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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好奇和他做爽么?【增改700+】……

    这是说她蠢。梁穗恼得抬手推着他退远,脸憋得半红:“我觉得这不合理。”

    “那你觉得我合理吗?”

    梁穗哑住了。

    不合理的人干不合理的事,那可太合理了。

    万幸到现在他都没有要对她做什么的样子,就是那样天塌了都不急的怡然样,却也改变不了他是头张着獠牙蓄势待发的兽,偏偏语声温柔,要哄她入笼。

    她越是胆怯,越是退,他就越是兴奋,越是逼近:“仔细想想啊,我条件真的很不错吧?”

    这种自小物质不匮乏的,大多就在精神层面需求特殊,探索,求知,占有,热衷于把人或事物抽丝剥茧,有极佳的耐性布网,收网,进食。

    他此时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优秀且危险的狩猎者。

    他没在开玩笑。

    这个认知让她现下只剩一个想法:“我要出去。”

    “还没到点呢。”

    “我不做了!”梁穗气急,“我是来家教,不是来陪你的!”本来也是被他骗来的。

    陈既白根本不着急回答她,二人相距不过半米,他兜着手,眼神比光还亮、还锐,赤裸地在她身上游走,定至脖颈。

    “这是男朋友送的吗?”

    第二次注意到那条月牙项链。

    梁穗怒挤眼地瞪他,她像刺猬,全身尖刺张开,像防守,又像随时进击。

    陈既白笑了笑,“看来是。”又用惯常的嘲声评价:“很丑,你就喜欢这种货色。”

    “你闭嘴。”到这会儿她都忘记身处弱势,一股殊死拼搏的气势。

    “好,我不说这个。”

    陈既白实在懒得听她再三两句嚷着要走,朝后仰直了身,垂眸对着这只刺猬,平声:“记得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你男朋友恨不能巴结,你逃避有什么用。

    “你有多在意他?”

    陈既白没再抵着门,侧身追步,引着梁穗后撤,导致她里门口愈发远。

    即使从头至尾都不碰到她,密匝匝濡染在她所需氧气里的压迫也使她心劳意攘。

    她极度提防:“你又想干什么?”

    陈既白就这下没追了,额心一紧,似不太满她这副将他当作阎罗不止的防范样。

    手机响铃让梁穗有了喘息空档,陈既白看她正奇怪上一句,暂时不会有等他一转头就拉门跑路的念头,放心地勾眉,将她搁置在这,去沙发那儿接起了电话。

    还是个视频,一通,那头炸耳的跑车嗡鸣就遮盖不住。

    打了个招呼,镜头一转,照他们所在的盘山赛道,一堆人起哄他来玩。

    消停后,梁穗只听出了一个人的声音,辛弛。

    陈既白说不去,照到背景,辛弛犯疑:“大周六窝家里?不是吧?”

    才为第三人插入缓和的气氛松心,就见陈既白握着那通电话慢悠悠朝她走回来。

    三步,梁穗连远离都来不及,辛弛恍然大悟了:“我靠!周六……你……她!真搞到家里来了?”

    陈既白的目光都不在视频里了,他就那么明目张胆看着前边,屏幕外的她,笑了:“你要跟她打声招呼?”

    “她在我房间。”

    梁穗头皮一麻。

    他继续说:“在我身边。”

    “我靠!”辛弛再爆粗口:“国外回来的就是不一样,上来就下那么猛,别人家对象说抢就抢自己家来了!抢归抢吧,那违法犯纪的事儿咱可得悠着点儿啊白,你——”

    嘟嘟两声,通话戛然而止。

    幽静空间开始逼入一些因话音诱出的,旖旎的危险。

    电话后唔唔地震进来些消息,陈既白一条不惜得看,关了个全静音,连手一起揣裤兜,平直与她对视,缓声:“听着,我不会再针对他,我会原谅他,我会跟他好好交朋友,如他所愿,而你……”

    他正好停在她跟前,因为专注所以没退,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俯身压近,惊一激灵。

    “你的学生两点半下课,”他扫一眼腕表,“你还剩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到书房就位,准备你的课,小梁老师。”

    陈既白幽幽凝视她,不含其他,又或是在短短几秒内,将所有其他的恶劣都压下去,所余从容,将威胁都说的那样坦然、理所应当。

    梁穗眼里的惧色一点点消退,毛骨悚然的心理却一点点攀爬,掐住喉咙,以至于她回答不了是与否。

    他也很“贴心”地默认她答应,今天一系列冒犯却唯一的主动触碰,是不附加任何桎梏力道的,在她臂膀处的轻抚。

    “别总是摆出这副脸来看我,我又不吓人。”他揉了揉,安抚似的,哄她:“其他的我们就不说了,反正,时间还长。”

    梁穗僵住了许久,几乎忍住了想直接扇他的恼怒,她一直不说好,也被架在这说不了不好,躁得脸一直是红的。

    像害羞,他觉得很好看,这个比她的表情看着舒心,没忍住曲指骨去轻蹭,划过一些细腻肤感就被她侧脖躲开。

    “你不可以告诉他我在这。”梁穗嗓音带些隐忍的哽。

    “这又是为什么?怕他知道我们——”

    “他会生气!”梁穗听不得他刺耳的全话,打断道。

    陈既白看了她片刻,冷声说:“他没有资格生气。”

    小姑娘两眼珠子溜圆就瞪他。

    他一滞,面部肌肉很轻一扯,尔后无事般扯了个笑:“好,我答应你。”

    就这么云天雾地,梁穗还没有想明白这到底算什么。

    陈既白就没给她这个机会了,一切盖章定论,他伸了伸胳膊转身,又去拿起了沙发上的遥控,对准电视时,脸自她斜来,看她还没走:“要留下来看?”

    茶几上幽亮台灯光仰照,投在他下半身,梁穗看他斜过来的视角,另一只手正搭在黑裤上的绳带。

    就这句话说完,将绳带一抽,裤子松垮。!

    神经病!

    梁穗脸烫个彻底,滚热烧至心口,甩地转头,还听见身后取笑,出去的步伐都颇有些气急败坏。

    ……

    还是耽误了会儿,梁穗不认得书房的路,先下楼找管家,没成想那个男孩已经回来候在了客厅,管家站在一旁,手里摊着份事项清单,水吧那冒出来个保姆,切了两份水果,出来时正好看见楼梯上的梁穗,冲她慈蔼笑着点头。

    梁穗回点一下,正回视线发觉男孩也在注意着她,幼嫩俏式的小模样。

    因为陈既白那张脸的混血特点太过鲜明,她第一眼的想法就是这俩长得没一丁点干系,而后又想到裘欣提过一嘴的,他俩不是亲兄弟。

    梁穗忐忑地走过去,笑着对他:“你好呀,我姓梁,以后是你的家教老师。”

    “我知道,”他乖巧地点点头,起身去拉一旁的背包,“哥哥都跟我说了。”

    叫也确实是叫哥哥。

    梁穗揣着疑问,接过管家递来的一页信息:“这是小少爷学习上的基本情况,可以大致了解,有其他的再跟他本人沟通。”

    男孩拉了下她的衣角,说要上楼,梁穗跟管家道别,跟在他后边一阶,边走边看,姓名一栏,顾九方,姓顾。

    男孩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来,冲她咧出灿笑,等了她一阶。

    “梁老师,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不是。”梁穗否认极快,“我和他不怎么有交集。”

    “这样啊……”顾九方一知半解地点头,转回头嘟囔:“哥哥说跟你很熟呢,看来是单方面的啊。”

    梁穗噎住。

    他都教弟弟些什么?

    顾九方带她进的书房就在陈既白那间卧室左侧不远,顾九方进去就开始摊摆一些资料书和习题册。

    梁穗在一边,惊讶于他还是上小学的年纪,学习范围跟进度都远超同龄,个人信息里说他还有另外授课的家庭教师,接触到的知识面已经到初中阶段。

    按理说,他学习效率这么高,成绩不理想也说不过去。

    梁穗问起他薄弱科目的成绩,他掏出一张自说是上周语文考试才刚过及格线的模拟卷,一边去给她搬来椅子,说着自己如何偏科,梁穗看了会儿卷面的集中错点,先从阅读理解切入给他拆解分析。

    他态度还挺积极,听得津津有味,给他讲书上重点时也有来有回地应,没有表现得多么懵,一问他哪不会吧,哪哪都不会。

    给她一种,他确实偏科,又浮于表面的感觉。

    第一天没有准备太齐全的辅导资料,梁穗说下周给他整理一些易错题型,时间所剩不多时,就给他勾了一部分卷题让他做。

    梁穗坐直身子在一边盯着他。

    他做得不专注,没两个字就一心二用跟她说起了话:“梁老师,你是不是好奇我跟哥哥不是同姓?”

    梁穗被问得茫然,她想说没有,男孩又自顾说:“我妈妈是他的继母,我们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哥哥以前都不怎么管我,你是他第一个给我安排的家教。”

    他偏头对梁穗笑了笑,澄澈真诚,直入人心。

    ……难不成是渴望被哥哥关心的小孩?

    梁穗没说出口的话都咽下了。

    这样说来还真是可悲,第一个安排的家教都是有意为之,而非真的关心。

    轻细地叹声,梁穗微偏头,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笑不语。

    顾九方做完手上一题,又看向她问:“你真的不认识我哥哥吗?听说他在学校很有名声。”

    梁穗也不懂这孩子干嘛这么执拗,索性点头:“确实听过他,你哥哥很优秀。”

    “可辛弛哥哥他们都说我哥哥人不好,你也觉得是这样吗?”

    再点头:“他们说得对。”?!

    梁穗猛然张大眼,看着顾九方圆润怃然的脸,愧意翻涌,紧忙语无伦次想圆话:“噢、不是、我意思是……”

    骤然又听见一声笑。

    她看见顾九方朝她身后张望,神经倏地被拉紧,与他一齐看过去时,闭紧了呼吸。

    陈既白神不知鬼不觉拉开虚掩的门斜倚在框边,被他们看到时正收起手机,慵懒耷着的眉眼有几分挑逗,视线远远地,就落在梁穗身上。

    说坏话当场被抓包。

    梁穗闷了一鼻腔的气,清咳两声,作无事发生。

    “差不多了。”陈既白扫过墙头挂钟时间,盯梁穗:“出来。”

    东西收拾得很快,她交代几句话给九方,带上门出去,陈既白等在走廊。

    不是幽闭房间,梁穗戒备心放松许多。

    也可能是刚才的不愉快,导致她面对他,已经有了对着干的不惧气势。

    “还有事吗?”

    仍然心存隔阂,她有意不靠太近。

    陈既白背靠外围护栏,看她畏缩,不由又笑,接着当她面,给她微信转过去一笔金额。

    梁穗一眼大概,是一个月的薪资,她暂时没领。

    陈既白说:“给你预支。明天还是这个点。”

    怕不是怕她跑了。

    梁穗心理嘟囔,重新看到数额,也面对面退了回去。

    陈既白眉一紧:“不要?”

    才怪。梁穗忍住白眼,就是威胁她也是打工的!

    她严肃说:“麻烦备注一下转款用途。”

    陈既白凝住地看她几秒,哼笑一声,“学法的这么严谨,还是只对我防备?”

    梁穗低头别开对视,不回答。

    她又听见她笑,钱重新转过来,备注家教一月结款/预支不退。梁穗领了。

    实在点,也是她占了便宜,于是她最后也没少他一声:“谢谢。”

    氛围清静,楼下上岗了一些厨房忙碌的佣仆,前后忙碌交谈,传到这就不清晰,还是只有他俩安静地僵

    持。

    许久,梁穗没再说什么,转身走:“我先回去了。”

    才不到两米的距离,陈既白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你跟你对象做过么?”

    脚步一刹,梁穗浑身紧着,深呼吸,怒着回瞪过去,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一僵。

    看到陈既白按着手机屏幕给谁发送语音,眼底震惊暗下去。

    却还没下一动作。

    他继续问:“什么感觉?”

    “我没做过,好奇……”就这时候,他低着的头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缓缓抬起,“爽么?”

