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公16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巫行云手上还拿着秦疏的腰带,人却已经回到了之前的矿脉。

    巫行云冷笑一声,“天道也不过如此。”

    秦疏可太担心他了, 说:“你这样想最好, 千万不要被天道蒙蔽。”

    巫行云避开他的视线, 留影中, 秦疏待他的冷漠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和秦疏最初给他的印象一模一样,巫行云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真假。

    天道如此,是想让他众叛亲离, 心中只余仇恨吗?这是让他做了踏脚石还不够,还想继续让他去做磨刀石啊。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他从来不是吃亏的性子, 蔚清尘, 他从来没打算放过。

    秦疏看他这样,忧心忡忡, 报仇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某种意义上来说,天道成功了。祂将行云心底的仇恨彻底激发出来。

    巫行云深吸一口气, 这才发现矿脉的变化,他看着骤然扩大的空间和露出岩石的墙壁,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这是你弄的?”

    地面上有散落的灰白,那是灵石中灵气被抽走后残余的粉末,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几百米的灵石吸收一空?简直闻所未闻。

    巫行云之前对秦疏的怀疑稍减,却又多了更多的疑惑。看着秦疏眼神古怪,“难怪你能出现在秘境, 原来你这么厉害。”

    巫行云眼里带着探究,秦疏正想着要如何蒙混过关,就听对方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我们继续双修吧,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秦疏咽了咽口水,总觉得这次没有那么好收场。

    巫行云目光掠过他滚动的喉结,眯起眼:“怎么,你不愿意?”

    秦疏哪敢说个不字,立刻用行动表达了他的真心。他也想用这种最最亲密的关系抚慰妻子,让他能够快速从那种令人心惊的状态中脱离。

    这一番胡天黑地,又是半个月过去。

    等到两人离开这里,光秃秃的墙壁上竟然冒出了点点新绿,也许是亿万年前留下的种子,在两人灵力的冲刷下,得到了萌芽的契机,谁能说这不是一个奇迹呢?

    在两人走后不久,一个水润晶莹的球体不知从哪个角落滚了出来,它在黑乎乎的隧道中弹跳几下,“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被人抓在手里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应该逃跑。

    就这样,阴了他们一道的风灵晶到底为它的无知付出了代价,既家被偷了后,自己也成了仇人的囊中之物。

    秦疏将风灵晶递到巫行云手里,“你打算怎么处?”

    巫行云原本是想将之当作自己的珍藏,现在他被坑了一把,自然没了那样的兴致,想了想,说道:“回去给鸠灵智用吧,风灵晶配狂风鸠,正好属性相合。”

    风灵晶抖了抖,试图逃跑,然后就被封在了一个匣子里,顿时安静不动了。

    两人离开风洞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其他修士的气息,黑褐色的岩壁上,偶尔还能看到干涸的血迹,俨然之前这里有人斗法。

    秦疏停下赤霄,查看一番,从散落的藤叶不难看出,双方冲突显然是因为天晶藤。

    之前秦疏将杜谦星洞府周围的天晶藤全部收割,事实上,魇鬼宗门徒之前还透露了一个消息,地底还有其他的地方长有天晶藤。

    来到冰霜岭的修士无一例外都是为天晶藤而来,面对巨大诱惑,杀人夺宝,在所难免。

    也不知魇鬼宗的旧徒有几人能够存活。这个问题也不过在心底停留一瞬就被巫行云抛开,他自己身上压着仇恨,哪里还会有心思关心那些人的死活。

    秦疏想得却要更多,魇鬼宗此前虽然生活在地下,到底还有活着的机会,哪怕杜谦星不做人,以他的身体状况,他们不出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现在,压着他们头顶吸血的大山倒了,封闭的空间被打破,他们终于迎来了阳光,却也等来了危险。福祸相依,世间事果然难评。

    “走吧。”秦疏将妻子护在身前,便要离开。

    “等等。”巫行云叫住他。

    巫行云指着墙上某处:“那里好像有人。”

    话音一落,一个瘦小的身影化作残影便要往地下跑,对方身上穿的是十分具有标志性的草裙,秦疏一眼认出是魇鬼宗那个孩子,直接瞬移过去抓人。触手冰凉,且那凉气还顺着他的经脉向上游走,秦疏眉心微动,手下施力,将那股凉意反推回去。

    小孩肩膀一沉,竟然摆脱了桎梏,秦疏觉得有点意思,静静看了片刻,转身飞回妻子身边。

    巫行云:“就这么放他走了?”

    秦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巫行云凉凉一笑:“你还真是个慈悲心肠,不去万佛宗可惜了。”

    秦疏说错了话,十分懊恼。他将人抱在怀里,蹭了蹭他的发顶,道歉话张口就来:“是我的错,以后再不会了。”

    巫行云眼睛眨动,秦疏变了,愈发不像一个剑修了。是因为同情他吗?还是,怕他铤而走险,牵连了自己?

    秦疏还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巫行云就控制不住地想东想西。如果知道,他一定会给自己下一道禁制,将所有能够引起他误会的词全部屏蔽。

    两人离开了冰霜岭,一路来到了翔云城。

    巫行云当先进了一家铺子,秦疏看着上面的标志,正是天衍宗的产业。

    行云想要干什么?秦疏心头隐隐不安。

    巫行云拿出信物,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进了后堂。很快,一个童子给两人奉上茶水。须臾,又进来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

    那人见到两人,行了一个同门见面礼,目光在两人的面上扫过,只见一人如巍巍高山,一人如皎皎月华,端的是好气度。这人心下赞叹一句,开口道:“在下洪泰,是翔云城的商务执事,不知两位是哪座峰头的师兄?如何称呼?”

    巫行云:“铸剑峰。我是秦双仁,他是巫春秋。”

    秦疏:“……”

    洪泰之前就感觉两人的气度不一般,听到他们出自铸剑峰,心下又添了两份恭谨,“原来是秦师兄和巫师兄,久仰久仰。”

    秦疏嘴角绷直,大家还都是场面人啊。

    洪泰见此,愈发尊敬。他不过是宗门的外门弟子,因着能说会道,便被安排学习管宗门在外的生意,如今已经做到了一方执事,如此已算人生巅峰了。

    他自知天赋有限,可看到内门的核心弟子,还是会自惭形秽。

    “两位师兄远道而来,还请给我个机会,略尽地主之谊。”洪泰说完这话,小心观察两人的神色。

    巫春秋默然不语,秦双仁面不改色:“我二人正要在此逗留一二,如此就劳烦你了。”

    洪泰简直喜出望外,连连摆手:“不劳烦,不劳烦。”

    “我这里还有一事。”

    洪泰:“师兄请说。”

    “我要用黑鸮传讯,你安排一下。”

    洪泰明白了,这才是对方这次找来的真正目的,他当即也不废话,直接起身道:“两位师兄稍待,我这样去取一只过来。”

    等到洪泰离开,秦疏这才开口:“怎么忽然要给师门传讯?”

    巫行云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眉头微皱:“我们先不回宗门了。”

    “你是要去极乐宫?”

    “你我果然心有灵犀。”巫行云唇角勾了勾,笑意清浅,转瞬即逝。

    秦疏苦笑,果然他放心得太早了。

    这里距离极乐宫只有不过半月的路程,黑鸮飞行速度疾如闪电,等它将消息带回宗门,师尊师叔即日启程,以他们的脚程,来到这里最多不过十天,还可能更快。

    他得庆幸,妻子还知道传讯回去摇人吗?

    巫行云从储物戒中取出两张传讯符,将其中一张拍到秦疏面前,自己拿起另一张,注入灵力:“师尊,我在翔云城,一个月后,我和秦疏便会前往极乐宫,烦请师尊前往助徒儿一臂之力。”

    符纸上闪过一道灵光,之后他将符纸折成特殊纹样,放在了一边,这才抬眼看向秦疏。

    秦疏:“……时间会不会太紧了些。”

    巫行云笃定:“不会,到时间咱们就启程,以师尊和于师伯的脚程,用不了几日便能追上咱们。”

    这到底是有多急啊。

    秦疏被他的目光催促,如法炮制,将消息封印在符纸当中。

    几乎是他们这边刚完事,洪泰就带着黑鸮进来了。

    黑鸮的体型只有普通鹰鸮一半大小,它飞行速度极快,擅长捕猎和逃避追捕,有人发现了它的这一特性,后来就被驯养成为最好的传令鸮。

    巫行云手里从来不缺好东西,当即就取出一个淡绿色的瓶子,许是鸟类的嗅觉格外灵敏,之前还有一点凶的黑鸮看到瓷瓶,顿时就安分下来。

    洪泰在他的示意下将笼子打开,黑鸮金铜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秦疏,这人身上的气息让它觉得危险。

    秦疏从巫行云的手里拿过瓶子把玩,黑鸮停留良久,将脑袋往外探了探,发现没有危险,终于飞了出来,落在巫行云那一侧的椅背上。

    巫行云微一蹙眉,黑鸮就乖觉地从椅背离开,十分灵性地在他上方盘旋,却依然没有靠近秦疏。

    巫行云伸出手臂,黑鸮又飞了两圈,落在了上面,只拿一双充满兽性的金黄眼珠盯着秦疏手里的瓶子。

    巫行云伸出手指,顺着它的被毛,似调侃又似自语:“连你这小东西也看出我好欺负了吗?”

    洪泰听他这话,猜出这位定是有什么隐秘,只低了头,观察地面上的花纹。

    秦疏:“不过是个扁毛畜生,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一定是因为狂风鸠,所以它才会亲近你。”

    扁毛畜生似乎听明白了秦疏在诋毁它,目光从他手里的瓶子上移开,直视他的眼睛,瞬膜翻动,就像是翻了个白眼儿。

    巫行云似乎被取悦道,问洪泰:“这黑鸮今年几岁?”

    洪泰收回盯着地板看个不停的目光,“今年一十四岁有余,正是壮年。”

    “一十四岁啊,还真是巧了。”目光投向门外,逐渐阴鸷。

    秦疏看他之前不过快活几秒,就被萧索阴霾包围,也顾不得这里还有个洪泰,直接用大掌覆在他的手上,以作安抚。

    这样亲昵的动作,绝不是普通的同门关系。洪泰有一瞬的震惊,震惊之后又觉得所当然。之前两人之间让他觉得古怪的地方有了答案,这两人原是一对儿有情郎。看来,可以告诉伙计少安排一间屋子了。

    巫行云转头看他,桃花眼依然惑乱人心。

    “你如果喜欢,回头便将它养在身边?”秦疏试探性地询问。

    “算了,养灵兽也很耗费心力的。”

    其实,养灵兽哪里能费什么工夫,只要他不将这黑鸮如鸠灵智那般养育,养一个和十个百个也没甚区别。

    “那就以后等想养了的时候再说。”

    “嗯。”巫行云抽回手,将传讯符递到黑鸮身前,黑鸮看了看符纸,又看了看宝瓶。

    巫行云觉得有趣:“放心吧,少不了你的,等你送信回来,便去找他要。”

    洪泰指着自己,“我?”

    秦疏将瓶子抛给他,他伸手接住,入手就知道这里面不止一颗丹药,按照规矩,多余的自然是由他分配。只可惜这里面的丹药只适合灵兽,也不知到底是何丹药,竟然让黑鸮如此听话。

    似乎知道他心头的疑惑,巫行云开口道:“瓶子里面是灵兽丹,等它回来,喂给它两颗便是。”

    洪泰恍然,难怪了。就没有一只灵兽能够抗拒灵兽丹的诱惑,灵兽丹相比启灵丹确实要差上一些,可也是一种极为珍贵的丹药了。

    灵兽阁就常年收购灵兽丹,拿着这丹药,去野外诱捕灵兽几乎不会失手。

    黑鸮确定了报酬,十分满意地扑扇几下翅膀,将旁边的座屏扇得移了位置,嘎嘎叫了两声,飞出了窗外,很快就变成了天边的黑点。

    巫行云又取出两枚延寿丹,“我和巫师弟要在这里逗留半月有余,之后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这是谢礼,若有其他事情需要出手,可直接与巫师弟说。”

    巫师弟乖觉点头,妻子说什么他照做就是。

    如此,两人便在这翔云城留了下来。

    翔云城是方圆千里最大的城池,同时也是雷泽国的国都。与巫国不同,雷泽国的灵气相对要充裕得多,所以在国都也能看到很多高来高去的修者。

    为了治安着想,城中还特设了演武台。无论是修者,还是武者,双方起了冲突便去演武台解决,在那里杀了人也不会受牢狱之灾。

    特殊的环境滋养出了特殊的律法,秦疏只觉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比以往所有世界遇到的事情都要神奇,也都要让他震撼。

    雷泽国受青云宗庇佑,因为这里的外来修士很多,青云宗特意安排了执法堂在这边。

    秦疏和巫行云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有人递了拜帖,洪泰亲自拿给两人。

    巫行云直接一句:“不见。”

    洪泰又去看秦疏,虽然这位是师弟,可明显两人之中这位更强一些,保险起见,他还得看看这位是什么意思。

    “不见。”

    果然如此,他就知道。

    洪泰直接回了对方,当然话术更加委婉一些。

    青云宗那边得知后,也没放在心上。只吩咐道:“看着点,别出乱子。”

    修者随性,交际本就不是必须,他们下帖子也不过是习惯使然。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对方:我们知道你来了,配合点,别搞事。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自然要出去走走。秦疏也担心巫行云现在心里憋着火,怕他给自己憋个好歹。

    两人做了市井打扮,一着黛绿,一着鸦青,站在一起分外登对,洪泰看到两人,脱口夸赞:“两位师兄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秦疏闻言十分高兴,唇角弯起,随手抛给他一颗灵珠。

    洪泰手忙脚乱地接过灵珠,两人都已经没了人影,他才缓过神来,妈呀,没想到剑修也能笑得这么荡漾。

    听到脚步声,他迅速将灵珠收起,他在这里驻守一年的薪俸也抵不上半颗灵珠,可得收好了,说不得这就是他的续命钱。

    哦,续命也用不上了,因为另一位出手阔绰的秦师兄还给了他两枚延寿丹,不仅他的那份儿有了,他婆娘的也有了。

    想起家里那位,洪泰的心思就活络开了。寿命暂且不必担心,就要考虑脸面的问题了,下次拍卖若是遇上驻颜丹,一定要努力拍下。

    自此,洪泰伺候两人更加上心。

    *

    翔云城十分繁华,秦疏和巫行云走在大街上,耳边全是人世的喧嚣,秦疏虽然喜静,耳闻目睹也感受到了人间烟火的温馨。

    再看巫行云,眉目间也少了些戾气。

    秦疏问他:“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巫行云摇头,去哪里都无所谓,这样的热闹常有,却绝不属于他。

