一盘热好的切牛肉片,又炒了两个简单的家常小菜,一个是洋葱炒蛋,还有一个是彩椒炒扇贝,以及两碗蒸腾着热气的云吞。

    原本冷冰冰的灰白色大理石纹面餐桌上铺了一层洗干净的餐桌布,顾晏津有一次在上面吃外卖,不小心弄脏丢进洗衣机洗,之后就懒得再铺上了。邵庭阳以为他是嫌麻烦,也没有拿出来用,今天被林淑云歪打正着地铺了出来,给冷调的颜色多增添了一份暖人的色彩。

    厨房的玻璃罩灯以往只开着暖黄色,今天调成了暖白,看着更亮堂了些。林淑云做完饭把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台面上擦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腾出手洗了个花瓶,往客厅茶几上摆了一瓶新鲜的桂花。

    金秋十里飘香,把整个家都烘得暖洋洋。

    顾晏津一觉睡醒,邵庭阳母亲不仅做好了饭,甚至都已经打扫了一遍,这不免让他有些局促。

    “妈……”

    “醒啦?快快,坐下吃饭。”林淑云擦了擦手,拉着他在自己对面坐下,又让邵庭阳坐在他身边,“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庭阳说你病了,我想着他是个不会照顾人的,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们俩,就过来照看照看。你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没有,他很照顾我的。”顾晏津低声说完,在林淑云的眼神鼓励下尝了一口云吞,“好吃……嗯?有虾仁。”

    “对,做了俩口味的,你这个有虾仁,不辣,他那个是香菜黑椒牛肉的,妈特意多做了点儿,回头你要是想吃,就让他去煮。”林淑云给他夹了一筷子的炒扇贝,唠叨着,“你吃这个,彩椒是不辣的,把青椒挑走就行了。”

    顾晏津咽下嗓子眼里的云吞,“赶紧说:“不用挑,我现在能吃辣了。”

    “行,你喜欢吃就吃,不喜欢的话挑走,别勉强自己,啊。”林淑云说着,“来,试试这个扇贝。”

    “嗯、好。”

    邵庭阳看顾晏津有些招架不住了,碗里都堆成了个小尖也不吭一声,连忙拦住,“妈,你吃你自己的,别乱喂他,你那筷子都不是用的公筷。”

    林淑云这才哎呀一声,“我这不是没这个习惯,以往在家就你爸和你姐,妈现在记住了……”

    “没事,都在家里吃饭不用公筷。”顾晏津说着,本想瞪一下邵庭阳,但想想在他妈妈面前还得收敛点,就变成点到为止地扫视,“你不要老是给我加莫名其妙的人设。”

    邵庭阳耸了耸肩,嘟嘟囔囔的,像在学他说话。

    他们说的人设不人设的,林淑云听不懂,只觉得二人关系倒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紧张,不由得笑了。

    吃过饭后,林淑云收拾收拾东西就要走了,邵庭阳来的时候没能接,眼看此时天色已晚,回去的路已经打算了亲自送林淑云过去。

    林淑云拒了好几次,只让他在家好好照顾小顾,但顾晏津也是一样的态度,拉扯之下,最后还是母子俩一起出了门。

    离开家,有些之前不好说的话现在就能说了。

    “刚刚小顾气色好一些了,吃饭吃得也多了点,我看还是你做饭做得太难吃。”她嫌弃了一通儿子,又道,“你有空也带着他出去走走,透透气,别老是闷在家里。”

    说话时,林淑云拿着一个手提袋,剩下的行李箱都是儿子在拎。

    “也不是没想带他出去散心,是他不想出门,以前还好,现在闷在家里电话都怕接。”

    对着母亲,邵庭阳终于说出了难以对外人道的心事。

    林淑云也很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小顾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邵庭阳也只能含含糊糊地哎了一声。

    “我看这不是法子,还是得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才好啊。”她说,“之前你二叔的闺女也是,孩子考研压力太大了,精神失常在家躲了两年,你二叔觉得这样不行,就带孩子去首都医院看了,又治了一年,今年年初他们过来拜年的时候,我看那闺女好多了,要不我问问你二叔是找哪个医生看的?”