    就在她的惊惶中,对着屏幕问出一句接一句露骨,将她耳朵烧得通红。

    清透的脸上怒火烧盛,攥紧了拳才没骂出来。

    她走了,这次头也不回。

    浑然不知身后那道不比话音露骨逊色多少的赤赤视线跟了多久,又如何描摹她下楼时摆动的长发,步履生风飘起的厚裙摆,想象可见的冷白皮肤的温度。

    她那么容易脸红,很敏感呢,大概轻轻掐一掐也能红。

    身后的门应时打开。

    陈既白闭目神思并未反应。

    “哥哥,”男孩行至身侧,他看着楼梯方向:“你追女孩子是不是太坏了?她会怕你的。”

    “嗯。”

    “她还会讨厌你。”

    “她已经讨厌我了。”

    陈既白神情淡淡地睁目,抽开裤绳,重新回到卧室。

    在九方看来,他如此明智的哥哥似乎也有短板呢,在追人方面是愚钝莽撞的,不过可以理解,他哥哥几乎没有产生过类似喜欢的感情,只是不懂怎么会对一个普通女孩儿感兴趣,而且一看就是那种老实规矩又心思单纯的,这样的女孩只需要循序渐进,用足够的耐心去接触,熟悉,甚至不用付出太多,只要一个普通伴侣的基础能力。

    陈既白却似乎不懂,他很难去懂一个常人思想。

    程式化的成长模式让他对待任何事物几乎只有争占心理,学习,交际,生意,几乎从未失败,这种争占胜利,自然让他认为遇到什么都能套个模版去执行,包括感情。

    或者那是感情吗?是什么样的感情。

    陈既白仰颈上望,视野中的白茫扩散,他的大脑也在一点点被侵蚀。

    身体却是滚烫的,充斥火焰的强烈色彩的,手心里肿胀的燥热将他带到那一双眼睛面前。

    他在虚无中看着她,各种幻灯影片般闪过的画面里的她,心脏跃动,确定那是一种对事物渴望已久的迫切,对事物不归属自己的嫉妒,他几乎想要毁掉那样一个对他嫉恶如仇却对另一个男人温润展颜的存在。

    可她不是只有这两种表情的,她很可爱,很动人,有纯澈得像小鹿的眼睛,净如一掬白雪的脸蛋,舌头和嘴唇是淡粉的。

    握动的手心像在轻易掐住她的脖颈,她没有任何挣扎的可能,眼内积蓄出莹莹润泽,生理性地流出唾液,濡湿唇瓣,让那肉感欲得诱人,喷薄的热气中发出对他求饶的字音,也几乎可以让他原谅她的所有。

    这要怎么办呢?

    于是他只好将力道收紧。

    激烈的快感冲击让他胸腔起伏不止。

    一小时后,陈既白的眼孔在那一片重归寂静的白茫中久久地涣散着,许久才起身,捞了一支烟,深吸着缓冲余劲。

    薄雾缭绕间,他抽了张纸随意在手心揉干净,还沾有腥气的指尖点开了茶几上的手机,他开始盯着屏幕里不久前他给自己的个人对话框里发送的语音消息,抽完一支烟-

    手机屏解锁,亮起与【EAR】最后的收款来往,梁穗点进去,视线在到账的,沉甸甸的金额上来回描摹,心里有什么东西落到实感,又有什么饱胀失控地浮起来。

    无比清晰的是,这场心照不宣的潜在交易已经达成了。

    她几乎无法拒绝地成为了局中人,对方对她一方面有分寸,一方面又是目的不纯,所以这件事的本质还是让她提心吊胆,她回去的一路都心绪不宁,唯一能提起的裘欣,开门之后并不见身影。

    她并无异样地坐下开始翻复习材料,想找点事干来缓和心情,柯冉刚回来就撞上她,咦声:“穗穗?你今天不是还要去家教嘛?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有一会儿了,都没看见你们。”梁穗侧着脖子看她,又瞥向旁边空床,问:“欣欣也一整天不在么?”

    柯冉门一带就蹭她桌边来了,翻着手机,不走心说:“她中午吃完饭就回家了,说明天回来一起补那节专题课……呀!”

    她全神贯注发现什么,梁穗疑惑投来一眼,柯冉低头把手机打给她看。

    只是一条朋友圈,谭怡的,晒了些奢侈饰品,还有在专柜的自拍照。

    柯冉感叹佩服:“还得是钱养人,这小模样面相都变了。”

    梁穗看了一眼就别开了,她当然刷不到这条朋友圈。

    当初大一谭怡申了寝室长后,大家都加上了微,非必要时候都不联系,后来闹得不愉快,她似乎也只给梁穗设置了仅聊天。

    “她最近晚上都不怎么回来了。”

    梁穗听到这句,略有迟疑,想到几天前翻到的,宋长恒他朋友的那条朋友圈。

    她倒是不奇怪谭怡会出现在他们那种聚会场合里,京大这些公子哥的圈子也就一堆人成群结队,但就在那天之后,谭怡在校外的时间确实变多,看见她最久的时候都只在专业课上。

    “你说她这谈有钱男友的痕迹够明显了吧?但怎么那么奇怪呢……”

    因为从没在校内看见她跟哪个公子哥走在一起,就连这条朋友圈也都是饰品在身上的展示,至多自拍照,没有一丁点另外一个男人存在的痕迹。

    柯冉搓着下巴大胆猜测:“怕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地下关系?”

    梁穗一听,立刻叫她打住,再怎么样也不能捕风捉影就给人戴帽子:“别瞎猜了。马上法考扎堆,该抱佛脚了。”

    越靠近期末,各种考试接踵而至,梁穗在法学算是有点天赋,但可惜学术水平不够,专业基础也不够扎实,虽然对比新闻专业要更费劲些,倒也能看。

    但柯冉是主修法学的,抱着脑袋就瘪嘴抓狂了:“法学专业,菜是原罪,我知道。明天上午还有课,又睡不了懒觉了——”-

    双学位主干课程不是一般的多,再被一些节假日耽误,别说课程拥挤到周六末了,连续几天晚课到十点也正常不过,但到期末还好,压力大的是复习方面。

    梁穗确认过一遍课表,翌日上午跟柯冉从食堂出发踩点去上经济法的理论专题课。

    算一算也有几天不见,趁着周末时光,宋长恒才联系上梁穗,一听她有课,就说中午一起吃顿饭。

    梁穗到三教的时候才给他回了个好,先跟柯冉提了中午要陪他,不能跟她们一起了。

    柯冉正好要问起宋长恒:“他这两天好像都没来找你?”

    梁穗锁了手机说:“他们专业的实务性课程也多,很多时候在校外忙,我也没太闲,总是见不到面不是正常的嘛。”

    平常机会少,见面次数跟宋长恒追着她跑的时候不能比,像是熬过了热恋期开始平和过日子的小夫妻,你理解我来我理解你,柯冉说看你俩谈恋爱还不如看谭怡跟她的神秘男友来的有劲。

    罢了还疑神疑鬼捂着半边嘴嘀咕:“你可得看住他,我听裘总说,就是他们这种富二代最不老实了。”

    看到梁穗表情一变,立马又打哈哈摆手:“没咒你没咒你!”

    她们走进班里,因为是踩点,阶梯教室里浩浩荡荡基本坐满了人,剩一些醒目的中间和前排位置。

    好在裘欣一回校就直奔课堂,比她们先到,柯冉看见正要挥手呢,发现这女人占了两个位就趴桌补觉还没醒,这种环境还能睡香,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没觉睡。

    两人都不用轻手轻脚过去,大刀阔斧坐下她不带有一点儿反应。

    梁穗拉着柯冉说别叫醒她了。

    但她依然没能睡多久。

    就在梁穗坐下不到两分钟之后,她正低头翻看周总结,专注之际,周遭翻山倒海拔起一片猛浪,一致朝向地讨论。

    她听到最近的柯冉的喧叫:“陈既白!”两下拍她肩膀,引她一齐看向前门。

    上

    课铃将响,踩点的都陆续蹿进来,进出口廓落,独独一抹高大身形不知何时杵靠在门边,闲情逸致地一手插兜一手搭着电脑包背带,黑发利落凌厉,戴了副斯文的窄框眼镜,却被高领的工装夹克搭得落拓不羁,整个一反差张弛的痞帅感。

    这张脸,这副装扮,这个人,在清晨死气沉沉的周末补课里可太重磅炸弹量级了。

    “不是吧……来研究生院上那么多回法学课也没见过一回这大神啊!”

    “他不上课不都在实验室会议室待着嘛,来这儿干嘛?”

    “恰巧路过吧?”

    “路过能杵在那儿?他来看谁的吧!”

    ……

    陈既白还真就站那儿有一会儿不动,目光冷冽地掠过教室,最后定在了哪儿。

    于是那个方向的人都左右顾盼起来,还有前面的往这转头。

    只有梁穗发怵地撇开了眼,在底下焦愁地攥紧了手。

    耳边议论不停,她错愕地胡思乱想。

    与此同时,手机里震出新消息,她扫见昵称的瞬间就点开来。

    EAR:【还在躲】

    梁穗迅速瞟一眼门口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在手机里跟她对话的人,快要急得呼吸紧促,回消息的手都在抖:【你来干什么?】

    他秒回:【代课】

    梁穗觉得他简直有病,往这一站谁不认识!

    她低头库库输出,人紧张得都想立马逃出教室。

    【你别乱来了!】

    【快走!】

    【别骗人了,谁不认识你?你怎么不先整个容再来?】

    上课铃也在这时响起,耳边声浪更高,更密,感觉不对,她一抬头,就看见陈既白非但没走,还就着铃声走了进来,绕到讲台边,姿态不变,开口嗓音清锐散漫。

    “各位同学好,这节理论专题课的老师本周出差,现由我作为代课讲师负责指导教学。”

    屏息噤声不过一刻,又开始下油锅。

    “还可以这样!”

    原先有疑虑的纷纷打消:“就说他一绝情绝义的名头,怎么可能来看哪个学妹?”

    “不过也太牛了吧,他不是才念研一?!”

    “不然老师提他多少次那名头能是盖的?”

    这节课彻底被点燃,不少男女躁动,毕竟这场面八百年难见。

    梁穗也不乏在惊愕之中,眼睁睁看着他走上台,又打开ppt课件投影,材料齐全,内容专业。

    他是预谋过的。

    京大这样的高等学府必然紧抓教学质量,就算他是陈既白,也少不了其中流程上弯弯绕绕的麻烦,这不是临时起意就能马上实现的,何况课件都严谨备好。

    这样逗她一番,再在全体安静后,借着无人会觉察的空档,用一种“我都说了是来代课你偏不信”和“吓不死你”的无奈又有些逗人的眼神冲她看过来。

    “……”梁穗的心情像是经历过一场剧烈的震荡才堪堪平稳,气不打一处地看着屏幕里发出去的急眼字句,犹豫着想撤回都超过两分钟了。

    一旁裘欣也被迫惺忪睁眼,那种均匀的嘈杂习惯之后就好睡,但猛孤丁拔起跟炸炮似的,她想不醒都难。

    刚直起身就看见撑在讲台边展示课件的陈既白,整张脸凝固呆滞。

    “操,青天白日见鬼了。”

    梁穗跟她对视一眼。

    谁不是呢。

    “他怎么跑这来了?”裘欣甚至揉了揉眼确定台上确实是那位少爷。

    梁穗定定看她,一言难尽地抿着唇,刚张嘴,另一边的柯冉趴桌上伸脖子冲她说话:“太子爷下凡代课来了。这哥们是真有实力啊,但他图什么?”

    裘欣随即就敏锐了地瞄了眼梁穗,柯冉八卦精也发觉猫腻,糊涂又疑问地看来。

    梁穗被盯得整个人更不好了,用更疑惑的眼神看回去:“谁知道呢……”

    柯冉没多想,点点头认真听课了,一边感叹还得是帅哥顶好,搁谁谁不精神。

    梁穗暗自呼口气,刚以为蒙混过关,就被裘欣拉住往她那儿倾侧:“你昨天是不是去过他那儿家教了?”

    梁穗迟钝点头。

    “怎么样?”

    话到嘴边,梁穗有些退缩,最终只是勉强笑了笑:“他……弟弟挺乖的。”

    “你没见到他?”