    秦疏听到有人说什么“鹤舞祥云”,想必是什么胜景,询问巫行云的意见,巫行云道:“那便去看看好了。”

    秦疏便牵着妻子,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出了东城门,耳边都清净起来。与城内不是,郊外的植被明显茂密起来,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又过三五里,便有一个极大的湖泊,一眼望不到边际。湖泊周围百米范围内全都是人,只是这些人的站位十分特别,彼此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不知有什么讲究。

    走到人群外围,秦疏才发现,他们每个人都背着背篓,拿着铲子。秦疏愈发好奇了,带着巫行云一路来到湖边。

    湖水平静,鱼儿欢跃,阳光洒在湖面上,被微风吹出一圈圈的金光,分外迷人,让人的心胸也跟着开阔起来,只是却并未看到什么祥云。

    秦疏也并不觉得失望,牵着身边人的手,就这样伫立在湖边也挺美好的,有一种别样的满足。

    “快来了!”人群中有人轻声道。

    很快,两人就听到一阵振翅之声,循着声音望去,大批仙鹤凌空,从湖对面的树林上空向这个方向飞来。

    秦疏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当看到先头部队凌空飞翔后,秦疏努力用面无表情压下大开眼界的震惊,巫行云却是被眼前的“胜景”恶心得不行。

    秦疏二话不说,一把将巫行云捞到背上,快速离开这里。

    原来不是“鹤舞祥云”,而是“鹤舞翔云”啊。

    等到他们远离了仙鹤飞翔的方向,秦疏这才停下,两人面面相觑,忽然笑出声来。

    回首望去,那些手持工具的百姓已经开始去采集飞翔了。

    于他们而言避之不及的东西,炮制之后却可以变成十分名贵的药材,价比黄金,也难怪他们会趋之若鹜了。

    这虽是个乌龙,却让巫行云眼里真正带了笑。秦疏见此,打定主意,在城里的这段时间要带他多走走。

    两人一路溜溜达达,像是普通小夫妻一般。只偶尔交谈两句,更多的时候就这样并肩慢悠悠地走着,惬意安然。

    这种氛围在进入城门便被打破,一个魁梧的身影挡在了两人面前。

    秦疏看他的块头,铁塔一样,和孟石不相上下。关键此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妻子,秦疏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秦疏观他气息,不过普通武者。显然,这人将他们看作了普通人,这才敢上前拦人。

    大块头直接无视了秦疏,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正黏在巫行云的脸上,脸上浮现了可疑的绯红,原本就黑灿灿的脸顿时更黑了。

    “这位小兄弟,我是武威将军的独子杨武通,尚未娶妻,小兄弟是哪家儿郎,杨某想上门提亲。”

    秦疏跨过一步,将妻子挡在他的身后,声音冷然:“我二人两情相悦,你另觅他人吧。”

    杨武通轻蔑地看了一眼秦疏,“你这样的如何能配得上小兄弟这般人品?”

    雷泽国男子以健硕阳刚为美,秦疏虽然身材颀长,却绝不是魁梧的类型。可是杨武通同样忘了一点,巫行云同样是男子。

    巫行云原本并未将这人放在心上,不过是个不长眼的凡人罢了,可对方这句话,无异于直接将他视为一个柔弱的可争夺的对象。

    巫行云从秦疏的身后走出,气场全开,偏偏对方还一点察觉不出来,反而露出一副痴汉的表情看着他。

    巫行云见此,简直气笑了,他和秦疏并肩而立,歪头看着秦疏:“巫师弟,你不是心悦我吗?现在机会来了,向我证明一下。”

    秦疏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他不用出手就能将对方按在地上摩擦,只是看到他眼底的风云,秦疏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他看着大块头:“那就演武台上见真章,如何?”

    杨武通一口应下,还用黏糊糊的目光看向巫行云。

    巫行云忙扭头,普通人遇到的有不少,从未见过如此愚钝的,真是白长了一对招子,全被眼屎糊住了。

    杨武通哪里是被眼屎糊住了,他是被美色迷了眼。想他阳刚俊美,城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嫁给他,只是他一个都看不上。

    没想到惊鸿一瞥,竟看到了这位小兄弟,简直惊为天人,这就是天赐的姻缘,他定要打败这个小白脸,赢得美人归。

    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群人簇拥着他们往演武台去。派来盯住天衍宗二人的童子却急忙回转。

    武威将军家的傻大个要是被打死,他们家的那帮女眷怕不是要见天的过来找事儿,得赶紧去告诉掌事师兄。

    第72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17

    辛寻得了弟子禀告, 忙往演武台赶去,同时派人去武威将军府,通知他们去抬人。

    没错, 就是抬人。

    他在得知天衍宗那两位的名字是秦双仁和巫春秋时, 就知道来人应该是秦疏和巫行云了。

    辛寻和巫行云都是门派翘楚, 有过几面之缘, 秦疏向来独来独往, 他们二人没有碰过面,却也在留影石中见识过对方的实力,其修炼天赋之恐怖, 万中无一。

    杨武通看上的小兄弟不作他想,定是巫行云无疑,要知道他的容貌便是在神颜遍地的修真界也是出了名的好。

    杨武通敢觊觎巫行云, 身为道侣, 秦疏岂能轻易放过他?

    果然,等到他赶到的时候, 杨武通已经在台下躺着了, 周围人都知道武威将军府不好惹,所以他周围形成了一圈真空地带。

    一个高贵出尘的年轻人正站在他的旁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饶有兴味地欣赏他此时的狼狈。

    演武台上的那个身着黛青色长袍的男子一跃而下,看都未看杨武通一眼, 一双眼只落在巫行云身上。

    杨武通看他俩一个笑得惑人,一个冷得掉渣,只感觉自己也跟着忽冷忽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辛寻直接飞进圈内,正要开口, 秦疏看了他一眼,视线相对,辛寻将话咽了回去,勾了下唇角,算是打过招呼。

    看来,这两位还没有出气啊。辛寻看着鼻青脸肿,跟血葫芦一样的杨武通,他只能自求多福了。现在他既然还能喘气,就说明对方没想要他的性命,总归不会打死就是了。

    巫行云目光扫过杨武通断裂的眉骨,塌陷的鼻梁,再看那张血迹斑驳的脸,只觉分外顺眼,笑盈盈地问道:“小兄弟我还能入你的眼吗?”

    杨武通腕骨胫骨全部都被打断了,躺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喘口气都疼,根本不想回答对方的话。

    巫行云见此,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疑问。

    杨武通一肚子火气,他都被打成这样了,这个人怎么还这般咄咄逼人。他正要回嘴,这才看清楚对方眼底的冷漠和杀意,心头拔凉,直到这时他才回过味儿来,这个样貌姣好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放过他,当下也顾不得疼,忙道:“不能,不能。”

    杨武通一张嘴,辛寻这才发现他上下四颗牙齿竟是全没了,说话的时候露出一个黑洞,分外滑稽。

    巫行云眼睛眯起,“我竟是入不了你的眼吗?”

    杨武通被吓得一哆嗦,又一迭声地说:“能能能,能入,能入。”

    巫行云牵起一边嘴角,“没想到你胆子竟然这么大。”

    杨武通透过肿胀的眼皮看到他这个神情,迟疑地开口:“那我是能,还是不能呢?”

    辛寻简直要被这人蠢透了。

    这时,有女子的哭嚎声从远处传来,且不止一人。

    他牵住妻子的手,“走吗?”

    巫行云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块头,一双桃花眼闪烁着奇异的光:“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你把他眼睛挖下来我就走。”

    秦疏蹙眉,明显不愿。

    巫行云唇角的笑意凝固,眸光冷了下来:“巫师弟——”

    “叫夫君也没用,走。”秦疏不容分说,拉着人就走,还不忘和辛寻点头致意。

    秦疏脚下一点,便带着巫行云离开了。围观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那位打人时拳拳到肉的侠客竟然是位修士。杨武通得罪了修士还能留下一条命,运气还真是好呢。

    须臾,杨家人赶来,看到软成一摊烂泥一样的独苗苗,杨夫人浑身都直哆嗦,是心疼的,也是气的。

    她身边一个管事大声叫嚷:“是谁?是谁伤了我们家少爷?”

    又有一年轻一些的女子来到辛寻面前:“仙长,我刚刚看到有人往那个方向飞走了,您为何不帮忙拦下?”

    辛寻看她一边质问,一边又暗送秋波,十分无语,压着火气道:“不要忘了,演武台也叫生死台。”

    杨夫人此时已经知道儿子的伤势有多重,哭嚎着道:“那又如何?我杨家为雷泽出生入死,现在我儿被人打成这样,我要让他们偿命!”

    辛寻只一个眼神就让妇人消了声,“可以啊,你如果真想为令郎报仇,即日便可安排人启程,前往东岳大陆,走上个三五十年,应该就能到他们山门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天衍宗自开宗立派以来,在他们手下消失的宗门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们好生掂量着吧。”

    辛寻留下这句话就飞身离开。如果不是宗门和雷泽皇族有约定,他才不会赶过来。都已经踢到铁板了,竟然还只知叫嚣,难道会养成这样一个没眼色的儿子。

    传讯的弟子询问:“师兄,就这样不管了吗?天衍宗在咱们的地盘上惹事……”

    辛寻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此事休要再提,我根本看不透秦疏的修为。”

    师弟心头一凛,没想到秦疏的修为竟比师兄还高。

    辛寻又道:“有时候还真的不能和这些凡人距离太近,近了就容易失了敬畏之心。”

    师弟深以为然。

    辛寻已经决定要给宗门传讯,不过是一个小小妇人都敢与他叫嚣,真是惯的。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巫行云怎么叫秦疏巫师弟呢?这难道是新近流行的夫夫情趣?没听说啊!

    *

    秦疏带着巫行云来到了一处林子,两人刚落地,巫行云就一把将人推开。

    秦疏知道他在生气,想要劝慰几句又有些无从开口。

    巫行云被天道当作炮灰,心里委屈难受,却又无从发泄。杨武通不过是个引子而已,结果不过是让秦疏废了他的一双眼睛都不肯,抑郁不平之气愈深,当即冷笑:“你不是说要对我好吗?原来也不过如此!”

    秦疏叹气:“他是个普通人,我已经最大限度地教训他了。”

    秦疏的语气如话家常,巫行云听在耳里,愈发气闷:“他得罪了我,我就要他生不如死。”

    秦疏转到他身前,语气郑重:“他现在的伤,也要躺个一年半载才能起身。”

    巫行云瞥开目光,眉眼冷淡,抿紧了唇角,“秦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取闹啊。”

    “没有。”

    “呵呵~”

    秦疏不知怎么才能让他相信自己所言,他是真的不觉得,而且就算他是真的无取闹,秦疏也能当作情趣。他受不了的是行云现在的态度,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带着十足的冷漠。

    秦疏心里也憋了一股火气,同时又知道妻子这个时候最是脆弱,可若是任由他如此,接下来他们的日子就别想好好过了。

    秦疏托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巫行云本能地躲闪,秦疏语气沉沉:“行云,看着我。”

    巫行云咬了咬牙,与他对视,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鼓胀得难受。

    秦疏看他眼底都开始泛出水光,控制不住地心疼,说出口的话却依然沉稳:“行云,我是谁?”

    巫行云手指蜷缩,握紧。

    秦疏循循善诱:“我告诉过你的,难道忘了,告诉我答案,我是你的谁?”

    巫行云磨牙,秦疏太可恶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给他上套子,他想要咬人。

    秦疏看他不回应,倔驴一样,换了个问题:“你还想和我双修吗?”

    巫行云瞪着他,眼底喷火。

    秦疏已经完全掌握了节奏:“你要是不回答,以后我就当你不想双修了。”

    巫行云终于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废话。”

    “行吧,听你的,以后就盖着被子纯睡觉。”秦疏声线一如既往地平稳,却又隐隐带着喜悦,好像摆脱了一件大事。

    巫行云气死了都,扑过去咬住了他的嘴,今天他要咬死这个狗男人,明明双修的时候对方也挺来劲,凭什么拿这事儿拿捏他。

    秦疏抱住扑到怀里的人,眼底闪过得逞的笑,却配合着发出痛呼,去捏他的下巴:“松口,嘴都要被你咬烂了,属狗的吗?”

    巫行云声音恨恨:“你才是属狗的。”

    秦疏点头附和:“对啊,我和你说过的,我就是属狗的。”

    秦疏的语气太气人了,这人的情绪怎么能这么稳定,巫行云龇牙:“就要咬死你这个属狗的。”说着蹿到他的身上。

    秦疏单手托着他的屁股,在对方磨牙前先钳住了他的下巴,主动亲了上去。

    这一亲,直亲得巫行云下颌都酸了嘴巴也没合上。后来满心的愤懑似乎也随着相连的呼吸被抽离。

    从狂风过境到晚风习习,整个步调都变得和缓,春水涟漪,莺鸟嘤嘤,温柔辗转……待到最后,巫行云只迷离着一双眼感受唇齿纠缠的亲密。

    秦疏满心爱意,不时轻唤他的名字,“行云,行云——”他的妻子就像是一朵邈远的云,于万千魂灵中撞进他的怀里,从此,就算飘得再远,也要被他掬在掌心。

    秦疏诱哄:“行云,我是谁?”

    “夫君。”巫行云无意识地回答。

    秦疏将人紧紧拥在怀里,在他耳边道:“不要心急,有我在呢。”

    巫行云下巴垫在他的肩头,听到这话,鼻腔一酸,轻声“嗯”了一声。

    秦疏抱着人摇篮晃,动作轻缓,不一会儿就与他换了一个方向,目光定在某处,那里,一点光亮悄悄伏了下去。

    没想到,魇鬼宗的那个小鬼竟然一路跟了过来。魇鬼术果然非比寻常,此前他竟是一点儿没有察觉,也不知被那小子看去了多少。

    秦疏目光幽幽地看着那小鬼的藏身之处,警告意味十足。如果不是行云情绪刚刚稳定,他一定要将他捉住,好好问问他到底意欲何为。

    第73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18

    自那日被发现之后, 魇鬼宗的小鬼许是怕了,再没出现过。

    秦疏的全部心力都放在巫行云身上,对方不再跑到他面前, 他也就将之抛在了脑后。

    随着出发的日子临近, 巫行云从一个极端转到了另一个极端, 之前的阴郁被兴奋取代。

    秦疏见此十分担忧, 修行之路漫漫, 如果不能稳住心境,之后的路途便会坎坷许多。他别无他法,只能用其他的方式占据对方的时间, 总归要让他没力气去想别的。

    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两人出发了。

    这一路两人比之前谨慎得多,秦疏还用了些手段探查, 确定这次是真的没有小尾巴。

    之后昼夜兼程, 只偶尔会停下来休息两个时辰,也都是荒无人烟的野外。

    这天, 秦疏刚打开随身洞府的大门, 就是一阵毛骨悚然,来不及多想, 直接一道剑气便扫了出去,随即迅速召出赤霄,飞身而出, 同时不忘将门关上。

    察觉不对跑出来的巫行云差点儿被门板拍到鼻子上,想到刚刚一晃而过的某个身影,他转到另一边,将窗户打开,唤了声:“师尊!”