    “不用了。”邵庭阳摇摇头,“国内有名的医生也不是没看过……我这几天也为这事发愁呢。”

    他这么说,林淑云就明白了,大约也是和他二叔闺女一样的毛病,身体的病痛好治,但心药难医。

    “健康是最重要的。”她叮嘱,“你和小顾说,千万不要因为工作的事有压力,他上半年的那个电影……叫什么来着,我和你爸、还有你姐都去看过了,挺好看的。得不得奖没那么重要,你俩现在不缺钱也不缺别的,叫他心态放宽一些,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但休息的时候也要好好休息,要有什么难处,千万不要瞒着我们,我和你爸都已经退休了,时间多的是,来一趟就当是旅游了。”

    邵庭阳点点头,心里也跟着一暖,多日来的压力和焦虑好像也随着母亲的话散去了一些。

    “也不只是怕你们担心。”他说,“晏津也不想让你们听到这些。”

    林淑云摇摇头,母子俩又说了好些话,邵庭阳开车送她到酒店门口,担心出去会被拍到、到时候又引起一场风波,邵庭阳就留在了车内。

    等到母亲办完手续后朝他摇手示意,他才开车回去。

    第50章 第 50 章 “以后可以慢慢说……回……

    第二天, 邵秋海也上门探望了一番,不过察觉到顾晏津对待他的态度不如对待林淑云那样亲昵,反而有些拘谨。邵秋海也没有多待,放下刚买的新鲜的水果叮嘱了几句后就走了。

    邵庭阳送完人回来, 发现他躺在阳台的晒椅上发呆。

    今天天气很好, 不复之前多日的雨水萧瑟, 阳台的几盆绿植好像也焕发了新的生机。邵庭阳看了一会儿, 从卧室里拿了一条薄毯, 刚出来顾晏津就表示拒绝, “热,我不要盖。”

    “你想多了。”邵庭阳打破他的自以为是, “天气好, 我拿出来晒晒, 等会儿我要盖。”

    顾晏津:“……”

    邵庭阳说着,走过去把毯子挂在晾晒杆上,从头到尾都没看他, 似乎打定了主意。

    顾晏津也看了一会儿,见他晒完毯子, 就开始忙着给那几盆绿植浇水,于是坐了起来, 伸了个懒腰。

    “感觉今天精神不错。”他说,“下周应该可以复工了。”

    他语气里带着些许把握,邵庭阳顿了顿。

    见对方不说话, 顾晏津又道:“你什么时候把手机还我?”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视频被曝光的事……

    邵庭阳收起心神,沉稳道:“导演组那边我会去说,把你调换成飞行嘉宾,反正也没几期了。至于你, 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休息,别想到处乱跑。”

    他难得有这样强硬的时刻,顾晏津也没反驳,只伸出了手掌,“那你把手机还我。”

    “给你,然后又偷偷摸摸工作?”

    “不是啊。”顾晏津莫名,“我很无聊。”

    让一个现代人连着快一个星期没看手机,别说他是个重度网瘾患者了,是个正常人都觉得闷。

    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邵庭阳不得不把他的手机还给他。

    然而等顾晏津一打开手机,瞬间傻了。

    壁纸还是那个壁纸,密码也还是那个密码,但是屏幕上他常用的各类app却不见了,地瓜、某抖、豆瓣、微博这类社交软件一扫而空,连自带的浏览器都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页简单的应用,还有一整面的各类游戏。

    “……我手机呢?”他不禁问。

    邵庭阳点点他手心,“这不就是?”

    “我是说我手机里的应用。”顾晏津开始狂翻应用页,然而找半天连应用商店都没找到,好不容易打开微信,却发现上了应用锁,“……邵庭阳,你闲得慌可以把花生剥了,没事动我手机干什么?”

    他翻了几页,动作越发暴躁。

    “找抽?”