    梁穗没出声,裘欣又满不在意地自问自答:“见不到也正常,我就说他对那个外来弟弟有多上心。”

    提及此,梁穗才陷入短暂沉思,心想那个弟弟倒是可爱又可怜的。

    到底也跟自己没干系,梁穗理清思绪,目光投向正前方。

    陈既白并非一直在盯她,这道视线空隔了几秒,他才同频回望,人群里轻轻落一眼,羽毛一样扫着她心口,不带任何含义地挪开。

    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教室里大半的全自动摄像头都偷偷立起来了,蜜蜂一样嗡嗡嗡的小声在后排没停过,台上磁沉凛冽的嗓音稳定输出,举手投足间起范儿,很快也都进入绝对安静的学习状态。

    柯冉听着都感叹还是优秀的人就业面广,当得了教师,也玩得转生意。

    开始梁穗还真以为陈既白胡来,人倒也没全把心思放在盯她上,该上课还是老实上,听了会儿就知道专业性没得说。

    说不上有哪儿逊色,除了一些特别的学术争论、理论沿革,还会根据他自己的想法讲到平常课堂涉及不到的法层面的内容,部分还是他个人游走在中东北美的实战经验得来。

    以前总是听说这听说那,好像直到此刻才对别人口中这个顶级优异的模范生有了实感,谁都来称赞提名,却没有一点夸大因素,甚至远比旁人所阐述的要优秀。

    梁穗都不自觉给他上了一层薄滤镜,听到入神处,几乎就要完全对他松懈了。

    在让大家自主阅览分析案例的空隙时间,她兜里手机震动一声。

    上课时间她不会搭理,只因为当时就对上陈既白远远搭来的轻佻眼神,他撩了撩下巴。

    她就知道这消息是谁发的了。

    梁穗还不理,装瞎,专注正事。

    视线刚从他脸上若无其事地挪开,他放开维持许久的抱胸动作,余光看不清他表情。

    只下一秒,还在他掌心亮着屏的手机揣进兜,梁穗这时候重新看向他。

    然后瞳孔一点一点,随着他走下讲台、走上阶梯的突兀行径缩小。

    还没有多么靠近,梁穗惊怕地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立马哆嗦地掏出手机,眼神警告他。

    陈既白果然站住,停在其中一阶,那副亵慢样哪还有一点讲师的样子。

    他还真是两面反差无缝切换。

    滤镜叠得快崩得更快,尤其在梁穗看见那条并不正经的消息之后。

    EAR:【坐直了,别缩着跟只刺猬似的,看你穿的什么衣服那么素】

    气得受不了,她怒回:【关你什么事】

    然后把脖子缩得更矮,更像只刺猬。

    回应她的是不远轻慢的嗤笑,她瞪过去,周围有几个人也循着动静看他。

    陈既白浑然不顾,看着手机转过身,竟开始往回走。

    梁穗松了口气。

    手机里也弹出新一条消息——

    EAR:【听话,不然点你名了】

    “……”梁穗失惊又无语地抬眼找他,顿时气到胸痛。

    陈既白看到她时,她还是把头埋得低低的,还以为真要誓死不从了,三秒后,很没出息地,逐渐挺直了脊背。

    专业痛处答不上来事小,她可不想再跟他有同框被注目的机会。

    女生没有化妆,皮肤像刚剥壳的鸡蛋,衣裙那样纯净的白色都没有喧宾夺主,反倒显得她无暇清冷。

    开衫裹不住一片雪白,脖颈的项链都在纤白之地一览无余,因僵着而又凹出那几根瘦弱的颈骨,紧张地跟着肩膀起伏。

    漂亮得可怜见。

    紧跟的一条评价却是:【太素了】

    这身是宋

    长恒上回给她买的那件,是素的,但被他嫌弃似的评价,梁穗就火了,终于没忍住骂回去:【那你就不要看,神经病!】

    远眺视线中,姑娘脸都在用力,气得半死,好玩极了。

    陈既白总算放过她,收起手机,盯着她,指骨抵着唇笑起来,肩膀轻微地一抖一抖。

    梁穗则毫不掩饰怨怼地瞪回去,这空隙结束,讲师回归身份,无事发生的冷淡样继续讲课。梁穗看得更来气了。

    久久舒缓后才偏开,却意料之外的,对上另一道,不知这样凝视了她多久的令人悚然的视线。

    第13章 窥觑感受他的欲望、他所肮脏的渴想……

    剩下的课时都在心焦力瘁的窘急中走完,所幸台上那个没再出新的幺蛾子,只有认真讲课时人模人样。

    法学院平时上课还是相对悠闲的,最后就惯例留了些思考题跟案例分析的作业。下课铃打响,梁穗紧绷一节课的心情溘然得到松懈,最后一刻她都警觉地盯着陈既白关闭设备,笑眼乜着她走出了教室,才放心地收拾起东西。

    裘欣大早上空着肚子来,趋近中午饿得受不了,拉着柯冉盘算去哪儿吃饭,见柯冉还在心潮澎湃地跟群里聊陈既白给他们代课的事儿,没趣地去拍梁穗:“穗穗中午想吃什么?”

    梁穗背好包起身,朝她晃了晃手机:“宋长恒找我去吃饭。”

    “好啊,见色忘义。”

    梁穗啼笑皆非地揉揉她肩膀:“晚上不走了吧?等我回来补偿你。”

    裘欣眼睛一眯,想到什么:“你下午是不还得去家教啊?”

    梁穗一顿,迟疑地点点头,压下千端万绪笑说:“一个半小时就回来了。”

    她冲两人挥挥手,先行离开教室。

    这个时候陈既白已经没影了,走廊上往复着赶课的和下课的,梁穗在这一段路都低着头看手机,和宋长恒聊了会儿等下去哪儿吃。

    直到走出门口,梁穗收起手机张望时,无意一瞥,身侧不远也刚出来的谭怡正对上她。

    这回不是课堂上一闪而过的虚幻,她几乎可以确定,谭怡是有些察觉她与陈既白的异样。

    如果她一直都是这样,以窥察的方式盯着的话。

    但她却没有开口,没有像以往作风地呛梁穗脸上来,极淡地扫视而过,这就走了。

    踩着昂贵的皮鞋和流苏长裙,走得轻盈无所谓。

    独留梁穗久久而困惑地望向她-

    代课这事,确实得追溯到两周之前了。

    这个专题课的老师带过陈既白,顶优秀一学生,三年修完本科学业直升本校硕士,又一举拿下联培名额,除开富家背景,也是个不可多得的高世之才。

    没少有老师希望他辅助教学啊,但人自己都忙不过头,没成想代课请求还是他亲自找上来要的。

    那会儿那老师出差通知才下来,正合计着下周调课,他横插一脚,还正儿八经走了综合评估和相关流程保障教学质量。

    后面还是两个人合力整理的备课资源,那一天的课时陈既白都给他补了,课堂上摄像头无死角监督,课后还要写一份教学报告,安他身上纯属吃力不讨好。

    但就为其中那么一节,打着弯儿往自己身上扛担子。

    辛弛都是当天才知道他这不按套路出牌的神经,他在会议室到处找人的时候,哥们回他在上课,一节赶完还有下一节,就中午吃顿饭的空。

    这边一完事儿,辛弛马不停蹄就去问他了:“你真的别吃太撑了,就为抢个人?别人家的就这么稀罕?”

    陈既白听了好似无动于衷,开车带他去大学城找饭吃。

    他越不回应,辛弛就越是好奇,打小长大还真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

    男人嘛,看上哪个漂亮姑娘在所难免,但能做到什么地步,能出乎预料几次才是关键。辛弛这才发觉,他远远低估了自己哥们的认真程度。他是连合作谈商都懒得奉承两句没用话的人。

    心理替人啧一声,他那好妹妹又该伤心了。

    可惜了,他划着导航地址,对陈既白说一会儿到哪儿停一下:“把我妹接上。”

    陈既白这会儿就给听了,冷冷看他。

    辛弛没趣地啧他一声:“就他妈吃个饭你真当我是她媒人?”

    就没说什么,车继续开。

    但辛弛是真想再探探他哥们,路上不停嘴:“我看梁穗那姑娘也是个有原则的,你哪儿不比他宋长恒出挑?换谁都得移情别恋一下子吧?值当你整那么费劲?”

    “而且这算什么招?你给她开高薪人都不高看你,”说着失笑,嗤声:“准没用。”

    窗摇下,车速减慢,陈既白对着风点支烟,砂轮火机呲地擦响,细雾飘渺,浓烈的烟草晃进眼里,他无声地像是在思考这段话,最后只是扯唇笑了笑:“她那么可爱,就想逗逗,没指望用这招绑死她。”

    一支烟蓄着风,极快燃尽,车窗关上后,人声就更真切清晰了。

    “你是从哪开始看上她的?”辛弛突发奇想问这个。

    但陈既白对这个问题没有太大的兴趣回答,肘撑在窗沿,指骨漫不经心抵着颊。

    从哪儿……还真不好说。

    “不能是篮球场那儿第一回见就有意思了吧?”辛弛调笑。

    再观察陈既白的轻微变化有几分凝滞的神情。

    过了良久,他才轻描淡写说:“那不是我第一回见她。”-

    宋长恒早上就回了学校,在西门那儿等着接上梁穗,直奔了大学城一家以浪漫著称的西餐厅。

    二楼面窗就坐,有些天不见,都惯例说说彼此近况,上一次视频电话,宋长恒说自己跟家里长姐在外地跑,梁穗说自己在准备隔天的家教,当时他倒没说什么,见面了才又提起。

    “那你现在每周六末都得去?得持续多久啊?”他在盘中给她切好几块鹅肝牛排,语气随心听不出不爽。

    但梁穗自诩是了解他的,在他切好的盘里插起一块喂进他嘴里,好声说:“一个月,我干完就走。而且一个半小时,离这也近。”

    宋长恒顺着握住她抬起的腕,轻细地摩挲,眼神温柔却不乏失意:“今天也得去?什么时候?”

    梁穗看手机锁屏:“还早。”

    “那到时候我送你吧。”

    咀嚼不自觉放慢,梁穗神态迟缓。

    宋长恒抬眼就注意到,“怎么了?”

    “没……”梁穗僵硬地笑笑,“我自己去就行,也不远,你现在不是忙嘛?”

    她抽回手,耐心低头吃东西,眉头凝着。

    原本是不想让他知道,平添一场架吵,到了现在,她居然跟陈既白有了交易,尽管这交易一半源自于他,横竖也都是难以启齿。

    毕竟暗地里,她被另一个男人拿捏着,掌控着。

    也许最好的情况就是这个月悄然过去,从此离那个人远远的。

    可他是个守信的吗?他这会儿能拿宋长恒威胁,结束之后他还不想放手,应对她,也有的是手段。

    她只是个普通人,她要怎么抗衡?

    她到底应该怎么才能完全摆脱他?

    她应该——

    “陈既白……”

    梁穗惊一大跳回神,因为正在思考而心虚地肩膀轻震,愣愣看向提出这个名字的宋长恒。

    他手里划着手机屏,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开口问:“他今天来给你们授课了?”

    梁穗猜他刷到了群里疯传的,尽快理清了表情,作无意回:“……是,那节课的老师出差了,他来代课,也不止我们班。”

    所幸他似乎并不存疑,噢了一声,屏幕退出去,看见了什么消息,眉心一皱。

    梁穗捕捉到这一丝异样,一直到宋长恒抬头注意到她,她都这么神色不动地看着他。

    “狐朋狗友,”宋长恒强笑地主动解释,咬着肉话音含糊:“这群人不务正业,你男朋友是要干大事儿的,整天出去玩像什么话?再说了……”

    他意有所指地瞄了她一眼,端起语气来:“我可没有女朋友陪,那几个大情圣左一个乖乖仔,右一个小女人给我晃瞎了要。”

    梁穗当然听得出他的画外音,暂停思考,先跟他讲理:“我之前就把课表给你了,有空的时候你都知道,你自己不找我。”

    她有些无辜的恼,她又不知道他行踪不定都在哪里忙大事。

    宋长恒被她怼住,就耍赖了,说那就是调侃话,干嘛撅个小脸认真,他说着还上手来捏,揪起一小坨脸肉:“是不是瘦了呀宝宝?我不在这些天都不好好吃饭?”

    梁穗还闷着脸呢,被他揪得不好看,往侧偏了偏躲开。

    男生又哄着要来掰她,她蓦地把脸一正,严肃说:“我想问你件事。”

    眼对着眼,视线很近,他心跳漏半拍,坐直回椅子上,笑说:“想问什么就问呗,打招呼,你跟我见外呢。”

    她平直地凝视他。

    停顿的时间在思考要不要问出口,又难以抑制地想到令人费解的几眼相视。

    不知怎么想问这个:“你,或者是你朋友,认识谭怡么?”

    梁穗觉得宋长恒应当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就算不熟,也该有印象,刚开始追她时,她一个人赴约总怕尴尬,宋长恒就索性请她们一个宿舍吃饭,去了柯冉裘欣,偏偏落一个素来不和的谭怡。

    柯冉也没少在他面前提这个人如何如何跟梁穗作对。

    但这会儿仿佛陌生般思索了一阵。

    梁穗又补了一句:“之前好像在你朋友的动态里看到你们聚会有她。”

    他才恍然地一拍手:“噢……不知道哪个朋友带的吧,男男女女的那么多人谁记得清。你问这个做什么?”

    梁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理不清问出口的那刻目的为何,想确定什么,探究什么,最后摇头:“没什么,她是我舍友,你忘了?刚好看见,就随口一问。”

    不过宋长恒好像格外在意起来,这一句之后梁穗就没打算再提起,他突然又问了:“她最近是欺负你了?”