    “呦, 还是我徒弟聪明。”伴着这个声音,一个身着蓝白相间衣袍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府内。

    檀越上下打量着徒弟,又查看了他的伤势,“恢复得不错,怎么有郁结的趋势,难道是秦疏欺负你了?”

    “不是因为秦疏。”

    巫行云明显话里有话,檀越神情严肃地看着他,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巫行云:“师尊,如果明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还执迷不悟,是不是很可悲?”

    檀越洒然一笑:“你连做都未做,又怎知是徒劳?”

    万事万物皆有两面,若是失败了,自然是执迷不悟。可若是成功,便是另一种说法了,谁不会赞一句心性坚韧?

    巫行云其实也是如他一般的想法,哪怕天道恶意满满,他也不觉得自己的命运可以被随意摆布。

    “物情无巨细”,人也是一样,只不过他无法自适其常,只想逆天改命。

    无论如何,他也要争上一争。哪怕最后败了,他也不要无声寂灭,他要整个修真界跟着阵痛,让天道悔不当初。

    巫行云周身气势一变,檀越满意点头,“这才对嘛,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若是修真之路一片坦途,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得道成仙了。你如今虽然困顿于心,焉知今日的委屈不会成为他日的财富,行云,莫忘初心啊。”

    巫行云面容一肃,恭敬行礼:“行云谨记师尊教诲。”

    “好好好,现在,便随我出去看看他师徒二人如何了。”檀越当先一步跨出门去。

    他们两个出去的时候,外面早就不见了秦疏的身影,只从天边一青一红两道剑光,可以判断出他们此时的方位。

    原来,秦疏赤霄出手,便已察觉危险不是来自别人,正是他的师尊。

    秦疏虽然意识到对手是谁,却并未打算收手。相反,他的剑势愈发凌厉起来。能够和于芙弘这样的顶尖修士切磋,实在是难得,尽管这人本就是秦疏的师父。

    两人初次交锋,于芙弘就察觉到徒弟的灵力愈发精纯了,对灵剑的操控愈发得心应手。当即赞了句:“不错,再来。”

    于芙弘有意提点,秦疏出招的时候更加大胆,师徒二人你来我往,很快就打出去老远。

    巫行云脚下轻点,便飞到了树巅,他此时似是化作了一只雀,一粒尘,身姿格外轻盈,枝头仅仅颤了几颤,之后便静止不动了,其余的枝条在晨风中起伏。

    檀越捋须含笑,看来两个小家伙练功很用心嘛。

    很快,树巅上便又多了一人,师徒二人齐齐向远方眺望。

    清早的江天,似还蒙着一层薄雾,远处,青碧与浅绯交相辉映,剑气荡涤,露出天际清透洁净的面貌。

    巫行云轻语:“于师伯的兴致可真好。”

    “不必羡慕,等你身体再好一些,叫秦疏天天与你切磋便是。”如果说以前檀越还会担心,这次看到徒弟的情况,心已经安稳地放回了肚子里。

    当最后一缕雾气散尽,远处的两人终于折返,转瞬便已来到他们身边。

    秦疏叫了人,之后便将空间洞府一收,师徒四人再不耽搁,一路疾驰,不过几日便来到了极乐宫。

    秦疏没经历过踢馆的事情,还以为有一套流程要走,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两位师父上去就将护宗阵法破了。

    秦疏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却也没想到护宗大阵这么容易就被破了。

    巫行云提醒他,“莲台峰的贺长天还记得吗?”

    秦疏恍然。贺长天是位符修天才,且此人八面玲珑,曾是天衍宗最年轻的一位峰主,甚至有人说,如果他没有离开天衍宗,那么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宗主。

    至于他离开的原因,正和极乐宫有关。彼时,他前往天外天寻找阵法材料时遇到一女修,两人后来暗生情愫,很快坠入爱河,如胶似漆。

    等到贺长天将材料找齐,想要返回宗门时,才知道对方竟是极乐宫的护法花沫。

    贺长天思量再三,选择跟着花沫去极乐宫。

    消息传回去后,掌门直接带人前往交涉,直言叛宗者门规处置。

    贺长天却说,他只是想要和心爱的女子相守,只是考虑到爱侣的出身,带回宗门恐引起某些人的不满,这才暂居极乐宫。

    他绝没有判出宗门的意思。掌门若是不相信,他将花沫带回天衍宗生活也是一样。

    贺长天表明了他与对方绝不分开,极乐宫也乐得有这样一个人物增强本派的实力和知名度,为了平息天衍宗众人的不满,还奉上诸多资源。

    贺长天立了心魂誓,若是有违门规和叛逃宗门的心思,便让他灰飞烟灭。

    心魂誓绝不是说说而已,掌门和随行的那位长老这才放过他,只等花沫离世,便将他召回。

    哪想到贺长天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痴情,竟是与花沫在同一天陨落。

    莲台峰峰主之位相当于空悬,本以为过上三五十年,贺长天就会回来。没想到等了几百年,主人也没回来,这次,是不得不选新的峰主了。

    *

    “当年极乐宫的护宗大阵便是贺前辈帮忙打造的,他的某些小习惯在宗门有记载,师尊和于师伯肯定知之甚详。”

    秦疏听到他的介绍,诧异稍减。

    就算他们知道阵法的弱点,不到一刻钟就将之破了,委实太过迅速了些。

    阵法被破的那一刹,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轻响。

    秦疏抬头才发现,一个身着红色暗纹的男子从远处急速赶来,转眼便到了山门。

    当看清天上那两人是谁之后,那人一字一顿喊出了一人的名字:“于芙弘!”

    于芙弘怀抱破炎,点了下头,丝毫看不出上门踢馆的意思,说话的语气更是如话家常:“别来无恙,孟子翁。”

    第74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19

    孟子翁原本正在闭关, 却接到弟子的传讯,知道于芙弘上门就觉得要遭,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 护宗大阵竟然这样就被轻易突破。

    不用深想, 孟子翁便知道问题出在贺长天身上。没想到贺长天在他们长乐宫蹭吃蹭喝几百年, 最后竟然还摆了他们一道, 真是卑劣。

    如果贺长天知道自己死后还要被这样编排, 一定会死过来教训他一顿。他确实是住在极乐宫,可身为阵法天才,随便一个阵盘都够他吃喝了。

    反倒是极乐宫的人不厚道, 花沫都已经有他了,竟然还敢勾勾搭搭,有时候甚至还故意挑衅,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再说护宗大阵, 他的宗门是天衍宗,留一手也没什么吧。而且, 他也没有和宗门说过极乐宫的大阵弱点, 那都是宗门后辈足够聪明。

    如果极乐宫不惹到天衍宗的人,那么就永远是极乐宫的护宗大阵, 现在嘛,依然护宗,只不过护的是天衍宗而已。

    孟子翁满面怒容, 他没去找于芙弘报仇,这个女人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既然来了,那就休想活着离开。”

    檀越看他只盯着师姐,竟是将他忽略个彻底, 冷嘲道:“没想到多年不见,而今看孟宫主,竟然矍铄了。”

    秦疏心头诧异,没想到檀师叔是个骂人不吐脏字儿的。

    要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收获,就是看人绝不能只看表面。

    单说眼前这几位,孟子翁虽然是个老色批,且如今看起来确实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老态,可整个人看起来仙风道骨,很能唬人。

    檀师叔身为体修,却通身文人气派,谁知却满脑子的强盗论。

    还有行云,最是仙气飘飘的一个人。结果呢?每日里张口双修,闭口杀人,百无禁忌。

    也只有师尊正常些,一言不合就是干。

    正在这时,于芙弘开口了:“孟子翁,听说你后继无人,我把徒弟借你如何?”

    孟子翁被说得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持剑的秦疏。

    于芙弘继续道:“此前听说你神功大成,如今看来却是气数将尽,《九转乾坤大法》毕竟是你毕生心血,若是断了传承实在可惜,我们也算老相识了,这不就前来替你排忧解难来了?”

    孟子翁倏然变色,他就说于芙弘怎么会找上门来,原来竟是想要强抢,亏得把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他二话不说,出手就是杀招。

    于芙弘长剑在手,飞身迎上。

    她在大乘期已停滞二百余年,正愁没机会提升,若是能越级解决孟子翁,于她心境大有裨益。

    极乐宫众人看到宫主动手,也跟着动起手来。

    檀越牵制住极乐宫的左右护法,双方实力相当,他以一敌二,明显落于下风,不过身为体修,他的身体本身就是武器。更何况这次是有备而来,临行前去天命谷、幻月峰搜罗了不少好东西,不时抛出几枚符箓、法器,反倒让两位护法吃了不少亏。

    秦疏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用一个法阵将他和巫行云护在里面,在极乐宫众弟子的张牙舞爪下,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几位大能的比试。

    之前他问过师尊,只她与师叔两人上门,是否太过拿大,当时师尊只说:“若是带着众弟子齐齐上门,那就是门派之争。如现在这般,他们便是输了,也不丢人,更不会影响天衍宗的风评。”

    秦疏对此十分怀疑,他们天衍宗还有风评吗?不过听明白了,师尊是做了随时跑路的准备。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后,秦疏只觉得自己又被上了一课,原来,修士和凡人真的没甚区别。

    “徒儿放心,我和你师叔既然答应了要将功法给你们搞到手,就一定能够做到。”

    回忆起师尊说这话时的狂妄,秦疏不知为何有些羞愧,愧对于曾经读过的圣贤书。因为,在听到师尊的承诺后,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秦疏看向妻子,巫行云此时目光灼灼地看着场上打斗,法术衍生的光影映照在他的眼里,就像璀璨的烟火,如果不是身体受限,他现在一定也会冲出去吧。

    察觉到他的目光,巫行云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秦疏见他如此,也跟着绽开一个笑来。

    在外努力破阵的极乐宫弟子鼻子都快气歪了,天衍宗的人果然无耻,跑到他们极乐宫抢东西不说还不忘秀恩爱,简直找死。

    蚁多咬死象,因为两人旁若无人地看戏,围攻之人愈发卖力,在他们锲而不舍的攻击下,保护法阵终于被破。

    秦疏抬手唰唰两剑便将人逼退,巫行云与他配合默契,又是一个阵盘扔出去,将两人稳稳地护在圈儿内。同时乜眼看围攻他们的人,嘲讽意味十足。

    秦疏默然无语,看来他还有很多的东西要学。

    这一打便是天昏地暗,转眼半天已经过去,目之所及,全部变得面目全非。

    于芙弘和孟子翁早已打得不见了踪影,檀越也被极乐宫的左右护法牵引着离开了山门。

    他们在这不时消磨对方的有生力量,而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两人商量一番,追着于芙弘离开了这里。他们一动,极乐宫的弟子也跟着移动。

    不过也有靠着山壁装死的,就没见过这么苟的,难怪天衍宗能够做到万年屹立不倒,就这不要脸的劲儿,就不是普通宗门能比的。

    秦疏自然知道极乐宫的弟子心内怨愤,只是这些人也不想一想,他有阵法护着,这个时候如果出手,那就是单方面的攻击,他们还不知道要多多少伤亡,他都已经是十分仁慈了,为此还遭了妻子的冷脸。

    身为男子,就没有不想快意恩仇的。虽然打斗的场面令人目眩神迷,只是他没有忘了自己的本职,对面那些人并未伤害到他,所以他也就不好出手。如果因为他的原因,让这个世上多几个阴魂,回归地府也不好交代。

    不过他也没打算一直袖手旁观,虽然不能直接出手,却可以借力打力。

    两人一路追到后山。孟子翁境界摆在那里,于芙弘战得非常艰难,身上已经染上了血色,反观孟子翁竟然也没好多少。尤其相较于孟子翁,于芙弘的精神越来越亢奋。秦疏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他师父到底有多猛。

    “孟子翁,此前我曾前往冰霜岭,竟然遇到了早已销声匿迹的魇鬼宗。”秦疏气沉丹田,将声音远远地送了出去。

    孟子翁看似没有受到影响,与他交手的于芙弘却察觉到了其中的细微区别。

    心里暗道了一句:“乖徒儿,以往只知道一力降十会,如今竟然也开始玩策略了,果然是近朱者赤。”

    秦疏继续:“那魇鬼宗竟然已在地下生活了数百年之久,还真是可怜呢。”

    巫行云配合道:“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还以为真的见鬼了。”

    秦疏:“是吧,不过那些门徒倒也还好,多少还有些人样,他们师父却是真的惨。”

    巫行云:“每日里在地底下熬命,如果不是有仇恨支撑,怕是早就自戕了。”

    秦疏:“话说,他为何落得如此田地?”

    “这便要问孟宫主了。”巫行云看向争斗的二人,跨出一步,“孟宫主,你可还记得杜谦星?”

    孟子翁闪身避开于芙弘的攻击,直接向巫行云扑来。此前他并未注意到巫行云,现在却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怪道于芙弘竟然主动上门,原来就是为了他啊。

    巫行云站在保护圈外,不闪不避,秦疏一下子竟然没有拉动,然后就见孟子翁一手击向巫行云,另一只手反手抛出一枚玉简,迎上于芙弘的破炎剑:“你不是想要《九转乾坤大法》吗?给你便是。”

    于芙弘赶忙回撤,玉简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远方飞去,孟子翁的那一掌已经到了近前,秦疏挺身而出,使出全力,力量对撞,秦疏才发现孟子翁的这一掌不过只有三成力而已。

    孟子翁借着秦疏全力一击的力道,直接向着另一个方向遁走。

    于芙弘对徒儿道:“秦疏,你去。”留下这句话便追着孟子翁离开。

    秦疏无法,叮嘱巫行云留一句,让他留在此地不要走动,踏上赤霄去寻玉简。

    巫行云站在原地,面上无波无澜,好像刚刚以身犯险,反助了孟子翁一臂之力的人不是他一样。

    就这样等了不知道有多久,空气中隐隐有什么在波动。

    巫行云嘴角轻扯:“孟宫主大可不必如此藏头露尾,我不过是个半废之人,以宫主的实力,又有何惧?”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孟子翁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孟子翁见他镇定自若,目露欣赏,“你资质不错,可要拜在我的门下?”