    然而以他的身形,在常年健身的邵庭阳面前说这话,着实是有点以卵击石。

    “医生说了,不让你多碰手机。”邵庭阳面色如常,“你要是不想要,那就给我。”

    说着,他伸手去拿,顾晏津却收了起来。

    不对劲。

    他盯着眼前的人,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邵庭阳再怎么样,也不会不知分寸到这个地步。

    别的删了也就算了,连微信也锁上实在可疑。他每天那么多处理不完的公事,那么多合作方对接人发来的消息,不可能就这样锁着当看不见。邵庭阳也是在这行工作的人,他不会不明白重要性。

    他假借着帮忙处理工作的名义扣了他一个多星期,期间手机碰都不让碰,等还过来的时候所有社交软件和浏览器都不见所踪,只有一个原因。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邵庭阳没说话,只是移开的视线在顾晏津的凝视下暴露得一览无余,他心道果然。

    大概是在他休息的这几天,网上又爆出了什么舆论,担心他被影响心情,他才隐瞒了这件事。

    顾晏津没再追问,下拉搜索框找到了原本删掉的应用商店图标,还没点进去下载软件,邵庭阳已经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不用找了。你想知道的话,拿我的手机看吧。”

    顾晏津顿了顿,接过手机打开微博,熟门熟路地搜索自己的名字。几天过去,公关公司大概已经清理过一次,搜索框下面的相关还是陈年旧事。

    点进广场再翻到实时,过滤掉粉丝做的数据,终于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与你无关:服了,到底是谁在捧邵庭阳顾晏津,有些人能不能别看到俩公的就嗑?热搜一天到晚买个没完,想看点军事医疗相关全被霸屏了,我说粉丝怎么这么喜欢给明星送钱,以前都是坐着看戏,现在是上赶着追星了,时代真是变了】

    因为打了两个人的tag,这条微博也被相关粉丝刷到,在底下混战了起来。

    【狮子莲心:我知道你,要吃一星期的泡面才能凑到周末五十块钱的上网费,买一包八块钱的便宜香烟,周五不敢抽,硬生生等到周六电脑开机的时候才敢点上火深吸一口。你的年度搜索词是股票、基金和招聘,尽管你今年并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买股票和基金,却依旧抱着一夜发财的梦想。军工白酒大涨的时候,你一言不发,卧薪尝胆;医疗新能源暴跌,你拍手叫好,并在网上发动言论鼓励大家抄底,哪怕你的基金账户空空如也。但是没关系,你依旧是你,鄙夷看不上你的相亲女,嫉妒比你会赚钱的女老板,还做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

    【薯霸王:穷逼】

    【云子道:所以和你有什么关系,谁问你了,零个人问,我是说谁在意,并没有人问,who care u?】

    顾晏津掠过一堆堆的骂战,在耐心告终之前,终于看到了另外一个路人破防怼粉丝的回复:

    【只有你们这些追星女才会把炒作当真,监控视频除了他们自己别人怎么可能泄露?谁闲的没事干从那么多摄像头那么长时间段的监控里专门录他们那一小段?所谓的什么私生也只是推出来顶包的罢了,你看后面有下文吗?看到有些人拿着所谓的律师函和声明当圣旨一样真的有点好笑】

    监控视频?

    顾晏津按着这个关键词去搜,很快就找到了其他博主做的吃瓜时间线一览,从事发当晚的热搜开始、其中不少人浑水摸鱼推波助澜,再到几个小时后邵庭阳发表的声明,随后节目组发表道歉信,表示以后会加强对工作人员的审核,此后由于工作室和节目组等等都闭麦想等事件平息,瓜友们自发组起吃瓜团队,把这几年两人相关采访扒了个干净,从中寻找到了不少因疏忽透露出的信息。

    瓜量太大,顾晏津后面没再细看,只简单翻了下原视频和邵庭阳以及工作室发表的申明。

    十几分钟后,他抬头,“就为这个事?”

    邵庭阳愣了愣,“……你不生气?”

    “生谁的气?”