    “没有。”她伸手给他喂东西,打断他一贯又要说的些“要是”“一定”,而后又不知在想什么,这顿饭的后半程,她极为寡言。

    宋长恒当她还为桌上那个玩笑不高兴,出来餐厅门口,还拉着她到门的一边哄。

    梁穗推他胸膛,说自己没生气:“我们去找车吧?你停在哪里来着……”她扭头在路边张望,排排车位扫过去,没看见宋长恒的车,倒是被另一辆醒眼的通体黑亮的改装车吸住目光。

    不是车,是落下的窗,窗里侧目的人。

    陈既白还是课堂上一样没变的装扮,眼镜还戴着,镜片反射遮掩住本就因遥远而朦胧的神情。

    他在想什么不得而知,唯一清楚的,是他看着他们,看着宋长恒这次强硬地掰过了她的下颌,一吻亲呢地包裹而下。

    京市大部分地区都在降温,连日阴云,天地雾茫茫,冷风自不远路旁粗枝乱舞的树顶刺刺吹来。

    这时候,门口进出、或周围疑惑探来的眼神都被另一道注视衬托下在她波涛汹涌的内心显得不足轻重。

    这是第二次。

    他窥觑他们。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是完全知悉、并体会他的动机,感受他的欲望、他所肮脏的渴想。

    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啃食她的心脏,相贴的吐息,唇齿凝固冰凉的刺感,欲伸又退的舌,都像是有第三人的掺入而附加了令人血液停流的震悚。

    梁穗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矛盾和突兀。

    心跳很急,气息逐渐在宋长恒的桎梏里紊乱,她忽然紧上了齿关抵挡入侵,在他呆愣的片刻,她一把推开他胸膛。

    四目相视,梁穗犹如打了一剂全麻,沉默着喘气,眼不敢闭。

    两秒后迅速往后看,迅捷地找到那排树,顺延至下方的车,窗面何时已经关上了,朦胧倒映街头光景,不见内里。

    梁穗晃荡不平的心情得到缓和间隙,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揪紧了衣角,宋长恒拉住她时,她回头吓得肩膀直颤。

    “看什么呢?”宋长恒要往她刚才找的方向看。

    梁穗眼疾手快拉他转向另一边,“我们走吧。”

    声音都虚着,宋长恒看笑,她脸皮是薄,安慰说:“怎么吓成这样?”他看了看周围,“害羞?”

    梁穗说句话都困难,吓坏了,宋长恒还在一个劲以为她害羞,偏要拉住她先哄好了:“赖我,下回一定找个没人的地方亲你。”

    她头不敢回,两只手都揽上他的臂弯,催促似的,托着他先往前走:“你送我回学校吧。”

    ……

    小情侣并肩远行的背影化在窗面上,如蒙厚雾,他们越走越快,越走越远,从一个小点,变成更小的小点。

    这一整个过程,陈既白的视线分寸未移,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女生不知所措的一系反应,倒依然像个欣赏杰作的始作俑者。

    却再也没有半丝愉悦,除了沉抑,就是扑面的冷淡。

    那个小点很快被近景替代,辛弛去把他妹从练舞房领出来了,路边压根不用找,他这辆硬顶DB12一眼醒目,对比其他还真算挺低调一个款。

    车窗玻璃被敲响。

    辛黎叫他:“陈既白?开门儿啊,一会儿去哪吃饭?”

    这人却不应声,将支在窗沿的肘放下,掌心里摩挲几根指节,几秒后落下了窗。

    入目一张侧脸,那兄妹俩都愣了下。

    框进车内后视镜上的眉骨凌厉突起,微阖的眼神极冷,斜向他们:“有事儿,走了,等会儿叫人开辆车来接你们。”

    话落,辛黎只来得及喊叫他的名字,车子利落启动,倒退着移开车位。

    “什么意思?你不吃了?”辛黎还冲他车屁股追了两步,气愤难平:“那你他妈也不能把我撇下啊!”

    “他发什么神经?!”

    莫名挨了一嗓子还懵着的辛弛更惨,摊手:“这我哪知道。”

    “还有,”辛黎凝眉喘粗气,愠恼地像在责问他:“我都看到了,他今天代课是怎么回事儿?”

    “这——”

    “别说不知道!”辛黎叉着腰,激愤得不得了,威胁她哥:“你敢忽悠我,我就告诉爸爸你把陈既白绑着帮你做生意的事儿!”

    “那怎么能叫绑?”辛弛瞪眼跟她较劲了:“那他妈是好兄弟搭帮助力,你小女孩懂什么?!”

    “好,我不懂,”她点头,转身就走,“那你就看爸爸会怎么懂。”

    “辛黎!”他一把拉过她一条臂,大过她的力道拽至身前。

    辛黎当场被他的凶悍吓到,好像从没有哪一次见过哥哥这么认真的犯凶,恼怒之余,甚至委屈,眼里有泪光挤出来。

    辛弛当即语塞看着她,良久,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听哥一句劝。”

    “别追着他跑了。”-

    梁穗刚到学校就接到了室友来电。

    图书馆也占不到位了,紧要关头哪哪儿都爆满,裘欣索性拉柯冉去咖啡厅坐着了,开始就给梁穗发了消息问吃了饭要不要过来,梁穗被宋长恒送到校门口,下车后才回了消息,对面call了个电话来。

    梁穗去上课时就把一堆复习资料备好了,这会儿拎包直接过去。

    上周还有个presentation作业要交了,柯冉紧急拉梁穗来救一下,一见她跟求神拜佛似的。

    裘欣去给梁穗点喝的,柯冉就观摩起她做好的ppt蹭着她大恩不言谢:“我的穗穗啊,没有你谁还那么宠我!”

    “欣欣?”

    “她要我自强自立!”

    梁穗才坐下就被逗得不行。

    裘欣刚巧回来,似有所感地眯眼看她:“说我坏话昂。”

    柯冉跟她嬉皮笑脸。

    三人间闹挺氛围炒起来,聊到兴处,裘欣随口关心了一句:“跟他吃顿饭就走了?他也没黏着你?”

    梁穗细思着摇头,看了眼专心研究作业的柯冉,对裘欣说:“他本来想送我去家教。”

    裘欣知情了然地摆表情,“没答应?”

    “嗯,我还没告诉他。”梁穗低下头,神情不属地抚着玻璃杯,“因为怕他生气,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你说,我应该告诉他吗?”

    左看右看都是不能两全的,最后难收场。

    裘欣却是不知道她与陈既白那桩默认的交易,也不知她身处无法脱身的境地,刚想说心里不舒服就不干了,她朋友多的是,区区家教还能找不到更好的了?

    于是还没出口呢,柯冉一心二用,闻到八卦就过来,审视她俩:“什么告不告诉?诶我最近发现哦,你俩奇奇怪怪的,瞒了我什么事儿?”

    梁穗还没说呢,柯冉早有预判:“少敷衍我啊!”

    梁穗寄希望给裘欣,对视一眼后者无言以对,梁穗只能咬紧牙根:“真没什么,至少目前没事。”

    这么一说遮掩得更神秘,柯冉就来劲了,“还有这种我不能拿到一手资讯的事儿?你是信不过我,怕我到处说呢!”

    “没有!”梁穗立直了,差点给她竖指头发誓:“就是有点儿复杂,还不好说……”

    能不复杂嘛,裘欣都不完全知悉,这时候还给她解围呢:“别好奇啦八卦精,有这闲功夫,想想下周我生日送点什么孝敬孝敬才是正事儿。”

    裘欣这样的富家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生日这事儿提早一个月梁穗就跟柯冉记上了,送不了她能看得上眼的贵重物,合计着做点手工。裘欣这么一提,柯冉就想起来这几天被备考折磨得忘了个半成品在书桌里,立马缩脑袋老实了。

    梁穗看出裘欣后面是还想再说什么的,比如真的给她的疑问提出点建议,但最后欲言又止,没说出口,眼神让她自己决断。

    这还只是第二天,她哪里来的决断?这种胆战心惊背着人的感觉可真是糟糕透了。

    如果一直这样诡异地平衡下去倒还好,但那是最不可能的,根据今天的状况来看,陈既白,他就是个危险分子,最大变量。

    谁知道隔一天他还要整什么明堂。

    究其根本,罪恶源泉,梁穗决定硬气一把去警告这少爷。

    怀揣这个心思,梁穗坐立不安地捱到将近家教的时间点,匆匆跟两人告别,准备提前回宿舍收拾下家教用的辅导教材。

    她还为此做了个ppt,全乎得很。

    难度上也有特别调整,在她感觉看来,顾九方是个挺聪明的孩子,昨天下去的时候还跟管家聊过两句,这孩子是理科天才,尤其数学极好,随他哥……这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这么说,这俩都没点儿血缘关系,却还真是在性格各方面沾点儿类似。

    算算赶过去的时间差不多,梁穗打算拿了教材就走。

    寝室里有人,但门是反锁的,梁穗用钥匙开了才看见在全身镜前试衣服的谭怡,穿件很粉的Chanel小香风套装,搭着两个不同的包在镜前试效果。

    她第一时间注意到开门的梁穗,余光一扫,并没有看过来。

    倒是梁穗应之不及,愣在那多看了一会儿,默声带上门,身后就响起了讥刺的笑:“愣什么?只准你穿得起?”

    换作往常,她大概都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无视掉,和谭怡不对付好像成了烦冗的家常便饭。

    但此刻看向这个短时间内焕然一新的女人,她困惑起了她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走到这个地步的。

    她俩很难说,就连谭怡这个人都很难说,同寝以来,她冷漠,独来独往,脾气刻薄,她的态度几乎是面向宿舍里每个人的,只是在梁穗这表现得尤为明显。

    原因可能包括梁穗给她的过于突出的同侪压力,不说平时表现,十月份的评论之星,她跟梁穗都是在月赛中突围的选手,但进入决赛初评名单的却只有梁穗。

    梁穗吧,对谁都脾气好好,不轻易翻脸,两人没真闹得多开过,关系却也不和睦。

    譬若现在。

    谭怡甚至做好被忽略的准备,嘲讽一句就自顾继续看起了包包搭配。

    不料梁穗走进来回了她:“我从没想过跟你攀比,如果你有这种心思,只能说明你在跟自己过不去。”

    梁穗边说边走到自己的书桌整理起东西来,塞进背包后,重新看向她,很是平和地说:“衣服很好看,你穿着也很好看,无论是什么,我都真心祝福你。”

    她语气跟表情都极为平淡,至少谭怡看不到一点她被自己的话所激起丁点的反应,这种无所谓,不在乎的态度,比直接无视掉打在人心底,份量更重千斤。

    谭怡不可思议般笑出声,“你少在这装清高,祝福我,”她重复这个词,表情立马变了,“你最好能一直祝福我。”

    梁穗认得这个表情。

    在教室里,看向她与陈既白的暗里拉扯。

    在三教门口,轻轻扫过的一眼。

    幽静,怪异,伺机而动的令人胆寒。

    梁穗不是被吓到,单纯看得心里不舒服,手机里弹出消息,她再不搭理眼前人,转身离开。

    一直到女寝楼下,她深吸几下,就着干冽的氧气,查看消息页。

    步子猛地震一下绷住。

    一共就两条,条条往她心口蹿火。

    EAR:【出来北门】

    EAR:【记得打发好你男朋友,别被发现了】

    机身在手心里紧到发颤,梁穗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呼吸不畅地给他回话:【我不去,有事我们过去聊】

    他片刻不停地接句:【那我进来接你好了】

    梁穗两步还没走出去,胸口剧烈起伏,大脑一阵一阵地麻。

    身旁来来去去,她僵在那许久,情绪几乎积攒到顶峰。

    她不该堵他会做到什么地步。

    深吸一口气,转拨了个语音过去,秒接通,陈既白以为她已经过来了,开口是低缓逗趣儿的嗓:“找不到我么?车不好认?”

    梁穗说话前无意识心虚地张望周围,低声不耐问他:“你有什么事?”

    “送你过去。”

    “然后呢?”

    像上次一样吗?

    梁穗没打算憋着,气他:“我答应的就只是家教,你和我没有其他任何关系,你想——”

    “然后我过来。”对面平静地打断她,终结这段急促,“只是送你一程,穗穗。”

    又在一声轻细的叫唤后,梁穗的心理防线彻底崩裂:“你别这么叫我!”