    巫行云伸手抚上颈间玉牌,“好叫宫主知道,玄天上人是我老祖。”

    孟子翁目光扫过上面的符文,难怪巫行云有恃无恐,原来是有所倚仗。他毫不怀疑,一旦他出手,便会被玉牌中贮存的灵力所伤。

    玄天上人虽已陨落,当年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孟子翁虽然对门中弟子说自己闭关是为了渡劫,实际上却是另有隐情。

    如今,他又被于芙弘那个暴力狂所伤,怕是再没了飞升的机会。既然如此……

    “想要修复丹田损伤,谈何容易,若是双修可以让人恢复如初,我极乐宫早就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了。”孟子翁这般说确实不怀好意,却也是实情。

    修士也有七情六欲,如若《九转乾坤大法》真的这么厉害,又有几个能不被诱惑?

    巫行云知道他不安好心,可对方说的本来就是他怀疑的,“所以,其中关窍到底是什么?”

    “孕子丹,我服用了孕子丹!”孟子翁刻意将“我”字咬得很重。

    巫行云面色倏变,淡定不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杜谦星会被他关起来,竟是为了隐藏这样的秘密吗?

    “没想到吧。”

    “可是,我并未听说孟宫主有子嗣。”巫行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隐隐料到接下来听到的话会非常炸裂。

    孟子翁呵呵冷笑:“当然不会有,因为,那孩子还未降生,便被本宫炼化,‘吃了’。”

    孟子翁欣赏着他的表情,“如此,你还想要继续尝试吗?”

    巫行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不劳宫主费心。”

    孟子翁隐隐听到风雷之声,迅速离去,“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想不想吃,你自己选择。”

    巫行云紧紧握住掌心中的玉瓶,刚刚那人的话时时在耳边回荡,于月圆之夜服用此丹,即可有孕,等到胎儿足月,将婴灵炼化,不仅能够恢复如初,还能修为大涨。

    第75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0

    不一刻, 秦疏回来了。

    看着在原地好好的巫行云,他松了一口气,心底却依然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玉简找到了吗?”

    秦疏摊开掌心, 一枚玉简散发着淡淡荧光, 巫行云手指握紧又松开, 伸手取过。

    秦疏不忘提醒:“先拿给师尊和师叔看过再说。”

    巫行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只道:“放心, 这么久都等了,我还没有这么心急。”嘴里是这样说,巫行云却笃定, 玉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比起玉简,他更担心的是那枚丹药,不过, 就算丹药有问题也影响不到他, 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吃。

    很快, 于芙弘也回来了, 她此时的样子有些狼狈。

    秦疏和巫行云迎了上去,秦疏关切道:“师尊, 您感觉怎么样?”

    于芙弘一摆手,“刚刚吃了半瓶回春丹,没什么大事, 只是让孟子翁那狗贼跑了。”

    巫行云劝慰:“这里是对方老巢,跑了也很正常。”

    于芙弘点头同意,能够痛快淋漓地打一场,她已经十分满足了,她问徒弟:“玉简呢?”

    秦疏看向巫行云, 巫行云将玉简取出递给她,于芙弘直接复制了几份,然后人手一份:“有备无患,你们先不要着急,等回去确定这功法没被动过手脚再说。”

    两人齐声应是。

    “走吧,去找檀峰主。”于芙弘当先离开此地,转眼已经化作一道流光。

    “咱们也走吧。”秦疏拉着巫行云踏上飞剑。

    巫行云又回身看了一眼,之后便随他一起离开。

    几人掠过破破烂烂的山门,一路循着法诀的波动找了过去。

    秦疏和巫行云到的时候,于芙弘已经加入了战局,有她的加入,双方角色颠倒,被压着打得从檀越变成了极乐宫的左右护法。

    檀越见此,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出手愈发凌厉狠辣。

    此时,两位护法就是想走也是不成了,勉强又支撑了个把时辰后,先后祭了。

    此事以极乐宫为中心,迅速在修真界传播开来,秦疏他们回去的途中就听说有些人要讨伐天衍宗。

    如此强势嚣张的门派已成为修真界的毒瘤,如果继续下去,其他门派将岌岌可危。

    秦疏看着面色如常的三人,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你们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于芙弘不明所以。

    “谁若是拳头够硬,欢迎来战。”檀越不屑。

    “习惯就好。”巫行云眉目舒展。

    秦疏:“哦。”看来他还是修炼的不到家啊。

    不过,在路过一个城镇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孟子翁死了?”于芙弘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和孟子翁交手的时候,确实感觉到对方的真正实力和渡劫期名不副实。

    可孟子翁对战经验丰富,后来也不是真的就被她打败了,更多的还是不想和她多做纠缠,想要保存实力。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于芙弘第一反应就是谣传。

    可是再三确认后,孟子翁是真的死了。不仅死了,还都说是被天衍宗的人杀死的。

    于芙弘:“……”

    从来都是让别人憋屈,还是第一次给别人背锅,所以,孟子翁到底是怎么死的?

    于芙弘百思不得其解,说孟子翁寿终正寝都比这能让她信服。

    檀越虽然不知道当时详情,却相信于芙弘的判断,谣言真的是够离谱的。

    大乘期对上渡劫期,能够在对方手底下活下来他就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整个宗门跨越一个大境界竟然还能够不落败的也只有于芙弘一人而已。现在,竟然说她直接将对方杀了。这么敢想,怎么不直接原地飞升呢。

    几人在这里逗留了一日,继续前往宗门。路途过半,又传来了一个消息,远比之前的还要让人震惊:极乐宫被合欢宗收编了。

    于芙弘恍然:“原来是合欢宗在后面捣鬼,不行,我得去找她们算账。”

    檀越急忙将人拉住:“于师姐,你可千万别冲动,这事儿更有可能是双方一拍即合。”

    于芙弘沉吟片刻:“师弟,合欢宗向来只招收女弟子,现在竟然收编一群男人,若说不是早有预谋,我可不信。不行,我势必要去调查一番,看看那群婆娘在其中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檀越狐疑道:“师姐,你最近风头太盛,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于芙弘一摆手:“放心,我会以服人的。”

    檀越根本不信她的鬼话,不过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习惯就好。

    于芙弘说走就走,秦疏没能把人劝住,只好作罢。

    回到宗门后,有弟子正在山门处等着几人,见到他们,上前传话,说是宗主让他们回来后前往天衍峰一趟。

    檀越直接带着两人去了天衍峰,李天南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见到他们,李天南第一句话就是:“于峰主呢?”

    “去合欢宗了。”檀越找了个位置坐下,饮了一盏灵茶,若说整个宗门,就天衍峰的灵茶最是难得了,这可是宋琴心特意给李天南留的。

    檀越他自己喝不算,还不忘提醒徒弟和他道侣一起。

    两人到底还记得上首坐着的是宗主,全了礼节之后才坐下。

    李天南面对两人和颜悦色,并没有摆宗主的架子,亲切询问了这一路的情况后,这才对着在一边吃吃喝喝的檀越道:“于峰主实在是胆大妄为,你怎么不知道劝着点儿?”

    檀越十分光棍:“那也得我能劝得住才行啊。你与其操心这个,不如派人快些去极乐宫的地界,也许还能分一杯羹。”

    “这个不必你来提醒,我这边早有安排。”显然,这位笑面虎一样的宗主也不是省油的灯。

    接下来李天南就与他就极乐宫、合欢宗内里究竟如何勾搭到一起做了深刻的交流。

    合欢宗和极乐宫虽然都被人诟病,可他们的宗门念有很大的不同。

    合欢宗讲究采阳补阴,极乐宫强调灵肉结合,双方互相看不上,现在合欢宗竟然将极乐宫收编了,这已经能够位列修真界十大谜团了。

    秦疏和巫行云默默对视,默契地装哑巴。

    其实,因为蔚清尘之事,巫行云对宗主是心存怨怼的,只是他虽然骄傲,却也十分会做人,便将一切都压在心底。

    经过风灵晶一事,他知道了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内情,这次再见宗主,心态明显平和许多。

    秦疏是个天赋型修士,如今他已经恢复大半,如果不是蔚清尘再过几个月就要出来,他也能多些耐心。

    不过现在也不差什么,如今他已经得到了《九转乾坤大法》,届时两人用心钻研,定能够让他恢复得更快些,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之后又有其他几峰的峰主陆续前来,檀越直接将《九转乾坤大法》的玉简递给了四象峰峰主温霁风。

    温霁风将神识探入,片刻后,眼波横荡:“檀峰主是想要和我共研此法吗?”

    檀越被他这一眼看得一阵恶寒,直接用后脑勺对着他,指着秦疏两人道:“这里还有两个晚辈在呢,快收收你身上的味儿。”

    温霁风是整个天衍宗年纪最大的,便是连后山的两位太上长老和他相比也差上几截,盖因这位压根就不是人,而是蛇精。

    他的本体就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黑蛇,可是他运气好啊,是天衍宗开山鼻祖的爱宠,后来那位老祖宗飞升了,他直接化了人形,之后便留在了宗门内,一直到现在。

    温霁风在天衍宗地位超然,四象峰亏得有他震着,否则那些修炼体系五花八门的术修不定搞出什么乱子呢。

    温霁风荤素不忌,平日也跟没骨头一样,在正事上却分外精明强干,知道这是小家伙疗伤用的,他直接道:“等我消息便是。”

    秦疏和巫行云起身,拜谢一回。

    温霁风一摆手,李天南对两人道:“你们一路奔波,暂且回去歇着吧。”

    两人识趣地起身离开。只是,巫行云总觉得宗主最后看他那一眼有什么不对。

    巫行云回到赤竹山,全身都松懈下来,积压的倦怠铺天盖地,沐浴时竟然就睡着了。

    秦疏见此,哭笑不得,一个清洁术就能够祛除所有尘污,偏偏他要来池子里泡一泡,结果怎样?

    秦疏将人身上的水痕擦干,这才抱回床上,将人拥在怀中,不一会儿也跟着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秦疏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就察觉到外面有人。

    他将枕边人缠在身上的手臂放好,轻手轻脚地下床。巫行云被惊醒,看了一眼,又睡了过去。

    秦疏走到门外,就看到鸠灵智守在那里,见他出来,鸠灵智口称师兄,然后将一枚传讯符递上:“这是四象峰那边传过来的。”

    秦疏见他欲言又止,将东西收好,问道:“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儿吗?”

    鸠灵智:“是蔚清尘。”

    “蔚清尘怎么了?”门扉轻响,巫行云从内里走出来,原来他半梦半醒间听到仇人名字,顿时睡意全无。

    鸠灵智:“蔚清尘现在好像疯了。”

    巫行云凝眉:“说清楚,什么叫好像?”

    鸠灵智继续:“送饭的师兄说他时常自言自语,说话内容也十分疯癫,可是……”鸠灵智说到这里,神情也带着困惑,似乎遇到了什么不解的谜题。

    “说!”

    “可是他现在的修为在提升。”

    “你说什么?”巫行云喃喃,“他的修为竟然在提升?”他能说,蔚清尘果然是天道的宠儿吗?

    剑山有数不清的剑洞,其中某些甚至还需要上交灵石才能够进去,目的就是为了打磨剑意,锤炼神识。

    但也有一些剑洞是专为那些受罚的人准备的,既然是受罚,境界不掉落就已是万幸,还从未听过有人不退反进。

    “行云,快松手。”秦疏去掰巫行云的手指。

    “什么?”巫行云的手指攥得死紧,他却根本没有意识到。

    等到手上的力道泄去,一道血痕顺着莹白的掌心蜿蜒,最终化作一滴血珠,缀在指尖。

    秦疏两个法诀下去,血止住了,手掌上的伤口也消失不见,只是巫行云的面色却难看至极。

    对比他的挣扎努力,蔚清尘真的是运气太过,愈发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秦疏看他周身的气息都变了,怕他又钻了牛角尖:“行云,不要被负面情绪影响,你若真是这样,才是如了祂的意。”

    巫行云眼底风起云涌,抬眸看他时却只有浅淡的波光,“秦疏,你会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对吧?”

    秦疏不知道他又胡思乱想什么:“我自然是要站在你身边的,”怕巫行云觉得他敷衍,又补充道,“永远。”

    巫行云面上依然不好看,鸠灵智听出几分意思,满不在乎道:“师兄,你若是看他不顺眼,等他出来那天我们就在剑山外守着,直接将他杀了便是。”

    巫行云警告他:“这事儿你不要插手,如果你敢瞎折腾,我就将你的毛拔光,让你变成秃毛鸠。”

    显然,巫行云这话精准地拿捏了鸠灵智的七寸,他缩了下脖子,再不敢多言。

    巫行云见此,十分满意。灵兽修行本就艰难,蔚清尘更是不可触碰的天雷,他还想培养出下一个温霁风呢。

    他将风灵晶取出,递给鸠灵智:“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善加利用,明白吗?”

    “什么东西呀?”鸠灵智完全没有人后看礼物的意识,直接将匣子打开,一颗拳头大小的灵石被封印在里面,扑面而来的灵气让他神情陶醉。

    鸠灵智还是第一次遇到灵气如此充裕的好东西,他现在只想绕着宗门飞上几圈。

    秦疏见他脸上都开始冒出翎羽,知道他的本性被激发,便道:“我之前在任务堂接了任务,你便去替我交接了吧。”

    秦疏取出一个储物袋交给他,鸠灵智翅膀扇动,领命而去。

    两人回到房间后,秦疏拿出传讯符,手指轻点,温霁风慵懒的声音响起:“功法没有问题,这份我就留下了,作为报酬。你们两个,呵呵,悠着点哦。”

    秦疏听着那声呵呵,莫名羞窘。真没想到,温霁风竟然是这个画风,也不知他脑补了些什么。

    等他摆脱了这种状态,才发现巫行云已经拿着玉简研究起来了。

    秦疏也掏出同样的玉简,贴上眉心,等到所有内容都印刻在脑海里,这才感慨道:“孟子翁如果还活着,见到我们将此功法大肆复刻,怕是也会被气死。”

    巫行云不以为然:“他如果早知道自己会死,应是会高兴他的功法被我们得来。”

    秦疏觉得不太可能,否则极乐宫那么多弟子,怎么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之前在修真界也没听说过《九转乾坤大法》的名头,此前最负盛名的就是合欢宗的《阴阳和合功》了,只是那法子行的是采补之道,为人诟病。

    巫行云敲了下桌子,提醒道:“看完了吗?看完了我们就来试试。”

    秦疏:“马,马上。”

    巫行云唇角勾起,转身往床铺走去,秦疏目光跟着移动,直到巫行云站在床边,外袍落地,摊成一朵艳丽的花。

    秦疏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心却怦怦直跳。真是奇怪,明明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什么样的亲密事没有做过,不过是一件衣服,怎么就开始心跳加速了呢?