    他沉默片刻,大概是认为都有,所以没有说出来。

    “没什么好生气的。”顾晏津淡淡道,“只是私事而已,又不是犯了什么大罪,他们爱说就说,等念过这阵也就结束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没和邵庭阳谈恋爱之前,顾晏津就已经是个身处旋涡的风云人物了,那会儿倒不止是网络的声音,同行的闲言碎语也不少,顾晏津时常听到背后有人骂他故作清高,揣测他背后金主是谁。等到《冬旅》上映后,风向又变成了顾晏津为捧爱侣豪掷千万量身打磨冲奖电影,真相还是那个真相,只是被打碎了拼成另一个模样摆在众人面前。

    对于这些,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倒是邵庭阳。

    “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说着,他把手机还了过去,“你这些话,但凡观众不买账,搞不好是将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污点。想那个沈烨伟刚出道就斩获亚洲最佳新人电影奖,此后接的几乎都是高质量或者大制作的电影,可就因为私生活照片曝光,丢了路人缘,到现在只能去拍三流的电视剧。你努力了这么久,难道是为了和他一样?”

    “一样就怎样,不一样又怎样?”邵庭阳却说,“我本来也没那么大的志气要在娱乐圈闯出个什么名堂,演员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份工作,再说了,要真的无戏可拍,我就去学校门口卖烤红薯,挣点零花钱,累了就收摊回家。我妈要知道了,也不会怪我,横竖我有手有脚饿不死。”

    听前半段时,顾晏津的表情还是怒其不争的,听到后半段,眼神又默然了。

    “我懒得管你了,随你吧。”

    说着,他起身想回卧室,然而刚走出一步,就被邵庭阳攥住了手腕。

    “干嘛?”

    邵庭阳没说话,只把手往下一截,翻过来扣住他的手。十指相握,掌心的温度都贴着彼此,顾晏津有些不自在,他尝试过抽出来,但邵庭阳握得有点紧,他也就随对方握着了。

    邵庭阳握了会儿,轻轻摩挲着他拇指处的皮肤。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下,落地龟背叶的叶子发深色的绿,叶茎脉络却被映出浅嫩的草绿。

    顾晏津正好站在能撒满阳光的角落,太阳直晒着他的脸,一开始是暖的,后面逐渐热得有些发痒。

    他想抓一抓,但手被握着,只能忍住了。

    邵庭阳看到他被晒得有些睁不开眼,便转过去用背挡住那部分过分的光线。

    “你刚刚说那些话,是因为担心我吗?”他问。

    要顾晏津以往的性格,大概只会丢下一句“废话”转头就走,但看着邵庭阳专注的目光,想要直白地说出这两个字,总让他……不自在。

    但就算他不回答,邵庭阳也知道答案。

    “你说让我不要步沈烨伟的后尘,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多年来的积累也会付之一炬?到时候别人提起你的名字,对你的印象只会是那个同性恋导演……”他声音微低,“如果到那一天,你怕不怕?”

    “那就随他们说。”顾晏津眸中神情很淡,“导演做的是幕后的工作,观众对导演的投入本就不如对演员的关注多。再说,不是这件事也总有别的声音,我管不了别人的嘴,只能管好我自己。”

    他说得认真,谁料邵庭阳听完反而笑了起来。

    这下,顾晏津是真的觉得他很奇怪了。

    “顾晏津,你真的很双标。”邵庭阳说。

    对自己永远是无所谓,什么都放在心里独自消化,但对他却是另一套标准。他自我地延用着他自己的那套执行与保护准则,甚至于邵庭阳本人想打破也不能,只能老老实实地在他设定的圈内站着。

    “……”

    顾晏津转身想走,邵庭阳拽住他,感觉他这次使了点力气,大概是很不高兴了,便连胳膊也一起抱住。

    感受到他的挣扎,邵庭阳叹了口气。

    “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学着坦诚一点?”

    顾晏津顿住。

    过了好半晌,他才道:“我还不够坦诚?”

    刚才说了那么多,难道都是虚情假意?

    邵庭阳没说话,只把头埋在他肩窝处。

    他闻到了淡淡的洗衣液气味,和自己身上的一样。

    “我是说,你什么时候能像我对你一样对我坦诚,说些我也喜欢听、想听的话。”

    顾晏津愣了愣,他原本想说你也没对我百分百坦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想听什么?”

    邵庭阳却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愿望近在咫尺,但一时半会儿的他却想不起要听什么了。

    “算了。”他站起身,抚了抚顾晏津的头发,“以后可以慢慢说……回去吧,我给你洗点葡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