    斥吼甚至引来些她一直提防的周围目光,她顿时又像扎破的皮球,焉巴地歇气。

    双方宁静了数秒,梁穗再次听到那道平稳、毫不动摇的声线,甚至是笑着:“那你听话,不要让我再说一些,让大家都不高兴的话。”

    瞬间涌上一股憋闷委屈,她低头看自己的装扮,冒出想回去换一身以防万一的念头,竟被自己的默认同意所惊到。

    “再晚的话,家教要迟到了,”他温和地,不带任何催促意味,却字字都在催她:“你很喜欢迟到,就事论事,我也会扣钱的。”

    第14章 低头一个月之后,让我走

    如果梁穗过去了就会知道,京大北门虽然人流进出也不少,但连通京大附小和附属幼儿园,虽然也有办公点和采买市场,但快到放学点,车辆拥堵,密密匝匝的孩童闹嚷,那儿的大学生就是最少的。

    而且京大最不缺的就是富贵人家,陈既白的百万豪车混在一众二代家庭来接孩子的车流里也算不得多么显眼。

    他都综合考量过,甚至精确到时间,在小姑娘全副武装戴帽子捂口罩,畏着身段出现在校门口的前后,幼儿园就开始陆续汇流,不断有开来又拐走的车,一两步就挡视线的人,几条分叉道上都有交警站岗。

    没有人会注意她,没有人会在意他们。

    陈既白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她跟他明目张胆抛头露面,他就像无数等待孩子放学的家长一般坐在车里静候,在一众高调里平平无奇地低调着。

    但梁穗决计不会想到这一点了,她赶来的全程都被情绪激得快炸了。

    陈既白

    给她发来车牌号,最后让她认出来的却是不久前才在餐厅门口见过的车型,车身的黑亮色在天空的灰幕底下有着独树一帜的岸然威压,眼见女孩走过来,他亮了亮车灯,副驾驶被打开。

    被迫苟同,模糊界限,在人后受制,一切种种都归结于这人的兴起。梁穗气势汹汹站在车门口,除了一双火光闪动看出情绪的眼睛,其余尚且捂得严实。

    “你要我跟你说得多清楚?”她没进去,就扒着门,闭目又睁,赤裸的字眼反复在齿间碾磨都无法出口,只说:“你以为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陈既白就这么慵散地靠在座椅看她,好像很是欣赏她的装扮,笑着装无辜:“我可没那意思,你这么打扮,倒显得有了。”

    他视线往下,真打量起来。

    这姑娘一副火山爆发的前兆,碍于公众场合,她往后看了看人群,被这样的众目睽睽驱赶着坐入了驾驶位。

    第一件事就是摘口罩帽子,坦然露出来……反而显得更不对了。

    陈既白不着急开出去,这会儿也堵,半侧身,眼中跃动兴致,和她聊起来。

    “中午跟他一起去吃饭了?”

    梁穗目视前方,咬牙切齿。

    还有脸提,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他没说要送你?”陈既白视线描摹女孩侧颜,酝酿句嗨话:“还是你真听话把他打发走了?”

    梁穗当然懂了,一直,一直都在把他们的行为往那种上引,她忍无可忍地斜他:“我和他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喜欢做一些在暗处观察别人的事,是病。”

    原计划是见面就骂,看见这人,不,看见这辆车就歇了底气。

    但在他眼里,还是出了奇的,神态不如碧色的瞳孔来得通透,眯眼笑起来,一股纯澈又恶劣的违和感。

    “你男朋友都得恭维着我来,你倒真比他有胆子。”

    梁穗颇有点豁出去的架势正视他:“我要是真有胆子就不会过来了。”

    这话逗到他,又在笑。

    两道视线连着火花引线交缠在一起,各有各的灼热,陈既白就热衷于看着她,审视她,不说话当个微表情分析大师。

    反观梁穗很坐不住,他还不开车,她就直说了:“刚好也有话跟你讲。”

    陈既白抵着颌,洗耳恭听样。

    梁穗注视他,叹息一口:“不管你代课为了什么,对我还留有什么想法,在学校,我们既不认识也没有关系,你不要接近我,不要试图插足,我不会因为你任何地方比他好而答应你。”

    “一个月之后,让我走,行吗?”

    陈既白指尖动了动,懒意依旧,笑侃道:“刚才还骂人,现在是在求我?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又怂又勇,说的就是她。

    梁穗不否认,底气下去理智多了,有心思开始跟他好好讲理。

    她对陈既白低头:“像你说的,你这尊大佛,我跟我男朋友都惹不起,所以烦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是深知硬碰硬得不到半点好处,也拉得下身段,这种话都说得出。

    这是条挺长挺宽阔的停车道,前后车辆来往密集,方向相对就容易引起些嘈杂,喇叭声此起彼伏,车窗玻璃严丝合缝也挡不住,还显得车里头越发安静。

    梁穗转直身后知道陈既白还在盯她,维持一阵沉默。

    就当梁穗以为他真的有所动摇了,来个当头一棒:“你男朋友最近在外边儿转什么,没跟你说过?”

    梁穗怔忡转头。

    “他从去年开始操作一只市场容量跟流动性都极差的股票,至今分文不赚,反亏六千万,还因为虚假交易拉高市场股价,这段时间在被职能部门立案调查。”

    这些,完全涉及到梁穗的知识盲区,他好像也不指望姑娘能听懂什么,用着一副欣赏起她逐渐僵凝掩抑表情的模样,笑了笑不继续扯,说实打实的。

    “那笔钱是他从家里套的投资本金,这一下,两边的亏空都补不上,可没少在我身边求神拜佛啊,估计也没告诉你,也不知道……”

    陈既白展背往椅上舒适一趟,意有所指地瞥她:“他的神佛是怎么得来的。”

    梁穗知道他话里有话:“你想说什么?”

    “梁穗。”他叫她,很轻,又很重地落人心里,这个名字叫在谁嘴里都不如他那么令人毛骨悚然。

    他说:“费心投资不求回报,天底下没有这种蠢事,更没有这种蠢货。”

    他甚且没有在见到她之后触碰到一下,隐秘而压迫的气息就像那块被紧上窗玻璃,密密层层,裹得她难以动弹。

    一切掌控在他,只有他愿意打开这扇玻璃,她才能够得到一些赖以生存的氧气。

    即便那句还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也足够给人难堪的想象和威迫。

    梁穗缓缓低下额,颈处的项链滑了出来,晃了他一眼,他错过她一些稍纵即逝的内心挣扎,再看清她,是副惝恍的决绝样。

    “我只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这是对自我为主的最后底线。

    她捏紧的衣角松了,张望窗外,撞见几双在看她实际在看这辆车的目光。

    不由慌:“走吧,别停在这了……”

    “好。”他果断,却不知道在回的什么。

    以至梁穗一瞬愣。

    车子点火,排气声浪咆哮如雷,和着他的声音:“那你可以看着。”

    “一个月。”

    搭在车机仪表的皙白手背上青筋蔓延,缠些许红,梁穗低了一下头才怔怔恍向他。

    目光灼灼,烧着人的。

    “看着我怎么棒打鸳鸯,怎么让你心甘情愿答应我。”

    ……

    近几天都不会放晴了,人们要忧心哪时候不给商量地下起雨。

    到达别墅的时候,早早离约定家教的时间十万八千里,但到这时,扣不扣钱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了。

    顾九方在书房出来的露台上等,一见梁穗立马笑得喜气洋洋招手。

    就她一个,陈既白说话算话,将她送至门口就走得没影,梁穗当然不管他要不要进来关怀一下他渴求兄爱的弟弟,早在心底替九方唾弃他一万遍。

    梁穗在客厅徘徊了一会儿,本想跟管家打个招呼再上去,转头就见水吧那儿走出个陌生女人,握着两杯奶制饮品,第一眼看见梁穗就招呼:“诶,小姑娘……”

    好像知她身份,又叫不住名字。

    梁穗被她一身低调高级的时髦行头迷了眼,同样叫不出她,却光看她些精致大气的配饰就觉出身份不同,只礼貌点了点头:“您好。”

    身后跟着的保姆则端着一盘新鲜的水果沙拉,女人将饮品放在托盘上吩咐她一起端上去,转头拉着梁穗走在后边。

    “你是既白请来给九方辅导的家教吧,看着很年轻啊,还是学生吗?”

    很是和蔼的态度,打量梁穗时目光也柔,完全不让人觉得冒犯抑或尴尬。

    梁穗实诚地颔首:“我是京大的学生。”

    “你和既白认识?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不……”梁穗慢一步,冲她摆手:“他比我大几级。”

    “那你们一定是要好的朋友了。”女人笃定地笑说,梁穗无言推脱,好在对方没有深究到底的意思。

    梁穗跟紧女人的步子,拽着背包带子还是拘谨,保姆在前头停下,敲响书房门。

    “我姓苏,是既白的继母。”

    门从里边被男孩拉开,她看向门后干净清朗的面孔,对梁穗说:“这是我儿子。”

    “妈妈,梁老师。”顾九方左右来回看着挨个叫人。

    苏虹维持着慈和的微笑,“九方说,对你印象不错呢。”

    梁穗被她拉着往前带了两步,才自行进去,早对女人的身份有所预料,并未表现过多惊讶。

    “他也是个好孩子。”梁穗附和着回。

    苏虹没有进来,在门口,等保姆放下东西出来,对俩人笑说:“那就不打扰了,你们忙。”

    说完便将门带上。

    书房安谧,梁穗照例要先给他检查昨天圈选的题目,他骄傲地早早摆出来了:“我都写完了!

    本来想先给哥哥看,但是他不理我。”

    ……梁穗瞧他眼神都不自觉怜爱,再粗略一看题,正确率还是很高,挑了些个错题简单讲讲,就开课件跟他进入主题。

    期间空当,顾九方边插着水果喂进嘴巴,鼓着腮眼巴巴问起梁穗:“我刚刚在露台的时候,好像看见哥哥也来了,他怎么不进来?”

    梁穗不自觉给他眼睛里上一层受伤滤镜,不忍心说:“他还有别的事,兴许忙完就回来了。”

    男孩当下便低头,迟疑地摇了摇头:“妈妈在这里,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梁穗立刻就在这句话里提取到关键信息,斟酌着词句,脑子还在想这样问合不合适,嘴巴已经跑在前头出了声:“他……跟你妈妈关系不好么?”

    他依然摇头:“哥哥对我们很好,只是不亲近。”

    “这样啊……”梁穗片刻晃了神,手上的事儿也停了。

    九方似乎很有兴致跟她聊起这个,推开果盘,空出两人之间的地,叠着手郑重地跟她讲话。

    “梁老师。”

    “嗯?”梁穗抬眼回神。

    他抿唇掩着脑袋,嘟嘟囔囔说:“如果我想亲近哥哥,你有办法帮我吗?哥哥说你跟他关系很好。”

    梁穗愣愣地眨眼,最后一句无力辩驳了,但理智回笼,她直觉还是不能跟九方聊下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瓜,低声说:“对不起啊九方,梁老师是外人,帮不了你什么的。”

    九方的眼神俨然不信。

    梁穗赶紧打开了课件,“我们先来上课吧。”

    ……

    可能是备了充足的资料,梁穗第二天就得心应手了,偶尔会停下来等九方的学习进度,约定的一个半小时自然超了,不过她迟到在先,坚持把课时讲完了,照常圈了一些重点题目,没布置什么作业。

    阴天本就夜黑得快,而这天她几乎待到了别墅区沿途杵在园林中外的路灯都统一亮起的时间点才迟迟离开。

    苏虹虽是名副其实的富太太,举手投足除却贵气知性,却也没半点傲人架子,面对梁穗很是热情好客,以了解家教情况的名义多留了梁穗一会儿。

    她左右没什么事,也没寻理拒绝,恭谨着一来一回地对答,时间也消磨很快,到饭点,也是自然而然将她留下,话题搬到桌上继续说。

    也算聊得投合,后面苏虹问起她一些上学的情况,她也无防备地倒了出去。

    一顿招待很是丰盛,最后苏虹还礼貌要了梁穗的联系方式,说自己不常来这里,九方要是不听话了,找不到他哥,就来跟她说。

    这么半天都找不出一点儿错漏,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也难怪陈既白虽不愿亲近他们,却愿意好好对待。

    只是对她这么个家教老师就客气到这个地步,还亲自出来送她,一见外边天黑,不商量就将司机叫来送她,梁穗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红着脸虚心道谢了。

    梁穗让司机送她到京大,总算得了闲暇松弛地靠下来,一顿聊到现在,嗓子都有点儿紧涩。

    闭目休息了会儿,车子离开别墅区,开上主路,渐渐听见车鸣喧嚣,睁眼被街景汇集的灯流晃了一下。

    脑子突然一闪,她待了太久。

    避免打扰,手机在这过程一直是静音状态,也很凑巧,偏偏这时候出了什么事般,她一亮开锁屏,电量在不知不觉中消耗了大半,屏幕上是一连刷不到底的感叹号消息,列表电话狂轰滥炸。

    直觉不对,她凝目一扫消息,裘欣的,柯冉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宋长恒的。

    来不及点进去看清,这些消息像是就这会儿的时间挤过来的,于是在她眼皮下又跳出来一通电话。

    看见是裘欣,她竟稍稍松了口气,尽量稳住心神,冰凉指尖失控地颤着划开接听:“怎么了欣欣?”