    他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功法的内容上,只是思绪却已经被室内的另一人牵制,所有感官都在极力捕捉着对方的呼吸和动作。

    轻微的沙沙声响起,又有衣物落地,接着传来的是皮肤和床铺摩擦的细微声响,每一下都清晰地映现在他的脑海。渐渐,连空气都变得湿漉黏稠起来。

    巫行云扯开床幔一角:“秦疏,你好了吗?”

    秦疏耳观鼻,鼻观心,端的是一本正经:“没有,此功法博大精深,玄绝妙。若想吃透其中真髓,非朝夕之功。”

    秦疏已经将《九转乾坤大法》熟记于心,抛开人品不谈,孟子翁于双修之道,确实是个天才。

    巫行云和他是同样想法,所以愈发迫不及待,想要早些领略其中威力,当即道:“没关系,我也没有看完,我们可以在床上慢慢研究。”

    秦疏看着半掩的床幔,终于抵不过内心的躁动,抬步走了过去。

    第76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1

    九转乾坤, 万物归元。阴阳互济,生生不息。

    《九转乾坤大法》其实质是天地阴阳的循环变化。男为阳,女为阴, 上为乾, 下为坤。若是一男一女来修炼会更加合适, 两个男子修炼无形中就会增加很多阻碍。

    此功法共分为九重, 每一转都代表着一重天地的转变, 每一重天地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真正试过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纸上得来终觉浅。

    当完成第一重修炼后,天地的气机似乎都被牵引, 在两人周围形成外循环,又通过身体牵连的部分形成内循环,两者各自运转, 却又生生不息。在得到天地馈赠的同时, 亦在反哺于天地。

    巫行云和秦疏两人修炼得磕磕绊绊,耗费了几天的工夫也不过才修炼到第二重。

    秦疏劝道:“凡事讲究个张弛有度, 休息一段时间, 刚好也能够将修为巩固一下。”

    巫行云知道他说得有道,他现在确实心急了, 只想着走捷径。而且,他也有些事情想要确认。

    听到他松口,秦疏压力骤减, 又开始见天地往藏经阁跑。

    巫行云也曾问过他,是否修炼遇到了瓶颈,结果秦疏回了一句:藏经阁里那么多书,不看实在是浪费了。

    巫行云有时候都觉得秦疏像换了个人一样,从前只知道他喜欢去演武台和人比试, 可没听说他对藏经阁有什么兴趣。

    天衍宗从开宗立派开始,时至今日,收集到的书籍简直浩如烟海,秦疏不会是想要将所有的书全部看过一遍吧!

    巫行云这么想的,也直接就这么问了。秦疏闻言:“以前我太穷了,只偶尔敢去一次。”

    巫行云无语,就是贡献点十分充足,也没有人如他一般,天天泡在里面啊。

    去藏经阁是为了什么?为了修为。可秦疏去是为了什么?单纯就是为了看书。

    巫行云吐槽道:“你这样的更适合去凡间考个功名。”

    秦疏笑着回了一句:“行云的意思是我天资聪颖吗?”

    巫行云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再这样下去就变成书呆子了。”

    秦疏眉眼含笑:“我是不是书呆子你应该最清楚。”书呆子是只知读书的死脑筋,他可是灵活得紧。

    巫行云总觉得他的笑容怪怪的,让人莫名脸热,他轻咳一声:“看你的书去吧。”

    “那我去了,你好好巩固修为。”秦疏叮嘱一句,便离开了。

    离开巫行云的视线范围,秦疏脸上的笑倏然敛去。当时孟子翁将玉简抛出的时候他就感到有些违和感,等到真正修炼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九转乾坤大法》实在是高明,完全可以作为镇派之宝,孟子翁给的未免也太轻易了些。

    而且,这么好的东西,孟子翁之前一直藏着掖着,就连极乐宫中也未必有其他人修习过,落到他们天衍宗手里,那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秦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在此之前,还是要多做准备。

    想要独创一门功法何其艰难,孟子翁此前在修真界除了格外花心,也并未有天才名声传出,秦疏推测,他应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得了什么启发,才能创出这部功法来。这才是他最近一直往藏经阁跑的原因。

    就这样,秦疏过上了和巫行云双修几日,去藏经阁待上十几日的日子。

    若说最大的收获,就是他发现所有的双修功法其实都有一个很大的弊端,说是双修,可再好的双修功法也弥补不了一点——心境。

    修为提升了,心境跟不上。

    秦疏思来想去,能够锤炼心性,同时还不会有所损失的方法,应该就是问心阵一类的阵法了。

    类似的阵法或法宝每个门派都有,天衍宗的碧泉谷就是这样一个所在。碧泉谷本是某个大佬的须弥芥子,当年那位大佬渡劫失败,大爆装备,之后碧泉谷就成了天衍宗的碧泉谷。

    此后经年,宗门又在上面叠加了一些阵法,使之成为一处修炼圣地。

    秦疏和巫行云商定,两人就前往碧泉谷。

    远望碧泉谷,与天衍宗的其他山头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格外清幽一些,四周弥漫着淡淡的灵气,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其中的厉害。

    守门的是莲台峰的韩师叔,两人按照要求上交了需要的贡献点,韩师叔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随手一挥,一个个闪着荧光的符牌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人生有四苦——生、老、病、死,有三悲——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你们要体会哪一重?”

    巫行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三者,秦疏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也跟着选择了同样的符牌。

    “韩师叔,我们会进入同一场试炼吗?”这是秦疏最想确认的事。

    韩师叔意外于他竟会问这样的问题,但看两人亲密地站在一处,又好像没有多意外了。年轻人正是情热的时候,秦疏能如此迁就巫行云,在一众剑修中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他想着剑修有个道侣不容易,便劝了一句:“道侣之间还是选择前四苦比较好。”

    秦疏明白他的意思,却也知道妻子为何这么选择,遂道:“不过是一场试炼,若是因此影响了感情,那也只能说明我做的还不够。”

    韩师叔嘴角一抽,这话哪里是对他说的?没想到剑修竟然也会耍这样的小心眼。

    韩师叔一挥衣袖,直接将两人送了进去:“此次试炼历经九日,每三日经历一世忧苦,待到试炼结束,自会出来。”

    韩师叔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再一睁眼,秦疏有片刻的恍惚,好像忘记了什么。便在这时,一阵钟磬之音响起,秦疏忙正了衣冠,前往讲堂,今日是顾夫子讲学,顾夫子最是严厉,晚了是要受罚的。

    到了那里,先就见到了巫行云,巫行云是富商巫家的公子,面若好女,初初见面时,他很是惊艳了一把。

    只不知怎的,从进学那天开始,巫行云便看他不顺眼,平日里拉帮结派,根本没有读书人的样子,秦疏初见时的好感瞬间淡了,对他很有些看不上眼。

    两人视线相对,巫行云翻了个白眼,鼻腔挤出冷哼,秦疏心下亦是冷哼一声,暗道:还是自己养气功夫更好一些。

    课上,顾夫子就此前的课业点评一番,对秦疏的文章十分赞赏,看巫行云一脸的不以为然,心下不喜:“做学问须得心无旁骛,如此才能厚积薄发,若是每日只想着虚无度日,莫若早些出外讨营生,也免得污了圣贤书。”

    秦疏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巫行云一眼,巫行云见他面上悠然,心底简直烦透了。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见到秦疏的第一眼就打心眼里反感,更让他讨厌的是两人被分到了一个班,每日处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想不见他还不行,委实烦人。

    巫行云每日里就这样煎熬着,课业都受到了影响,被秦疏落下一大截,心头愈发烦闷,父亲见他读书也没个起色,已经在想着带他做生意了。

    巫行云是有些不甘心的,商户有钱是真,地位低也是真,家里一直想要培养个读书人光耀门楣,改头换面,只可惜……都怪秦疏,如果没有秦疏……

    巫行云并不觉得自己是无端迁怒,有几次夫子提出的问题明明他已经想到了答案,夫子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结果全被秦疏截了和,同窗那么多人,就显出他的能耐了,实在可恶。

    秦疏之心机实乃他平生少见,巫行云已将之列为头号对手。

    只是,这样的对手终究将他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转眼三年已过,秦疏已然考取了功名,他却还是个白身,这书院他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秦疏要上京赶考,同窗们商定为他饯行,父亲也想提前与之交好,定要他前往送上贺礼。

    巫行云不情不愿地去了,只是这一去,直到第二日傍晚方回,回去后也不顾父亲要他前去叙话,闷头回了自己房间,锁了房门,躲在床上哭了一场。

    身体深处的隐痛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尽管到现在,巫行云还是想不明白,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滚到一处的。他真是贱的,送上门去给人……

    总之,他现在呕得要死。更让他不想面对的是,他明明那么讨厌秦疏,竟然还被摆弄得很快活。

    巫行云大病了一场。其间,秦疏上门,他只避而不见。见他做什么呢?徒增尴尬罢了。病好后,他开始和父亲学习做生意。

    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在学业上没甚出息,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父亲对此很是满意。

    后来,家里与另一个商户人家结了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巫行云对此无可无不可,到了年纪,自然是要结亲的。更何况未婚妻面貌秀美,见之可亲,两家门当户对,他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只是,新婚之夜他却迎来了当头一棒,看着一脸娇羞的新婚妻子,他那里就像是死了一样,根本没有半点反应。他努力半天,依然无果。看着妻子脸上的不可置信,巫行云的心也跟死了一样。

    新婚第二天,新娘子就直接回了娘家。后来,这婚事自然作罢,巫家丢尽了脸面,他也没脸在家里继续待下去,主动提出外出跑商。

    巫父见他心意已决,松口答应了他。想着年轻人面皮薄,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就这样,巫行云离开了富贵窝,开始来往于各地奔波。他一心扑在生意上,不过三年,便将生意做到了京城。

    钱财便是最大的底气,又有许多人过来给他说亲做媒,就连家里人也在劝他,娶妻之后便有人照顾他了,没儿子也没关系,可以过继。

    大嫂对此事尤为上心,还想将娘家妹妹说给他。巫行云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全都给拒绝了。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何苦害了人家姑娘。

    这日,他与人商谈生意,席上喝得多了些,下楼的时候脚下有些不稳,被路过的人扶了一把。

    巫行云只感觉半边身子都有些不对劲,条件反射地甩开,醉眼朦胧中看清对方的容貌,更是直接厌恶地皱起了眉。

    时隔多年,这个人还是如初见时一般让他讨厌。

    今时不同往日,单是秦疏如今的身份,巫行云便会主动避让,只是他是真的醉意上头,否则他在生意场上历练多年,就算心底厌恶,也不会如此直白外露。

    秦疏一身官威,面色沉稳,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巫行云眉眼间是熟悉的厌恶,可他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味道,让他午夜梦回,反复回味的味道。

    多年的养气功夫简直一夕破功。秦疏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不过是一夕荒唐,他记了这么多年也就算了,真见着人后竟然险些把持不住。

    他蹙着眉看眼前之人,心道:“你好好地在家乡不就好了吗?为什么偏偏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秦疏对随从道:“我这边有点急事,你去知会一声,今日的宴请算在我的账上,改日我会当面赔罪。”

    秦疏将人带回了家,两人又滚到了一起。这次,秦疏全程主导,巫行云半推半就,等到了后半程,巫行云酒也醒了,人也懵了,他恨不能回到那个楼梯口,将被迷了眼的自己晃醒。

    风高浪猛,巫行云只来得及想一个问题:原来他也不是不行啊!

    秦疏醒来的时候,巫行云又跑了。

    他看着床铺上混乱的痕迹,唇角牵起一抹轻笑:“这次可由不得你了。”

    巫行云这一辈子过得憋屈,他以为是露水情缘,结果秦疏那个讨厌的家伙简直阴魂不散。明知道他心里厌烦,还总是出现在他面前,以势压人,便是在牌位上也压了他一头。

    *

    九日之期一到,两人出现在了碧泉谷的入口。

    韩师叔收回了符牌,看着两人怔忪的神情,心下一叹:年轻人呐,就是不听劝,希望他们能顺利走出来吧。

    秦疏牵着巫行云,两人慢慢地往回走,都没有看对方,也都没有说话,同样没有松开手。

    第一世,秦疏怨巫行云的狠心无情,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巫行云憎恶秦疏的纠缠不休。两人成了一对分不开的怨侣,除了床上和谐,哪哪儿都互相看不顺眼。

    第二世,“情之一物,最费思量”,两人聚少离多,中间又生了诸多的波折误会,吃尽了相思之苦。

    等到第三世……

    等到第三世,只能说某些存在是恶心人的一把好手,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试炼,偏偏多了一个蔚清尘。

    第77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2

    秦疏是在一座荒山破庙中醒来的, 意识到眼下的情景,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的思维错乱了。他确信自己是和妻子在参加试炼, 可为什么他竟然还有记忆?

    身边的一声痛哼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清身边的人是谁后, 秦疏瞳孔地震,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带着记忆了。

    蔚清尘!

    躺在他身边的是蔚清尘, 而且,是被口口之后的蔚清尘。

    这一瞬间,秦疏的感觉比被天打雷劈还要痛苦, 他木木地看着对方身上的痕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的,就算这里只是幻境, 他也难以接受他和别人有了肌肤之亲,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巫行云深恶痛绝的那个。

    如果行云知道,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瞬间, 秦疏起了杀心。

    秦疏看着对方纤细的脖颈, 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缓缓收紧。只要这个人死了, 行云就不会知道。

    一声痛苦的低吟从对方口中溢出,秦疏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收回了手。

    蔚清尘并没有醒,他的情况肉眼可见的不好。秦疏冷眼旁观, 刚刚那一瞬的心软,让他深深地唾弃自己。

    就是那一声,和妻子难耐时的声音一样,竟勾得他心头一颤。原来,他竟是如此的卑劣, 难道他对妻子的一往情深都只是自以为是吗?秦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不知过了有多久,山里的夜晚温度骤降,视野变得昏暗,秦疏却能清楚地看到身边的人的动作,他紧蹙着眉头,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整个蜷缩成一团,分外可怜的模样。

    秦疏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在这荒山野岭,寒气侵袭,一场风寒便能要了他的命。

    他明明可以离开不管的,可是他却像是迷了心神一般,偏偏看不得对方凄惨地躺在那里。

    终于,秦疏伸出了手。他机械地开始给人做着清,心底一片荒凉。清到那里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一点红光若隐若现,他扒着那里反复确认,脸上似哭似笑。

    巫行云其实早就醒了,意识到当前的处境后,他的心里已经被绝望淹没,他想死,可他更不想让害他至此的仇人逍遥,所以,他得活。

    之前,巫行云一直在装死。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将手伸向了那里,巫行云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定住了。

    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那里竟然还被反复地摩擦,身体的感觉想要控制也控制不住,终于,一声闷哼从胸腔溢出,两个人都顿住了,“你在干什么?”巫行云声音沙哑又冷厉。

    “清,清。”秦疏莫名心虚。

    “将你的臭手拿开。”蔚清尘眉眼间的厌恶有如实质,秦疏的心却一下子就安定下来,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激动,“行云?”

    巫行云用破碎的衣衫拢住自己,“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更不要这么叫我,你不配!”

    秦疏原本被迫出轨,被恶心得不行。可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想要反复确认,确认之后,就是更深层次的厌恶,他有些无力地苦笑:“行云,我是秦疏。”

    巫行云:“……”

    秦疏说了一些只有两人才知道的小秘密,又说了他对当下情况的猜测。

    这一刻,他对妻子的愤怒真正做到了感同身受。没有人想要被恶意操控命运,哪怕是天道,也不能罔顾他人意愿。

    巫行云从怀疑,到震惊,再到不得不信,最后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厌恶。

    对着顶着一张仇人的脸的道侣,他真的很难直视。

    没错,现在在对方眼里,他们都顶着蔚清尘的脸。如果不是天道针对,打死巫行云他都不会信。

    进来之前,他们以为的求不得是得到再失去,或是可望而不可即,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欲罢不能,欲求不得。

    不必尝试,他们也不会和顶着蔚清尘的脸的道侣亲近,可在知道那张脸的下面是自己的熟悉的灵魂后,他们亦不可能分开。想到要如此过上百十年,之后的每天怕是都会郁卒于心了。

    事情也确如夫夫二人所想,两人日子过得稀碎,日常黑巾覆面,装聋作哑,不知道的都以为两人是聋哑人。

    总之,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煎熬,心境被锤炼到麻木,直到离开这里都缓不过劲儿来。

    天道,实乃恶心人的一把好手!

    秦疏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打破天道的如意算盘,否则……

    否则,以后他就随夫人姓。

    就在两人前往赤竹山的途中,剑山那边乌云聚拢。此情此景,在修真界再寻常不过,明显是有人要渡雷劫。

    秦疏和巫行云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好的预感,不需提醒,秦疏就驾着飞剑往剑山的方向而去。

    沿途,有很多门人也纷纷向剑山方向汇聚。

    渡劫,向来是危险与机遇并存。且不说雷劫之后的甘霖,便是看他人渡劫于己身修行亦是大有裨益,更何况这还是同门中人渡劫,不必担心意外的发生。

    很快,飞剑来到了剑山的外围,未免横生枝节,早有铸剑峰的弟子守在那里。秦疏上前询问:“谁在渡劫?”

    弟子见到是他,行了一礼才道:“还不知道,人在剑山里面,梅渊长老已经进去了。”

    秦疏闻言,担心梅渊长老受伤,忙道:“我要进去看看。”

    弟子二话不说,直接侧身让出位置,秦疏点点头,然后拉着面色难看的巫行云向内围走去。

    有其他峰头的弟子本来还有些意见,认出秦疏的身份,当即闭了嘴。

    巫行云的手指透着凉意,秦疏开解道:“不一定真的是他。”

    巫行云却道:“一定是他。”

    修士的预感不容忽视,其实秦疏也有同样的预感,他只能道:“他被关在剑山受罚十几年,不一定能够顺利渡过雷劫。”只是这话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巫行云冷笑:“祂会让他顺利渡过的,只是那样卑劣的一个人,还是莫要让他污了剑山才好。”

    剑山自带防御功能,如果让对方在剑山里渡雷劫,那才是真的便宜了他。

    秦疏将人安顿好,便进了剑山。

    苍穹派的掌门千岁生辰,他师父和师兄作为宗门代表前往祝贺,如今铸剑峰嫡系能做主的就是他了,蔚清尘身上的不定因素太多,他不能让梅渊长老一个人面对。

    秦疏的担忧是对的,他进入关押蔚清尘的剑洞时,对方还在和梅渊长老拉扯。

    梅渊看到秦疏,“你来得正好,快快帮我制住他。”

    之前他毫无防备,没想到被蔚清尘伤到了,剑洞里的情况又特殊,他被对方缠住,一时竟然撕掳不开。

    蔚清尘现在已经半疯,所言所行不能以常推之,秦疏直接甩出一张符箓,将人定住,然后对梅渊长老道:“梅长老,我们快些出去。”

    秦疏当先拖着蔚清尘的领子离开剑山,一路疾行,出去后将人抛在了一个空旷处就不管了。

    蔚清尘被关在剑洞十几年,乍然见到天光,眼睛受不得刺激,闭目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其间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已经有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这人不会是傻了吧。”

    “开什么玩笑,你听说哪个修士是傻子的?走火入魔还差不多。”

    此时,劫云已经成型,浓重的暗黑中不时有电光闪现,很快,第一道劫雷劈了下来。

    蔚清尘虽然精神有些失常,修士的本能还在,随手就是一道绚烂的法诀,两股力量对冲,劫雷不过坚持瞬间便消散于天地间,反倒是法诀的光波又向上冲了一段。

    这一手当即将在场的人惊到了,“他用的是什么术法?怎生如此厉害。”

    “不知道,总之不是天衍苍生诀。”

    巫行云喃喃:“五灵混沌诀。”

    蔚清尘使用的正是五灵混沌诀,许是他被关在剑洞太久,听觉格外敏锐,巫行云的声音那么小,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循声望去,看到巫行云的那一刻,他的眼里射出深深的恶意和嫉妒,直接向巫行云所在的位置扑了过去。

    那团劫云追着他走,也向巫行云他们这边移动。

    秦疏反应极快,先是将巫行云远远地送出去,并套上了一个保护罩,同时出剑阻挡扑来的蔚清尘。

    蔚清尘完全无视了眼前的锋芒,当被长剑贯穿的那一刻他还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何这次的感觉不一样。

    这家伙显然是在剑洞里万剑穿心穿习惯了,只是剑洞中是无形的剑,眼下却是实实在在的冷兵器。

    秦疏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不闪不避,不过伤了也就伤了,秦疏直接抽回了剑,飞身后撤,避开劫云的范围。

    只蔚清尘还站在当地,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不过片刻,他的胸膛便已被血洇湿了。

    不明真相的弟子发出惊呼,不知事态为何发展至此。

    宗门的几位前辈并未插手,他们凭空而立,看着下面这场闹剧。

    秦疏飞回妻子身边,看着场中的蔚清尘,眼里映着炫目的雷光,神色如常。有弟子投来视线,他全部无视,丝毫不为所动。

    刚刚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他伤了蔚清尘,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看来,本源的世界的意志明显凌驾于当前世界的意志之上。

    就在这时,又一道劫雷劈下。

    秦疏关注着雷劫中心的情况,眸光愈发冷冽。显然,不只他一人注意到其中的古怪。

    果然不愧是天道的宠儿,没听说雷劫还带治愈功效的,但凡祂在蔚清尘渡劫成功后让他恢复也不至于如此扎眼。

    一道道劫雷劈下,九道之后,一场甘霖洒落。

    只有九道雷劫,天道的宠爱表露无遗。

    秦疏看着不远处的梅渊长老,想到对方的伤势,和巫行云说了一声,之后取出一瓶丹药,走了过去。

    巫行云看着湛蓝的天,眼里尽是嘲讽。被关在剑山还能突破元婴,整个修真史上也没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可是,它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让人,情何以堪!

    他缓缓吐出胸口的郁气,收起所有的情绪,回头寻找秦疏,打算离开这里。

    “小心!”

    听到提醒,巫行云迅速避开可能的攻击,只是还是被一股大力击中肩膀。

    秦疏飞身将他拥入怀里,随即使出法诀,接下了蔚清尘突如其来的攻击。

    天衍苍生诀对上五灵混沌诀,蔚清尘退后一步,唇角一抹鲜红蜿蜒。直到此时,他的目光才从巫行云的身上收回,看着秦疏,眼底是不容错认的兴奋,再次挥出一掌。

    秦疏有了防备,又恼他伤了妻子,下手毫不留情。

    初初交手,蔚清尘便被打得呕出一口鲜血。

    蔚清尘舌尖一卷,将唇边鲜血舔舐干净,嘿嘿笑了数声,又是一记法诀使出。

    秦疏正愁没机会教训他,新仇旧恨一起,加之在碧泉谷的种种憋屈,指诀中夹着冰冷的剑意,杀机必现。

    这个变故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尤其是蔚清尘的癫狂和不要命的打法,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秦疏早已是元婴修士,境界稳固,蔚清尘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一再地出手。

    之前的歆羡赞叹全部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惋惜、怜悯,以及自危。

    毕竟,疯子是没有道可讲的。

    高离和赵青云护在巫行云身边,他们现在也恨不能去杀了蔚清尘。师弟一直小心将养,平日里轻易不会动用灵力,就是担心恢复得不够完全,影响了仙途,没想到一再小心,竟然又栽到了蔚清尘的手里。

    此人实乃师弟命里的克星,不除不快。如果不是顾忌门规,他们这个时候已经出手,只希望秦疏争气一点,快些将人解决。

    他们不知,秦疏此时是越打越心惊。刚与蔚清尘交手时,对方明显被他压着打,可随着两人交锋增多,明显能够感觉到对方绵绵不尽的灵力。

    难怪天道要打造五灵圣体。

    原本五灵根是最为驳杂的下等灵根,正是因其想要提升修为格外艰难。

    可是修炼了五灵混沌诀的蔚清尘却完全没有这种顾虑,反而因为功法的特殊性,让他可以比他人更快地吸收灵气,并转化为自身的灵力。

    绝不能给这人成长的机会。

    秦疏毫不犹豫,拼着被罚的危险使出了致命一击。

    眼看蔚清尘要被击中,一道弧光轻易地将秦疏的杀招化解。秦疏看着拦在两人之间的人,知道这次是不可能杀了蔚清尘了。

    李天南使出缚灵索,将挣扎不休的蔚清尘制住,丢给门下弟子。随即看向秦疏和巫行云等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宗主有令,在场的都是人精,多少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转眼间,剑山外便已散了个干净。

    巫行云和秦疏也回到了赤竹山。

    巫行云之前伤了肩膀,虽然马上服用了丹药,秦疏还是不放心。又探查一番,发现他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损伤,大松了一口气。

    巫行云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直接开口道:“我没有事,只是想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上一会儿。”

    秦疏虽然担忧,却也知道妻子并不是经不起风雨的花朵,听他如此说,便道:“我去竹屋,有事便叫我。”

    巫行云看着对方离开,收回目光。

    之前的一幕幕不停在脑海回放。这些年,他艰难维持着金丹修为,努力找寻修复丹田之法,却不想,蔚清尘已经是元婴修士。

    距离十五年满还差两月有余,只是那已经不重要了。让他在意的是,蔚清尘的修为竟然已经将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面对对方的突然袭击,他连基本的回击都做不到。

    巫行云取出一支玉瓶,他已经验证过,丹药没有问题。之前他并未想过要服用此丹,可时移世易,此事已经由不得他有其他的选择了。

    恢复如初,修为大涨,杀了蔚清尘!

    巫行云知道孟子翁不安好心,可这几句话却像镌刻在了心底,有如魔咒。

    月上中天,竹影婆娑,看着外面那轮浑圆,他只觉一切都是命运,他再不犹豫,将丹药吞服下去。

    第78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3

    月色清冷皎洁, 地面仿佛也被铺上了一层银灰,比银子的色调还要亮,一时竟然分不清哪里是天, 哪里是地。

    床铺上两道身影交缠, 浮动的纱幔偶有月华闪动, 妄图降下蒸腾的温度。

    今夜的巫行云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要热情, 直至云歇雨收还缠着秦疏不放。秦疏怜惜他今日受了刺激, 更是拿出十二分的温柔对待。

    一夜颠鸾倒凤,巫行云能够感受到某颗种子已经扎根。虽然冲动,可他并不后悔。望着天边的鱼肚白, 他知道自己再无回头之路。

    之后的一段时间,秦疏明显感觉到他变得沉默了。有时候会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叫他都没个反应。秦疏是担忧的, 可他并没有多想, 有蔚清尘那个宿命之敌在,妻子不可能轻松。

    他现在也不去藏书阁了, 当务之急就是提升实力, 九转乾坤大法练到什么程度与修者原本的实力息息相关。本身的修为越高,双修时的效果就越好, 双修道侣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秦疏真正想要做成一件事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失败过。过了一个月,两人终于将九转乾坤大法练到了第四重。

    巫行云在此之前吸收和运用灵力会感觉经脉胀痛, 自打功法练到第四重之后就再没受到影响。

    久不见笑的他在这一天分外高兴,还带着秦疏绕着赤竹山飞了一圈。

    自从这天之后,巫行云像是要将之前欠下的功课全部补回来一样,日夜不停地修炼。

    秦疏怕他将神经绷得太紧,劝了几次, 之后就被巫行云赶了出去,还在门口下了禁制。

    秦疏看着紧闭的房门黑了脸。虽然他经历过最新潮的思想,可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比如,夫妻之间有矛盾了,吵架了,都能正常,但是绝对不能冷战。

    他破了门口的禁制,想要和巫行云好好谈谈。结果禁制之后竟然还有阵法。

    秦疏都气笑了,这是拿他当贼防呢。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很大的概率会转身走人。秦疏却打定了主意,要让妻子知道,这样的事情他不允许。

    阵法被暴力破除了,巫行云神情不悦,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兀自坐在床上,保持修炼姿势不变。

    秦疏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

    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有如实质,巫行云艰难地将功法运行了一个周天,终于睁开了双眼,蹙眉道:“你站在这里作甚?”