    “你现在在哪儿呢?”裘欣语气很不对,心急如焚的。

    梁穗迟疑:“……回来路上了,”她想到刚才一扫而过的宋长恒的消息,“宋长恒来找我了?”

    她还没再问发生了什么,听到裘欣一声叹,那边有风声,有吵闹,柯冉的声音凑过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她们在阳台。

    “穗穗你快回来吧!宋长恒找你找到女寝楼下了,疯狂给我俩打电话,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你……”

    她支支吾吾:“你是不是在陈既白家呀?”

    第15章 变态享受从别人手里夺来的吃食

    全身的松散凝固在这一刻。

    呼吸放得越来越慢,几近消失,热温从身体各处蔓延四肢百骸,耳边的声音连通眼前的景象一同虚化,揉得遥远模糊。

    电话挂断,裘欣给她发来一条朋友圈截图,一张无文字的图片分享:【这条我看不见,宋长恒刚发来问我的】

    是陈既白在半小时前发布的日常分享照,那张照片却不是实时甚至不是今天,无声无息拉开的虚掩的书房门折进去的角度,画面里男孩挠头微扬,女生侧低半面入镜,何其温馨和睦。

    有多少人看到。

    宋长恒会怎么想不言而喻,旁人呢。

    寝室楼下又是怎样一副场景。

    巨大的爆裂感在脑中震荡起来,恐慌导致她当时并无力查证思考,其实包括她自己在内也看不到那条朋友圈。

    她只觉得不该轻视陈既白说的任何一句话。

    他有的是手段挑拨离间,他会尽他所能,不顾道德地追求目的。

    这就是他的下马威,或许仅仅是开端。

    翻出的聊天框内接连给对方弹出消息。

    【你什么意思?】

    【你明明答应过我】

    【为什么要这样?这就是你的手段?言而无信?】

    梁穗倒吸一口气,寻求喘息地打开了窗,尖啸铺面的冷风搜刮身上所有不适的温度。

    司机忧虑地在后视镜里看她,询问。梁穗一下一下换着气,苍白地看过去,“劳烦您,能快点吗?”

    ……

    很早就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宋长恒,却没想过陈既白会横插一脚。

    主动坦白和被发现是两码事,没准只要她好好解释,他们就能免吵一架。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缺考量,光顾着给陈既白列条件,却忘记想到这是个什么人,再担忧无用,她得解释,大不了一个字一个字地挑明白。

    裘欣那边在通电话就跟宋长恒把事儿说清楚了,但信没信,又怎么深想,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他一直没走,大概也是想跟她当面说说清楚。

    她让司机给开到靠着宿舍楼的校门,无暇思考这时候有什么人知道,又会有多少人盯着。梁穗砰地一声带上车门,电话拨通了宋长恒的,她掩着头快步向里走。

    “我到学校了,你现在在哪儿?还在宿舍吗?我过来找你……”

    时间还早,校门口进出人不少,延续到就近的公交站台,红绿灯口,到处是眼光,有的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有的追着她跑了一段,间或张望四周,一直到路口抬头猛地一刹。

    发丝后背荡至前胸,梁穗微微起伏着胸口,淡雾化在沁凉空气中,在不远的树下看见举着电话,却只字不语,凝神望她的宋长恒。

    她放慢步,走过去。

    背后就是校门,接连进出的学生,道上有疾驰车流,光亮恍恍照过来。

    她看见他黝黑瞳孔里亮起的一点,带着沉凝,暴风雨前平静的困惑。

    宋长恒当着她的面挂断的电话,笔直地看向她,眼中复杂肆涌:“怎么这么晚回来?”

    “家教那儿耽误了会儿。”梁穗刚站定,答得很快,又连忙补充是他妈妈留她聊了点孩子的事。

    这种情景里细想,还有点

    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长恒深叹一声,耸起肩脊,措不及防地就说起:“裘欣说你是在给陈既白他弟弟做家教。”

    背包带滑下肩头,梁穗轻轻吞咽,额发凌乱,垂睫,街景的光盖在晦暗里,过了会儿,才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

    “怎么没告诉我?”

    “裘欣介绍给我的时候,你和他关系闹得很僵……他没有另外针对我,我也当这只是一份工作答应了。”梁穗声线努力放平,却还是止不住急,看他:“后来……后来是因为我不知道找什么机会说了。”

    风在脸上刺得越来越疼,时而睁不开,暗淡光影中看不清他表情,却仍旧凝重,有不悦,也有躁。

    “那他为什么会发你?”这是让梁穗难以回答的第一句。

    他视线沉默又若有所思地在她身上飘忽,拉起她的手,平稳地说:“穗穗,别的都算了,就现在开始,可以不去了么?”

    这个“别的”很微妙,像是种不管她跟陈既白有没有什么都无条件做出的的让步。

    紧接不等她答的第二句:“不可以吗?”

    他看透她脸上踌躇不决的挣扎,眼睑拉出褶线,“你这么犹豫,是因为他?”

    ……

    晚七点,南寧会二楼早早定好了包间恭候。

    陈既白跑了一下午的课,省了吃饭的空闲才跟几个同门聚在会议室聊了点正题,这里告别,马不停蹄赶去了会所,临别时刚甩出一个背影,同门们凑着手机挨在一起讨论起他今天的代课事迹。

    “这少爷干什么吃饱没事给本科代课?”

    “好像那课件儿都他做的,我看了点录像,真绝了……”

    “你们那信息都太片面了,我听说他还是特意找那老师申请的,搁以往他连上门点他的辅助教学都懒得理。”

    “笑话,他什么大忙人理你这玩意,要我说,那帮本科生里头指不定有谁在!”

    几人你瞧我来我瞧你,默契笑起来。开会时还有人闲暇向他提一句,人没搭理,这会儿只敢在人背后大发议论。

    凡是上过那节专题课的也都在录像转发,校园墙,讨论群聊,甚至是公开向社会的短视频平台,一时间,大块话题向他靠拢。

    他真正代课的缘故,私下知情的怕只有辛弛猜到。

    而他会跟她妹提一嘴,陈既白并不意外,甚至是求之不得,最好能让对方就此打住的冷漠态度。

    他最后赶到,只发了个消息,没去包间打招呼,现在也都估计在隔间的棋牌室玩着,他自己去了大厅旁边的台球区。

    也就是走过去那段路上,收到了几条小姑娘不算轰炸的轰炸消息,他低头慢条斯理滑着,品着,脑子里组建一下炸毛的漂亮脸蛋,勾起唇,眉眼神情很有置身事外的悠闲。

    辛弛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就带着辛黎,女生火冲冲地拍了一把旋转门大步跨进来,陈既白吹了口杆头,听到动静扫了眼辛弛就俯下身去。

    辛黎转头就把她哥手里的杆抢过来,先是一言不发地站到陈既白的对立面,等他一杆进球,她顺势接在后边。

    他哥一见这场面,忙耸肩:“我……去那个,叫点儿吃的。”

    旁边一列的旋转门,直通会客区与品茗区,此时半个人影也没,尚余不远连通包厢的过道来往吵闹。

    桌台上啪啪啪几下球体碰撞,气势很足,却只是出杆人的宣泄,一球未进。

    “问你个事。”她呼吸起伏地顺气儿说。

    这样明显的捣乱却没有激起他一点大反应,甚至惊疑地直视她都没有,不受扰地换个角度继续瞄球。

    辛黎跑到他的对立面,他俯身,她就矮下身去看他,以至于那球杆瞄准的完全可以说是她。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她?”

    “谁。”他装呢,沟通欲望不强。

    “那个蠢二代的对象,叫梁穗,哈,我他妈居然记得她名字。”

    说完觉得不够,辛黎直入主题了,球杆伸直了戳到他前胸,冷声说:“你喜欢她。”

    ……

    “没有。”

    烦嚣街道,寒风灌入梁穗干涩的喉口,她擤了擤鼻,拉起背包带子,抬头注视着宋长恒说,“我对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张照片没有附言,没有特别的指向性,只由看到它的人怎么想。

    其实怪不得宋长恒怀疑,毕竟陈既白对他弟弟没那么上心到关注其学习情况这事儿似乎在他们圈里是众所周知,且是直到这张照片,宋长恒才知道自己女朋友和这个人还有这一层不为人知的牵扯。

    不为人知,这四个字都给关系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味。

    “那他对你呢?”

    被他攥住的那只腕可以明显感觉到逐渐加重的力道,梁穗急忙止住了想抽出来的念头,却只在恍惚的一瞬,重力将她踉跄地带进一个并不怎么暖和的怀抱。

    他的外套凉透了,梁穗脸贴在上面,唯一温热是头顶他说话是的吐息,低沉,暗哑的斥责:“穗穗,你很好,很漂亮,我觉得这很正常,但你不应该瞒我。”

    梁穗的思维像是刚刚回拢,回到那句“他对你”,她压在他胸前,本能被窒息感憋得一阵心慌,“是他告诉你的?”

    “告诉你他喜欢我?”

    声音也闷得紧,她微微让开一点空隙,宋长恒就摁住了她两边臂膀,拉开,街灯在他眸中闪。

    “他没有来找我。”

    所以,他所做的,只是让宋长恒看见了那条朋友圈,这只是一条点燃的引线,因为在此之前,那些欲盖弥彰的铺垫,莫名其妙的针对,都是能被连接点燃的矛盾体。

    再让他们两个自己乱套。

    她想搞清宋长恒怎么想,他到底有没有相信自己,拽住他臂弯的袖,急声:“开始我只是答应他家教,没有想到别的,他是昨天——”

    “穗穗,”宋长恒听她解释下去的兴致很低,抚住她半脸,眼中只有坚决的急迫,最后直接命令:“我相信你,但以后不要去了,不要再靠近他。”

    梁穗停顿,不住地摇头,“我答应了他一个月……”

    “一个月什么?”

    “家教、还有……”

    “我让你别去了。”宋长恒眼里的耐性终于耗光,他沉住一口气,闭了闭眼,重复:“为什么一定要去?”

    肩头被摁得生疼,疼到快要挤出生理盐水,她大口喘息着。

    “我问你话,”听着毫不掩饰怒意地,压抑地嗓:“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比我好,比我优秀,所以动摇了?”

    又几乎恳切:“穗穗……谁都可以,你不能这么想……”

    梁穗被晃得脑晕,她抬手制住他,让他冷静,直到一连串质问停止,她眼眶微酸地直看他,对视。

    “如果只有这样他才会帮你,才不会再针对你,也要拒绝吗?也没关系吗?”

    ……

    ……

    用力到近乎失控的两只手瞬然脱力,他脸上茫然与难以置信交替,唇色几乎透明。

    没有哪怕一丁点力气,再问一句为什么,凭什么。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这回换梁穗来扶住他,眼底光泽晃动,静心地安抚:“他只是让我给他弟弟家教,照常有工资,我没有吃亏的。”

    她眼里的纯真换意过来,是明晃晃地让他察觉到有那么另一人的存在,对方在反过来告诫他。

    这是挑衅,是威胁,是对他一个人的宣战。

    “……对不起。”散力的掌心沿着女生臂侧滑下去,他声音颤着,几近虚无。

    ……

    台球区侧边的旋转门徐徐运转,人从两扇门绕进来,两个服务生前后护着一行推车上的酒水点心,另一边,辛弛一眼进来撞破球桌上的僵局。

    他妹身段笔直举着一把球杆,听见来人动静也不屑反应,杆尖冲向的陈既白,眼皮从下拉瞄着杆子,到侧瞥扫一眼辛弛,明摆写着“你妹,不管管”。

    辛弛又又摊手了,挡在酒水推车前面,边遣散人:“走走走,出去,这块儿不准人来。”

    再转头,拉了一把他妹,依然不动弹,姑娘凹着一股执拗劲儿,眼神里都是韧,非要像眼前人讨个说法似的。

    那句他不答的话,她不坚持问了,转言:“过段时间我有个国际比赛,要是能进前三,我就能拿到进修资格。”

    辛弛低了低眼,不忍地再扯她:“把杆子放下。”

    那只肘尖使力,一把将他甩开了,继续说:“这个比赛我赢定了。”

    分毫不移地盯着前边,“我可以跟你一起走。”

    先放杆的反倒是陈既白,双方都没了继续打的兴致,这些话从他耳朵旁过,无动于衷没响应,他没看辛黎,大步朝后边健身区旁搭的闲坐沙发桌椅走。

    啪啦!

    辛黎的球杆往他走的方向狠狠砸落,摔地上,滚到陈既白因此停顿的脚边。

    “是我他妈宁愿追着你跑陈既白!”