    秦疏见他眉宇间隐隐有些憔悴,就更不能放任他再这样没日没夜地修炼下去了。

    他直接将人推倒,然后翻身上床,随手放下床幔。

    秦疏主动起来从来不是为了双修,有限的几次让巫行云印象深刻,他顿时有些慌了,却又不明白他要发什么疯。

    巫行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退,色厉内荏道:“秦疏,你想干什么?”

    秦疏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巫行云脸色暴红,又羞又气。

    秦疏轻笑一声,不由分说地将人压在身下,用唇将人堵住。

    此情此景,和碧泉谷的某些经历一般无二,秦疏就像是无法撼动的高山,带着厚重的可靠和沉重的力量。

    巫行云化作了山间的飞鸟,飞行的路线却已经被规划好。他想要停靠在枝头,却发现脚下是幽深的山涧,他想扑进水里,化身为鱼,却发现那里早已干涸,他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巴呼吸,眼前所见也变得荒诞起来。

    秦疏亲了下他迷离的星眸,开口道:“行云,以后不许将我关在外面,知道吗?”

    巫行云艰难回应。

    “真乖。”秦疏听到想要的答案,终于满意,他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巫行云很快就睡了过去。

    看着他沉睡的模样,秦疏顿时换了副面孔。

    妻子的情况有些不对,之前他伤势未愈时都比现在精神。虽然他并不赞同行云每日不停地修炼,可修炼本身就是消除疲惫的一种方式,再如何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精力不济。

    还有一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修真者会长肿瘤吗?”秦疏盯着巫行云的肚子,陷入了深深地思索。

    他分出一抹神识,探入巫行云的腹部,那里确实有一团什么东西,看不太分明。

    秦疏试探性地用神识缠住那团东西,想要试试将它移除,那一团却牢牢地占据在那里。他刚刚想要发力,却发现附着在神识上的灵力已经被“吃”掉了。

    秦疏心下一惊,忙收回了神识。

    回想刚刚的细节,他并没有感觉到威胁,反而那团东西对他还有些亲近,现在可以排除那是肿瘤的可能了。

    如果不是发生病变了,那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若说结婴,现在还为时尚早。如果不是结婴,难道是又要结丹了?可是,会有修士结两个金丹吗?

    巫行云不知道刚刚在他的肚子里,父子俩发生了第一次交锋。他沉入黑甜乡,睡得深沉。

    人类的男性并不具备孕育的条件,此前,巫行云也并未做这方面的心准备,还是在肚子里的东西落户后他才知道:若要取之,必先予之。事情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尽管他是修士,可修士的身体也并不能让他好受多少。相反,因为胎儿需要足够多的养分,巫行云的情况反而比之前还要差。

    他肚子里的这个东西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在没有恢复前,他用十分的心力去吸收灵气,勉强也就能留下一两分。可是现在,他吸收了十分的灵气,七八分都被抢走了,不憔悴才怪了。

    肚子里多了个东西,秦疏不信行云内视的时候没看见过。遇到事情还是要有商有量,他决定等人醒了问个清楚。

    巫行云比他预期的醒得要晚。

    巫行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视野。

    他一把推开了秦疏的脸,“别再来了,以后不把你关在外面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松弛让他印象深刻,巫行云可不想再来一次。

    秦疏抓住他的手,开门剑山道:“你肚子里是怎么回事?”

    巫行云心头一跳,现在还不是让秦疏知道的时候。心下一转,他道:“这是丹霞峰研制的丹药,有它在,可以将灵力锤炼得更扎实,以后进阶也更容易。”

    “原来如此,难怪会把我的灵力吸收掉。”谜团解开,秦疏心头的担忧去了大半,妻子只要平安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知道自己的灵力对他也有用后,秦疏修炼的时候更上心了,同时对待巫行云也更加用心。

    看着细心呵护的秦疏,巫行云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很快心志便再度变得坚定起来。

    杀死蔚清尘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必须打败他。

    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复仇的脚步。

    第79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4

    蔚清尘罚期已过, 被放了出来。当初他入了内门后,先进入的是弟子堂,后来还没等到各峰选人, 他便脱颖而出, 去了秘境。时至今日, 他依然只是个没有靠山的内门弟子。

    尤其是他现在得了癔症, 脑子不正常。就更没有峰头想要接收他了。

    开玩笑, 谁敢把一个元婴期的定时炸弹放在自己家里啊?更何况他还和巫行云有仇。巫行云背后是铸剑峰和冰火峰,哪个都不是好惹的。

    所以,脑子不正常的蔚清尘被放出来后, 就开始满宗门乱窜,惹出了不少乱子。

    偏偏他练得功法邪门得紧,有些禁制在他那里简直形同虚设。因为他, 执法堂都比以往繁忙许多。

    蔚清尘虽然脑子有病, 却又没有完全发疯,他仍然一心想要变强。在清醒的时候, 他会去演武台与人斗法, 然后大家惊奇地发现,这人修炼起来简直如有神助, 进益飞快。

    消息传到巫行云耳中,气得他拍碎了院中的黑云石。

    原本他答应秦疏练功要张弛有度,现在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只有秦疏在的时候才偶尔装装样子,其余时间都在抓紧修炼。

    秦疏身为剑修,想要提升修为,自然不可能只是打坐,剑修必要在不断的战斗中才能领悟剑意。

    比起赤竹山, 他更多的时间是在剑山、飞石滩和演武台。自上次剑山外交手,他还和蔚清尘打过两次,深切地体会到这个对手有多难缠,也认识到了天道打造五灵圣体的迫切。

    秦疏没有和巫行云说的是,天道曾经编织了一个梦境,向他展示被天灵根和双灵根主宰的修真界,两极分化之严重,资源争夺之残酷。

    秦疏醒来后,想到的却是曾经顿悟时所见的景象。事物的发展自有其规律,有时妄加干涉,反而会导引向更不堪的结果。天道想要制衡,想要蔚清尘成为杂灵根的希望,却忽略了人性。

    蔚清尘实力擢升迅速,却并没有经过应有的积淀,便如穷人乍富,带来的不是出路,更可能是毁灭。

    一直被视作天骄的天灵根都无法做到的事,五灵根却做到了,在被天灵根和双灵根统治的修真界,他们会心甘情愿地让五灵根踩在脚下吗?不必细想便知其中会掺杂多少的血雨腥风。

    天道应该是公平的,公平地给予每一个生灵活着的机会。五灵根当然可以出头,可绝不是这样被一路扶持,甚至罔顾他人意愿。这哪里是制衡,反而是在制造矛盾,搞阶级对立。

    秦疏觉得蔚清尘现在正在实力上演,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偏偏天道还以为自己在制定正确的规则,只能说,天道和蔚清尘一样的没脑子。

    蔚清尘如果真的有实力,一步一个脚印地崛起,那才是真正的传奇,现在,只会让有识之士警惕。如今门内弟子避免与他斗法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这件事也让秦疏看清了现实,提升实力迫在眉睫。

    修真无日月,秦疏去一次剑山至少也要十天半月,回赤竹山又换成另一种修炼方式,难免就会忽略一些事情。

    这天,他接到师兄齐轻鸿的传讯,说他与师尊不日将要回宗,还提到有关孟子翁死亡的事情。

    当初从极乐宫回来的途中,便有谣言说孟子翁死于于芙弘手中,于芙弘虽然不介意自己的生死簿上再多一人,可她介意的是这人不是她杀的,却被安在她的头上,甚至有好事者借此生事,所以在回来的路上她便前去调查。

    后来苍穹派掌门千岁生辰,她刚好在附近,李天南便给她传了讯。又派齐轻鸿过去,一是将宗门准备的贺礼带去,再者也是让他看着于芙弘,免得她又与别人动手。还有就是向各大宗门证明,于芙弘并不是传闻中那般杀性十足。

    没想到这一去,还真解开了孟子翁之死的谜团。

    孟子翁之死,和他们铸剑峰确实有关系,更确切地说,是和他与行云有关系。

    秦疏回到洞府时,巫行云正坐在庭院中修炼。

    他闭着眼睛吸纳着天地间的灵气,眼角眉梢带着邪肆,哪里还有平日的矜贵。

    只一眼,秦疏就察觉出了不对,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巫行云倏然睁眼,桃花眼依旧漂亮,却给人一种阴鸷之感。

    看到来人是谁,巫行云眉眼微弯,眉间的冷意消散不见,之前的一切仿若错觉,秦疏却将之记在了心里。

    巫行云起身,踱步上前,问他:“不是在飞石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疏揽住他的腰,手下的触感有些异样,他捏了一下,行云怎么好像是胖了?

    巫行云拍掉他的手,瞥了他一眼。

    秦疏爱极了他眼中的风情,凑过去亲了一下,手又环住他的腰,嘴上确实告饶:“我哪里知道你还长了痒痒肉,下次不捏了。”

    巫行云却是不信,这人酷爱动手动脚。

    两人回到房间,秦疏这才道:“师尊和大师兄要回来了,他们还带了个人回来,还是你我都认识的人。”

    巫行云用眼神询问。

    秦疏:“魇鬼宗的那个小鬼。”

    巫行云十分意外,“怎么将他带回来了?”

    秦疏神情有些复杂:“当初极乐宫,他也在。”

    巫行云想到什么:“你不会是想说,孟子翁是他杀的吧。”

    秦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巫行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凭他?”

    秦疏知道他为什么怀疑,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子翁再不济,也是位渡劫修士,于芙弘的实力与之相比还稍逊一筹,魇鬼宗的那个孩子实力还不如秦疏呢,再如何也很难杀死孟子翁。

    “那个孩子是杜谦星的儿子。”秦疏抛出一颗惊雷。

    “什么?”巫行云满脸震惊,若有所思,“这也能说得通,那个老鬼总有些压箱底的本事。可他若是杜谦星的儿子,为何没有杀我?”毕竟,他才是对方的杀父仇人。

    “这个师兄没说,他们再过两日便到,届时我们过去一问便知。”魇鬼宗的鬼魅手段非常,不问清楚秦疏实在不能安心。

    巫行云点头同意。

    说完这些,就该办正事了。

    两人已将九转乾坤大法练到了第四重巅峰,如无意外,今日便能突破。

    巫行云对双修向来热衷,秦疏刚脱了衣衫,他便缠了上来。

    吐纳天地灵气,功法运行,每一个毛孔都成为灵气转换的通道,丰沛的灵气冲刷着经脉,带走杂质,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提纯为灵力,纳入丹田。

    某一个瞬间,虚空之中似有破碎之声,仿佛打破了某个壁垒,就转乾坤大法迈入了第五重,四面八方的灵气齐聚,涌入室内,身处其中的两人只感觉身姿格外轻盈,仿若漂浮在云端,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一刻钟。

    秦疏收功后,准备巩固修为。看到妻子的情况却忽然愣住了。

    原来,巫行云竟然睡着了。

    这在修士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每迈入一个新的境界,最重要的就是巩固修为。这个过程就相当于重新打了一遍基础,巩固的程度直接关系到下一个阶段的修炼效果。

    巫行云此时身上未着寸缕,秦疏的目光不由得定在对方的小腹上,那里微微隆起。

    修士绝不会有小肚腩!

    原本一手可以掌控的劲瘦腰肢也多了些肉感,行云真的是胖了吗?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爬上心头,之后就如疯长的野草一般,压都压不住。

    秦疏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最重要的是巩固修为,行云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了,其他的都暂且抛在一边。

    秦疏将人扶正,用自己的力量牵引着对方的灵力运行。

    两人的功法本就系出同源,共同修习九转乾坤大法,又有道侣契约加持,他做起这件事来得心应手。

    灵力运转,每到对方腹部,就会被拦下大半。

    因为心里存了怀疑,秦疏又特意分出一缕神识,那里仍然是模糊的一团,好像被什么厚重的东西遮挡,看不分明。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里确实变大了许多。

    丹药,会有这样的效果吗?秦疏后悔没有去丹霞峰问问了。

    这次,秦疏比上一次更大胆,也更小心。

    附着在神识上的灵力被吃掉,秦疏没有将之撤回,反而输送了更多的灵力过去。

    那团东西就像是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吃着,秦疏似乎能够感受到某种愉快的情绪。

    秦疏源源不断地供给着灵力,心情愈发复杂。联想到妻子的反常,如果是……,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秦疏彻夜难眠,心头沉甸甸的,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严肃,又有些不真切的荒唐,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终于挨到巫行云醒来,看着对方颤动的睫毛,秦疏顿时紧张起来。

    巫行云睁开眼,只觉耳聪目明,神清气爽。不必问,他也知道这是秦疏的功劳,对上秦疏的眼睛,他眉眼弯弯,露出一个愉悦的笑。

    秦疏这一晚想了很多,旁敲侧击,循序渐进,暗中观察等等,不一而足。事到临头,他还是选择开门见山。

    “行云,你怀孕了?”秦疏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对方,整颗心也高高悬起。

    巫行云没想到他这么敏锐,知道事情瞒不住,干脆点头承认了。

    秦疏见他点头,心里就像是揣了只兔子,蹦跳成一团。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子嗣,所以在猜想得到证实后,全部化作惊喜。

    也许是刻在基因里的繁衍本能,也许是与挚爱之人有了孩子的满足,总之,秦疏现在很激动。

    秦疏将脸贴上巫行云的腹部,还在上面蹭了蹭。巫行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一种剧烈的羞耻感袭遍全身,就连脚趾都害羞地蜷缩起来。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怀了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

    事情,好像变得复杂了。

    秦疏贴着他的肚子好一会儿才起身,然后就开始亲吻他,亲得认真又温柔,隐隐还带着一丝暴虐的固执,巫行云也无法仔细分辨。

    直到他感到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秦疏才放过他,舌尖舔过嘴唇,带着意犹未尽的味道。

    秦疏看着他唇上水润的痕迹,挪开目光,努力平息着情动,他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继续下去。

    他要去查阅一下,有些事情这个时候还能不能做,之前不知道,实在是太过胡来了。

    激动过后,秦疏问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巫氏已经很久没有降生有灵根的孩子了。”巫行云含糊其词,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看向斜上方。

    秦疏见此,心下一沉。在第一个世界,他为了追求妻子,曾经看过一本有关微表情的书,虽然后来根本用不上,可看到他这个动作,他第一反应就是,他在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

    第80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5

    其实, 巫行云自己也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撒这个谎,下意识他就这么做了。

    对上秦疏怀疑的眼神, 巫行云十分头痛, 同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秦疏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秦疏虽然还不知道巫行云是怎么有的这个孩子, 又是为何要有这个孩子, 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为了他。

    “我还真是天真,竟然以为你是想要为我生个孩子。”秦疏自语道。

    在怀疑妻子有孕的时候, 秦疏是期待的,尽管以他对巫行云的了解,他会为自己生孩子的可能微乎其微, 可他心底确实隐隐有过这样的期待, 只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原来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

    秦疏转身离开, 他需要独自一人冷静一下。

    房间了少了一个人, 好像空气都变得安静了。巫行云保持之前的姿势不变,眼睛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

    秦疏是生气了吗?