    女生的怒音里隐隐带上哽咽。

    “我是不是说过,”他继续走,路过推车捞了杯酒,身背着,“别在我身上费心思。”

    那道声线扯得到了极限,绷不住,不敢置信地笑出声,紊乱气息,好似随时崩溃,关键时候再次被辛弛安抚有力的手拉住,抓在手心里捏了捏,“没事儿……”拉过来,在她背上拍。

    视野里的背影越来越远,他去了后面的健身区,那里有特设的闲坐沙发。

    俩兄妹没跟过去,辛弛主要先照顾他妹情绪了,最后还瞪他哥们呢,手机里也没少嘈他。辛黎啊,这么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打小被身边人宠惯了就栽陈既白这个不好接近的大少爷身上,偏偏对方一点面子不给,追到大的青梅不看,盯着才认识不久的别人家女朋友两眼放光,搁谁不崩溃。

    不过兴趣理想型这回事儿还真没法儿强求,没准人就好那一口。

    陈既白也没再管那俩,酒杯放小桌上,掏手机,大剌剌敞腿落座,锁屏进去就是还没退出的、梁穗气愤算账的聊天界面。

    除了这几条连续的,他没回,她也没追问或者追个电话来,隔了那么久,消停了。

    也不知道小情侣闹得怎么样了。

    滑着滑着,旁边主动点了个拨通过去,慢悠悠的,听着系统铃声嘟了会儿,接通的时候还没声,他一直盯着屏幕,都过了会儿才反应,漫不经心抬起,听筒对着嘴。

    “晚上好,今天家教怎么样?”

    还是没声,不过等了一会儿,倒有明显的气声,一翕一张,隐忍的藏怒。

    背景音从纷繁室外,跳跃至岑寂室内。

    女孩声音清恬无起伏:“没别的事就挂了。”

    好了,刚受了个女人的气,转头再受一份。

    砂轮火机嚓出声,陈既白悠然点根烟,手机搁放到耳边,“你有脾气?”

    “我不能有吗?陈既白,”她直呼他,呼吸抖了一瞬,“你不觉得这些事太烂了吗?”

    真的,太烂,太下作,太小人。

    而这个人,却指望用这些手段俘获她。

    梁穗一时竟觉得好笑大过于愤怒,她什么都不想说也疲于去说了,“如果你只会做这些,那我觉得,你也挺可悲的。”

    这个描述词轻而易举刺入人心,对方气息一顿,冰冷的通话页面只有时间再走。

    “挂了。”

    “梁穗。”冷冽声音紧急叫止她,突然地在她心上一颤。

    “一个月,至少这个,我会说到做到。”他无比深切地说:“你们刚才谈过是吗?我猜,他一定同意你做出让步,他甚至会更爱你,你的担心完全是虚的,我是不是说过?他没资格生气,他就不是个会为了女朋友跟利益叫板的男人,而我,是在帮助你看清他的这一面。”

    ……

    公寓楼电梯抵达楼层,在外头渗透的夜风冻着手脚,梁穗走出来时整个人十分僵硬。

    本科宿舍楼的内部装修是年头最近的,条件配置都是最好的,两个邻舍由一个中厅连通,摆了桌椅,公用来聚会玩游戏的,梁穗从那儿过的时候,一帮子人正聚着玩卡牌游戏,眼尖的看见她还招呼要不要一起玩。

    都对她印象一致好,善解人意的温柔大美人,上一回的论坛事件都没影响大家私下里不生分又不过分熟的友好关系。

    这个就是人多才好玩,一看梁穗也摆摆手拒绝,就有人纳闷:“你们宿舍今晚集体休眠呀?另外两个也窝着不露头。”

    梁穗勉强向大家挂起些笑,径自走到寝室门前。

    裘欣跟柯冉早在房间里等得焦头烂额。

    门一开,柯冉首先从椅子上蹦起来:“穗穗!”

    “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样了?”

    梁穗看着俩人,满脸疲态地低头换鞋,还没回话,柯冉就着急地扑过来:“我跟你说,我刚才跟裘总特意钻研了一下,好像没事儿!那条朋友圈好像没传出去,照陈既白身边盯着他的那些人,前脚刚发后脚就要被分析传开了!但就是一直到现在都没影。”

    说到这一顿,八卦精脑子敏锐转动,察觉不对:“看起来只有宋长恒知道了这事儿?”

    寝室里三人面面相觑,梁穗果断没答,却恍悟了一下。

    宋长恒的电话打了裘欣又打柯冉,频繁嘴里挂着陈既白的名字,问家教,问关系,跟捉了这俩的奸情似的。裘欣本来只管梁穗的意愿,这才不得不跟人简单解释一通。

    但她跟这哥关系就不好,宋长恒对她也不是什么好评价,一天到晚什么别换着法儿把他女朋友往阴沟里带,靠了,她真想梁穗刚刚下去一通就跟他吵分算了。

    归结下来,这真像陈既白刻意为之的。

    这事儿在柯冉脑子里可跑了几趟过山车了,她抓了把头发:“所以……陈既白跟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印象里梁穗跟陈既白撑死的交集也就是校门口那束花,才过多久,这俩不仅认识了,梁穗还在私底下悄摸摸给人打工,还可能……这信息量过得压缩包似的。

    柯冉一脸不敢置信,脑门写着“你俩就瞒我这事”,裘欣闲闲靠在桌边解释:“真就只是家教,他俩都不认识。而且这个人吧……他是故意针对宋长恒,还是真恶趣味看上了梁穗,都很难说。”

    但就算是后者,她也一点不奇怪,毕竟打小在这些二代小圈子里周旋,泛泛之交多得是,早见惯一些公子哥的嘴脸,什么阶次的,大多都有一个不言而喻的共通点——

    他们普遍没有短板,至少从外部条件直观地看上去,女生有多容易爱上这种男人,就有多容易受伤。

    因为这些人的本质就是渣子,钱和权往往让他们有许多与时代公众的道德观相斥的行为想法,这种人的择偶阴暗面是很多的,正是他们的外部表象能够去平衡那些阴暗复杂,才使得光环鲜丽。

    其实人前是人,人后是什么都不一定。

    太他妈有道理了,柯冉听完满眼长见识的佩服,但又一想:“不管怎么样,穗穗,你都要远离他了吧?”

    她扭头想去安慰,结果当事人更冷静,脱了外套担椅背上,边整理,平静说:“一个月,还剩两周,四天,做完就走了,而且……”

    梁穗低头抿唇,左思右想,还是隐瞒说那照片发的是他弟弟而不是她:“他没有看上我。”

    他是一时兴起,想到手玩玩。

    自始至终,他的所作所为,所给她的感觉,只有强势,掠夺,胜负欲和占有欲。

    他很大可能地只是享受从别人手里夺来的吃食,与别人在手底下挣扎又不得不的过程。

    变态得很。

    ……

    十一点熄灯,时间还早,梁穗洗完澡出来,她俩都以为她还要继续进入工作状态,谁知头发吹干就爬上了床,两人在底下默契相视,刚才就看出她不大想深入聊下去,没再发问,这时也把手机音量调小,给她自己安静的空间。

    再怎么说也是跟男朋友吵过架,难免心情不好。

    夜里温度更低,空调呼啦啦运作,梁穗从阳台晃了一趟才上床,身体冰冷在被窝里捂了半小时,手脚还是凉,她只好把自己蜷了起来。

    手指碰到机壳,光亮一下刺到眼睛,她先回了宋长恒事后的问候消息,说晚安,又确认刚才跟室友们的谈话般,点进了陈既白的朋友圈。

    一条杠。

    半年内可见。

    他不是经常发圈的人,半年中唯一分享一张没头没尾的照片,里头要还有个女人,绝对够他周围的狐朋狗友到处转发分析了。

    可偏偏就是,

    没有一丁点动静,特别有指向性的,在她跟宋长恒之间爆发。

    既然她犹犹豫豫,那他就来做那个挑破窗户纸的人。

    至于是好是坏,什么结果……

    凛冽的风好似还在刮,树顶簌簌落叶,焉绿晃眼。视线中,宋长恒那么坚执的眼神露出半分退缩,这份意味在她的安慰下越来越鲜明。

    她顿生出一种矛盾的感觉,她是希望他理解的,又希望他固守一点决心,好让她的坚定有所归属。

    那两只掌心沉甸甸落回她肩上,她又在想自己是否太过多虑。

    他嗓音沙哑,化成耳边的风劲,有些虚浮的深深无奈:“穗穗,我知道你为我好了,对不起,让你受这个委屈。”

    “我知道我不如他,我杠不过他。”

    男人低下脑袋,埋进女孩肩颈,示弱地蹭,哽咽又粗砺地恳求:“但你别对我失望,我身不由己,你别再离开我了……”

    梁穗说不出话来,仿徨地抬起手。

    “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

    悬停在空中,不知怎的,她犹豫得太久了,自己也不知道在踌躇什么,始终都没有覆上他。

    第16章 八卦地下情人【增添1000+】

    十一月,毕马威esg案例分析总决赛拉开帷幕,统共二十支入围队伍,辛弛提前定好前往香港的机票,就开始分析起决赛的敌手,这两天时时处处往陈既白那儿跑。

    平常这哥们懒得跑回别墅区,大多时候让给九方住,小孩儿上私立学院,觉着附近的楼盘委屈他,不如保姆车实时接送。

    陈既白自己就图方便,早在京大附近的高层公寓买过房,辛弛就在他楼下租了一套,得了空就串门儿。

    顶层私人餐厅,辛弛订了卡座的位置,并排两台笔记本,辛弛在一边分析半天,陈既白不回应,一身休闲搭,叠着腿翘只棉拖,电脑里是刚精化完的ppt研究展示,转头传给他。

    “再过一遍汇报演讲。”

    这个比赛好几个投资企业都盯着挖人,陈既白难得认真几天给他铺路,把核心部分交给他,算是仁至义尽。

    导致辛弛现在看他一眼心就在滴血,该死的创业未半而中道损将。

    这段时间太过安分,陈既白闲在各种地方,他妹也一心回去备赛,世界里少了点纷纷扰扰的,说起比赛细则的时候,辛弛才想到另一个人。

    刚好忙完事,开餐,他去问陈既白:“对了,我还想问你,你不准备泡那谁女朋友,这一步又走的什么棋?”

    宋长恒出的事儿他也听说了,吃的也不是什么大官司,难的是填补亏空。

    “前两天周彦还跟我提一嘴,说你干嘛帮他了,那我哪知道。”辛弛噗嗤地笑,看他平泛脸色,收了调侃气儿,“然后呢?没别的动静了?”

    陈既白没在专心吃东西,也没专心听他话,视线在手机屏幕里不走心地转悠,瞧得久了辛弛也探过去一眼。

    今晚八点的飞机,他这会儿还在看朋友圈里裘欣发的生日聚会“召集”。

    配图是中午照例陪的一顿家庭聚餐,说氛围太差劲,晚上换地儿嗨,附上了酒楼地址,要来的姑娘随意。

    不用比对视角,也知道他在看其中梁穗在底下的留言:【生日快乐,什么时候回来?】

    “看样子真没什么进展啊。”辛弛看着摇起头来,冷不丁被他蓦然一扫,吓一激灵。

    却没说什么,熄了屏,半身悠悠闲靠进沙发,手机抵在腿上不经意地上下翻转,瞳孔放空想着什么,复又解开锁屏,盯着那条附带地址。

    他消停几天,最安心的就是这姑娘了,能有什么进展。

    不过。

    “确实比我想象中……”

    “慢了点。”

    啧-

    梁穗确实安心不少,从前两天去家教,听顾九方说他哥不经常回来开始。却没放松警惕,时刻担心对话框里弹出新消息。

    课少的时候她去见过一次宋长恒,还算平常地一起看了电影吃过饭,梁穗拉他在图书馆复习,聊天时才得知他那边的事情找到朋友帮忙,逐渐在处理,只等忙完这阵。

    至于这个“朋友”,梁穗不问,两人都心知肚明,却氛围奇怪。

    大概是为了缓解,宋长恒问到裘欣:“过两天她生日吧。”

    梁穗嗯了声,“大家准备聚餐,你要来吗?”

    “啊……”他抬额冥想,惋惜地说:“到时候我们项目组几个成员应该也要搞聚会。”

    梁穗明白他话里意思,点头。

    “我意思是……”他坐在梁穗身边,忽然垂下耳来,气息冷不防贴近,“你别跟她们在外边玩儿太晚了,你也不喜欢那种氛围。”

    条件反射地耸了下肩,梁穗立刻看向周围,“你……你别这样。”

    “怎样?”宋长恒忍不住捏她:“我就是贴你近点儿,都没做什么。”

    梁穗薄着脸不理他了,专心写东西,他又笑不可遏凑过来很没诚意地道歉。

    几句之后,他们重新聊回了刚才。

    “对了,穗穗。”

    “嗯?”

    宋长恒侧眼盯她,斟酌地,还是问那句:“陈既白,他……”

    迟疑。

    又一鼓作气:“他还有没有来找你?”