    他一定很失望吧。

    可是,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想要报仇,有错吗?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眼眶却变得酸涩, 视线都有些模糊起来,很快,那点水汽又被他逼退。

    生气就生气好了,他不在乎。

    巫行云盘膝打坐,过了大概一刻钟, 他便放弃了。他现在整个思绪都是乱糟糟的,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另一边,秦疏直接离开了宗门,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拦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人,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师兄?”

    齐轻鸿上下打量他一眼:“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刚刚叫你都没有听到。”

    秦疏收敛了情绪,问道:“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这么快?”

    齐轻鸿确定在他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搞不好就是和道侣吵架,他示意秦疏看看周围。

    原来,秦疏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飞到了宗门千里之外,他有些尴尬,用问话掩饰道:“刚刚在想事情,没想到刚好遇到你们,还真是天意。师尊呢?我随师兄前去拜见。”

    齐轻鸿见他避而不谈,便也不再多问,带着人往一处山谷而去。

    路上,秦疏才知道。齐轻鸿过来是因为师尊察觉到了他的气息,所以才让他寻过来。至于师尊,她正在围捕一只小老鼠。

    秦疏有所猜测:“魇鬼宗的那个小鬼跑了?”

    齐轻鸿点头,“魇鬼术在脱身和隐匿方面厉害非常,不过你放心,只有对方第一次逃跑时是因为我们大意,后来都是有意为之。”

    秦疏如今也适应了宗门的行事风格,大概能够猜出师尊的意思,便问道:“师尊不会在打魇鬼术的主意吧。”

    齐轻鸿给了他一个猜对了的眼神。

    “那小鬼叫杜小七,他是杜谦星的第七个孩子。”

    魇鬼宗算上杜谦星才只有十三人,秦疏想到杜谦星对活着的执着,问道:“之前的那六个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齐轻鸿:“嗯。”

    “死在杜谦星的手里?”

    齐轻鸿叹了口气。

    在修真界,孩子,有时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多少修士努力一辈子也未必能留下子嗣,杜谦星何其幸运,却又何其残忍。

    “杜谦星早就该死了,他有特殊续命的法门。起初他是用弟子续命,后来发现不够,就开始努力生孩子。他掌握人心很有一套,又手段强硬,那些弟子对他都唯命是从。杜谦星给他们灌输的思想就是,他们今日一切的苦难都是因为孟子翁,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正因如此,杜小七才会去杀孟子翁。”

    秦疏嘲讽一笑:“可真够未雨绸缪的。”

    齐轻鸿:“不过是抓住人心的弱点罢了。”

    有什么在心头一闪而逝。

    “弱点”“孩子”这两者会有什么关联吗?

    两人到达山谷的时候,于芙弘已经将杜小七抓到了。

    杜小七被捆成一团,丢在地上。

    秦疏上前行礼:“徒儿见过师尊。”

    于芙弘见到秦疏还挺高兴,“不错,不错,修为又进益了。”

    师徒见过礼后,秦疏这才将目光落在杜小七身上,当先注意到的还是他右颈的火焰图腾,杜小七终于不再穿草裙了,之后才细看他的面容。

    出乎意料的,杜小七长相十分清秀,身形消瘦,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见他看过来,杜小七目光凶悍。

    秦疏默然回视,杜小七初时还在硬撑,僵持了一会儿,目光便有些瑟缩起来。

    秦疏见此,愈发觉得奇怪:“他到底是怎么杀掉孟子翁的啊?”

    “拘魂铃。”

    秦疏在典籍上看到过。魇鬼宗有两个法宝,一为拘魂铃,二为炼魂鼎。

    “师尊将他带回去是打算……”

    “原本打算丢给温霁风,不过他太不老实,还是先在剑山关上几年再说。”

    秦疏怜悯地看了杜小七一眼,“关在剑山也好,正好磨磨性子,免得胡来。”

    齐轻鸿想起听到的传闻,问道:“听说蔚清尘在剑山突破了?”

    秦疏听到这个名字就生性地厌恶。

    见他一副踩了幽蛞的模样,问他:“蔚清尘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秦疏:“可能是被关在剑山太久了,他最近做了很多没脑子的事儿。”

    齐轻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于芙弘感慨一句:“竟然疯了啊。”

    小鬼听着师徒三人平静地对话,身上发寒。他过够了暗无天日的日子,绝不想重蹈覆辙,如果真的被关到那个什么剑山,他是不是也要变成疯子,还能正常地出来吗?

    从来不知畏惧为何物的杜小七,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

    师徒三人闲话几句,便继续上路。

    回到宗门也不过才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于芙弘将杜小七丢给秦疏,吩咐一句:“将他关去剑山。”

    秦疏应了,将人提起,一路往剑山而去。

    杜小七之前一直安静得像只鹌鹑,听到要将他关进剑山,顿时挣扎起来。

    只是他的这点挣扎,连滴水花也溅不起,秦疏轻轻松松就将他提到剑山去。

    进了山门,里面光线骤然变得昏暗,无形的剑意让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如同身处古战场,凛冽,凌厉,那是一种语言难以描摹的肃杀之气。

    秦疏却丝毫不受影响,带着杜小七七拐八拐,蜿蜒而下,周围渐渐能够听到有痛苦哀嚎之声。

    关在这里的都是修真者,连他们都承受不住,可想而知其刑罚有多厉害。

    一直沉默的杜小七忽然出声:“我知道一个秘密,你别把我关在这里。”

    秦疏知道这小鬼精着呢,压根不搭话茬。很快,他便停在一处剑洞的入口,解开缚灵索,直接将人扔了进去。

    杜小七发现灵力受限,又见秦疏转身就走,再顾不得其他,忙道:“孟子翁给了你道侣一枚孕子丹!”

    秦疏倏然停住脚步,目光如电,“你说什么?”

    “你先把我带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

    秦疏哪里肯受他的要挟,即便杜小七不说,他也有办法知道。

    见他又要走,杜小七也不敢和他再谈条件,再次将人叫住:“当初你去追玉简,你师父去追孟子翁的时候,我就躲在一边,亲眼看到孟子翁又回来了,他说……”

    杜小七老老实实地将当时听到的事情交代清楚。

    “炼化婴灵,修为大涨,原来如此。”秦疏心里有些空,不是伤心,也不是失望,而是一种无力感。

    难怪行云要撒谎,他能接受他不要这个孩子,却不能接受他用这样的办法去“杀”了他。

    杜小七最是会察言观色,看他这样,怕将自己忘了,嗫嚅道:“那个,可以带我出去了吧。”

    秦疏将他换了个剑洞,“你暂且先待在这里,若是你没说谎,我自会放你出去。”

    杜小七过来的一路观察过,这边应该不是受罚的地方,稍稍心安,还是不忘叮嘱道:“你要说话算话。”

    秦疏离开剑洞,站在剑山外面,思忖片刻,遇事不决找师尊,他的阅历在修真界根本不够看,还是要去找师尊问问。

    于芙弘见他回来,招手道:“此次前往苍穹派,为师得了些东西,这份是你的,拿去吧。”

    秦疏谢过,将童子打发走后,将事情和盘托出。

    哪怕于芙弘见过大世面,也很难想象巫行云为了报仇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

    “师尊,您说,孟子翁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别的不好说,但他绝对不会以男子之身受孕。”于芙弘说得斩钉截铁。

    “以前还没看出来,行云也太过左性了些。此事有违天和,便是有用也是一时的,行云如今钻了牛角尖,你务必要劝他放弃这个想法。至于蔚清尘,他不过是一个疯子,为师出手,这便将他杀了如何?”

    秦疏摇头叹气:“没用的,行云定要亲自将他杀了才心甘。”

    于芙弘了然:“确实是要亲自动手才够爽快。”

    她见徒弟少见的沮丧,便道:“快快收起你那些小儿女心思,他走这旁门左道,不过也是为了手刃仇人,如果他自己有那个实力,还会将孩子炼化吗?你在这想东想西,还不如多陪他修炼几回。”

    秦疏听她这样说,借机问道:“不会影响到孩子吗?”

    于芙弘:“你是傻了吗?有胎儿在,需要的灵气只会更多,你多与他双修才是正经。”

    “对了,待到明日,让宋琴心帮忙看看,她虽不是医修,却熟知药性,若胎儿真的有问题,便早日除去,免生枝节。”

    秦疏心下一凛,却还将人劝住,“此事我需与行云商议,等到事情定了,再去丹霞峰麻烦宋师叔。”

    “也好。”等到秦疏走后,于芙弘便去了冰火峰,若是秦疏和行云真能生个孩子出来,也不知是何等资质。行云虽然胡来,却也不是没有好处。

    ……

    秦疏回到住处,并没有看到人。最近他每次回来,对方都好好地待在洞府,现在人忽然不在,由不得他不多想。

    秦疏去问鸠灵智,对方也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有执法堂的弟子前来传讯:“行云师兄和蔚清尘在演武台那边打起来了。”

    秦疏听闻此言,拔腿就跑,都忘了自己还是个修士了。鸠灵智见此,化而为鸟,掠过秦疏身边,将人带上,一并往演武台而去。

    传讯之人见他们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无语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原来,在秦疏走后不久,巫行云也离开了赤竹山。

    服用了孕子丹后,他远没有自己表现得这样镇定。冒险所带来的不确定性,以及很多负面的情绪压在心头,却又得不到宣泄。

    还有这个孩子,他的存在不得天道承认,自带邪气,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一团混沌,也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着巫行云。

    起初他是想去冰火峰泡汤泉,却又不想被几个师兄看到,后来就转到了演武台,寻了处角落,看台上的比试。

    曾经他也是这里的常客,睽违已久,只觉物是人非。如今,他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看台上打得热闹,他也没有了原来热血沸腾的感觉。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离开。

    不知看了有多久,忽然有弟子道:“糟糕,那个疯子又来了。”

    巫行云心头一动,然后就看到了蔚清尘裹挟着五色灵光飞掠至台上。且不顾台上两个弟子正在比试,出手就开始攻击。

    那两个弟子反应也是迅速,联手反击。

    只是他们修为远不如蔚清尘,不过三五个回合便已经落败。

    这于蔚清尘而言,不过是开胃小菜。今日的他显然神智正常,看着下面的弟子,志得意满道:“谁来与我比试?”

    有人知道他的难缠,却也有人想要借此磨砺自己。之后,蔚清尘就看到蔚清尘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

    随着落败的人越来越多,蔚清尘的神情也变得嚣张起来,开始口出狂言:“如今年轻一代谁能与我为敌?九峰不想收我入门,我亦是不屑与尔等为伍。哈哈哈哈~天灵根又如何?还不是被我压着打?”

    蔚清尘的话将一众弟子得罪了九成,幻月峰的燕辛树亦是天之骄子,见不得他如此张狂,上台应战。

    燕辛树主修阵法,初初交手,便用阵盘将人困住。蔚清尘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好不容易破阵而出,燕辛树又是一个阵盘甩出。

    如是再三,蔚清尘陷入了连环阵。但他的可怕之处在于愈战愈勇,终于,他得到了机会,反手用五色灵光将燕辛树困住,夺去了主动权,他开始不断地向对方发动攻击,速度快到目不暇接。直到燕辛树被打落台下,他却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对。

    执法堂的长老出手将他拦下,“回神!”

    蔚清尘目光癫狂,根本不管对面是谁,抬手便是攻击。长老哪里由得他来放肆,反手将他的攻击拦下,手下施力,蔚清尘直接倒飞出去。

    好巧不巧,刚好飞到巫行云身前。巫行云没有时间掐指结印,直接将灵力灌注于双掌之间,向着蔚清尘的后心拍去,气劲将蔚清尘后背的衣衫震得四分五裂。

    没有人想到会有人偷袭,这里是演武台,在台上,你可以不择手段,在台下,却要谨守本分、巫行云竟然敢在执法长老的眼皮子底下出手,这是嫌日子过得太轻松了?

    巫行云全然没有偷袭人的惭愧,感受着掌心中的力量,他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就连掩在袍下微凸的肚子也顺眼许多。

    他将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一一回视。围观之人看清出手之人是他后,恍然大悟。

    蔚清尘显然也认出了他,哪怕他现在脑子不清醒,他也还记得巫行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出手就是打。

    巫行云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也没有孕夫的自觉。身手灵活,大开大合,体修良好的素质表露无遗,动作间充满力量却又不失协调,一看就是长年累月修炼的结果。

    与之相比,蔚清尘却是野路子居多,缺少章法,却又出其不意。

    巫行云知道自己修为不敌蔚清尘,正好对方脑子不清醒,所以在一开始就没打算硬碰硬,而是手段频出。符箓、阵盘、药粉,直将人打了个手忙脚乱。

    执法长老也没有出手阻止,大家就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了。

    秦疏得知情况赶来的时候,就看到妻子拿着开天斧,毫不留手地往蔚清尘身上招呼,开天斧的威力不同凡响,却需要强大的灵力供给。

    秦疏明显能够感到他是在勉强支撑,再看对面,蔚清尘身上也跟个血葫芦一样。

    秦疏再不犹豫,飞身过去,一手揽住妻子腰身,同时化指为剑,戳向蔚清尘胸口。

    秦疏的出手让大家又惊了一下,就连执法长老亦是眼角抽搐,从未见过如此不讲武德的比试。尽管如此,他却依旧未说什么。

    巫行云被他当着众人的面拥在怀里,十分不自在,想要将人推开,只是秦疏将他扣得死紧,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他又消耗过多,几次都没能将人推开。

    周围的弟子见到这一幕,俱是目光闪烁。

    吼吼,剑修对道侣可真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