    ……

    “没有。”

    心照不宣还是搬上明面,他说很担心,怕她出什么事,却好像很奇怪,梁穗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仿佛只是在严加确认,她并没有被人“拐带”了去。

    这种不太舒服的精神感受持续到裘欣生日前一晚,她被事情压得过于紧绷的精神才有稍许放松,和柯冉一起布置了氛围惊喜,送了两个DIY礼物,三个人商讨吃什么玩什么。

    第二天寿星就请了上午的假,中午回去吃个饭就回来赶课。梁穗是下课最早的,后面一直待在自习室,裘欣给她发消息了,她才回寝室跟她们集合。

    裘欣每年生日都要自己造排场,请的人不少,但只有她合眼的女生,不讲究圈子那一套,有几句话说的邻舍她都叫上。

    一群人聚在中厅,这习复着复着就开始玩卡牌了,梁穗到的时候,他们似乎还聊起了什么八卦,几个脑袋围一圈儿,看着一个人手机里的照片,还有拿出自己手机开始查找的。

    站在外围的就裘欣跟柯冉,这俩连她过来都没注意。

    听着身旁女生的疑问讨论:“我昨天还见到她出去呢,跟她打招呼也不理,真的好难相处一女孩儿,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吗?”

    “打住。”看起来吃瓜里最理智的抱胸直言:“是爆料还是谣传都说不定呢。”

    “那你见过她男朋友来找过她吗?不都是她在进进出出,好隐秘的。”

    “那要是跟梁穗上回那档事一样呢?咱们好歹认识的,没实锤之前还是不要被带节奏了。”

    那人还想驳言,旁边有人视线挪移,她顺着一看,正说着呢,梁穗就默不作声走到桌边了来了,这一片儿都很默契地没了声。

    梁穗看向被展出的手机屏幕:“你们聊谁呢?”

    “谭怡。”有人回。

    之所以安静一瞬,也是都知道这俩人是最不合的,但转念一想,这种不合比较偏向谭怡的单箭头,因为梁穗性格就淡得像白开水,根本不把人挂心上,谁不乐她,她就不搭理谁,大家还觉得她格局大看得开。

    屏幕下一刻被递近到眼前,没显示在哪,但点开的是张照片。

    凉风夜景,正面远拍的五星酒店外,除了出租车后座下来,回身带门聚焦的人像人脸,周围几乎都是糊的。

    甚至看不清谭怡面部神情,是期待还是不耐烦,还是她一如往常的冷漠,除了可以辨认的模样,和她已经让大家眼熟一段时间的满身名牌外,没有其他信息。

    但发布它和传播它的人却提供了不少模棱两可的引导性猜测。

    已经找不到具体是谁发出来的,校园墙,八卦群,都有,演化到现在的说法就是——她在给哪个富豪富少当地下情人。

    目前没人指认她的具体班级,大家只是从由头那得知是京大的学生。

    【救命,这还是我所熟知的顶尖学府吗?】

    【嗯……难评,看照片妹子长得挺漂亮,都考上京大了怎么还会走歪路去干这种事呢?】

    【就是啊,有这个条件和想法,干嘛努力考top学校?】

    【这就叫《努力之后发现还是躺平最有效》】

    【学校公关呢,学生会呢,来清清吧,挺丢脸的别传出去了……】

    更难听的评论就不往下翻了,手机关了,理智吃瓜的那个又说话:“但是你知道吧,女大学生最容易被造这种谣了。”

    “也最容易出这种瓜。”那人百无聊赖怼道。

    “行了,一张照片一堆人猜来猜去,闲的。”裘欣刚发信息叫车来接,出面打破她们的争执氛围。

    最看不惯谭怡的柯冉都没多说话,打圆场说把重心放回聚会上,梁穗全程旁听,最后也不吭声发表言论,敛眸沉思样。

    直到大伙都准备收摊回房换衣服了,窸窣里谁向裘欣提出句疑问:“那生日聚会,你有请她吗?”

    柯冉边走边回:“裘总发宿舍群里的,全员艾特也包括她,但特意叫她,估计也不来。”

    大伙左右对对眼,心照不宣地前后回房。

    ……

    说到底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谭怡父母不在本地,普通工薪家庭出身,大一就没有像梁穗一样各处兼职奔波,每月有可以让自己安然度过的闲钱,不富裕也不拮据,低调地不会让人去注意。

    而当她毫无征兆地金镶玉裹出现在众人眼前,无异于脱胎换骨,悄无声息地去,敲锣打鼓地回归,回回都让人捕风捉影,猜测就是必然的,只是才搬上明面罢了。

    就连梁穗跟宋长恒这种有一个追求和公开的适应过程,起始都难免遭人非议。

    好奇,诧愕,嫉妒,不屑,都会滋长八卦。

    但说到底事不关己,如果是误会,大家倒觉得谭怡也挺可怜,刻薄寡恩地没跟什么人走近,性格那么怪异,出了事儿,能出面挺她的都没有。

    裘欣在美食城定了酒楼的大厅室,剩些她那边的朋友,裘欣说先不等,一行人先行落座,服务人员拿来几本菜单。

    点菜过程中还有人聊起这事儿惋惜。

    “但我觉得也闹腾不了几天。”

    “为什么?”

    “你想啊,无论是什么情况,她背后那个人肯定有点儿钱势,这么点儿破舆论都搞不定?嗐,真轮不到咱替她担心。”

    听的人了然点头,“也是哦……咱先点菜吧,唔……都好贵呀。”

    这家酒楼出了名的贵,厅室都要提前预定,平日里招待更多是商务宴请,菜品标价叫常人肉疼,裘欣听到就抬头,笑着让她们别客气,随便点,一边照规格点了些标准大菜。

    叫走了身边的服务员,裘欣才看到被挡住的旁边,像是一直在看同一页的梁穗,视线也不大聚焦。

    刚想问她,敞开的门口刷刷涌入几个随后赶来的朋友,容纳十几人的大厅,大家来了的凭生熟挨着坐,紧随躁动之后,柯冉从外头回来了,动静直逼梁穗这。

    梁穗刚偏过头就见她从圆桌边绕过来,急匆匆扒在她跟裘欣的椅背中间,说话前,她还特意扫一眼四周。

    没打算声张地把音量怼到两人耳边:“我刚上卫生间出来,你们猜我撞见谁了?”

    俩人皆困惑睨她。

    她不卖关子:“谭怡呀。”

    梁穗似懂非懂:“她也在这吃饭吗?”

    “这层是大厅座。”裘欣把柯冉想说的补充了。

    柯冉一拍手:“所以她也是在哪一群人里聚餐呢。”

    平常谁见她跟人走得近过,还在这样的地方,不用估计,就知道是跟她传出来的那个神秘男友有关。

    要是这会儿当众说出来,保不准有人组团去别的厅蹲人。

    “但我没去跟她打招呼,也没注意她进的哪个厅,我刚拐出来就看见她出电梯,往另一侧走,也是到拐口那儿,好像有个人来接她。”柯冉严谨补充:“一个男人,她上去就拉住了往里走,太快了我就没看清那人脸,不过远远看装束确实是哪家二代少爷。”

    “那怎么?你去蹲她?”裘欣笑道。

    “也不是。”柯冉真思索起来,“但你们不好奇吗?”

    她看向梁穗,美女寡言冷面稳定发挥,“好吧我知道你不好奇。”

    “我也不好奇。”裘欣给她白眼,让她赶紧坐下,她开始吐槽为什么她俩总接不住她的八卦心,一个宿舍只有自己八卦的痛苦无人能懂。

    菜还没上齐,柯冉就自个儿库库干了半瓶果酒,裘欣给她解闷,讲圈里的惊天八卦,还拉上了一众人乐呵,后面一起喝的时候就扯到了待补考的六级跟即将面临的期末上,痛苦共享。

    还没开始微醺呢,柯冉居然看见梁穗也一杯接一杯碰起来,为此揉了几回眼,不敢置信去蹭裘欣:“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裘欣让她小点声,“她这两天都这样,应该还是上回跟宋长恒的事儿给影响到了。”

    “啊……难怪讲八卦也不怎么回了,那就这样让她喝吗?”

    梁穗看起来才是微醺了,这时候两人才注意到她在将几种颜色的酒兑到一起,神情说不上恍惚,但挺有一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封闭沉默。

    果酒度数不高,有回甘,不同品类倒在琉璃杯里晃,酒夜呈现融合的鲜艳颜色,被灯光烘得氛围十足,朦胧视线中有诱引的魔力,梁穗是真不知道自己这么来来回回喝了多少。

    放松神经后,一根筋扯在怎么做好看的颜色上,她试了好几种,试一种喝一杯,很快,脑子就只有这件幼稚又没厘头的事。

    “喝呗,她难得有情绪。”裘欣说,“又不把她扔这儿,还怕没人善后?”

    柯冉点点头。

    是因为觉得前一句有理,梁穗老实安分,好像碰到什么都淡定,但真有情绪也不会表达,更不会放纵。

    今天裘欣生日,也难得高兴,有了个任由自己的由头。

    但作为知心好友,两人还是时不时在边上看着她,等她一阵儿一阵儿揉自己眉心,枕在小臂上休憩,两人也第一时间注意到,给她送屏风后边的小沙发稍作休息。

    特意叫服务员给送条毯子来,人随后到的时候,小沙发上已经没人了。

    ……

    混着喝威力还是非同凡响,梁穗胃里难受得很,厅里很大,但氛围拥挤,还是给人一种难以言述的闷。

    她向厅门口站岗的服务员问路,自以为方向准确地往卫生间去。

    还不至于走路跌跌撞撞,手揣进大衣兜里三步往墙上一靠,有时候闭起眼会眯上一会儿,不清楚这一会儿有多久,只知道其间被叫醒的一次,是手机里谁的来电。

    稀里糊涂地点了接听:“喂?”

    平缓嗓音里有明显拖长的失重感。

    对方不知道怎么没说话。

    “是谁啊?”含糊的字音,多说一句就让人分析出她此刻状态。

    喝了酒,耐性都变差,梁穗凝起眉要看清究竟是哪个怪人,怪人出声了。

    低缓地扬起,此时她听着有股不辨细节的浊。

    “是你男朋友呀。”

    倚靠大理石墙面的瘦薄身段一下立直。

    她听着男朋友好像比往日都要沉哑的嗓音,胸口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挠上来,又热又冷。

    电话两边都很安静,均匀呼吸缠绕,分不清谁是谁,但那句话,导致梁穗真的没有气这个怪人了。

    她耐心地,听见男朋友又问她:“在哪里呢?”

    “在……”梁穗恍然找了找四周,“在找卫生间。”

    “找到了吗?”

    她真不知道找到哪里来了,走了很久又歇了很久。

    “找到……”梁穗眯着眼,迷蒙中落在不远的前头。

    厅室的木雕双开门拉开一边,前后走出来一对男女,一晃而过的熟悉面孔,她把电话紧紧贴在耳边,眼睛也不敢眨,被意识迟疑地往前带了两步。

    “找到你了?”

    她走得好慢,眼睛好沉,她想揉清晰些,却一下看丢了男朋友。

    慌张地往两边

    看。

    叮——

    电梯门打开的响声从通话中跳出来,好似有人在脑心敲了古钟。

    梁穗被吓定住,继续追,扶着墙,有点急:“你别走……你走得太快了,我在……”

    一直追到拐角,她终于找到卫生间入口,那两道背影也逐次撞进视线,女人紧密地搀着男人,神经猛猛一刺。

    “在你身后……”她弱声补充,无力大声喊,惯性又往前踱了一段。

    两秒后,视线一暗,稳实地撞进未注意的侧前方一抹伫立身形,炽热盈满鼻息,胸膛宽厚硬朗,隔着厚衣料,更撞得她踉跄,懵然,倒退半步就被托住。

    她抬起头,视线里的男朋友早就看不见,被来人挡了个严实,触及那双过分有辨识度的眼睛的第一秒,气急也到达顶峰:“怎么是你?”

    “不然你在找谁?”陈既白一手扯住她胳膊,另只手挂断和她的通话,塞兜里,抬眼,姑娘还没死心,要推开他。

    好讨厌,这眼睛也好难看,她焦灼地要去看男朋友,身一偏就被陈既白拉过去。

    “你、你让开……”

    陈既白半托着她,不理她使劲推,带着她一侧身,“他吗?”

    被晃得眼紧闭,重新睁开,先循到陈既白侧扬的下颌,被他的声音与视线指引着往左。

    遮挡重新复明。

    “宋——”

    她大喊,像急刹在轨道上的火车,吭哧的嘶哑长鸣戛然而止。

    即将消失在入口处的两个人被喊停,那个女人先行转过来,俏丽妆容,浓烈红唇,梁穗认出谭怡。

    措不及防地怔住,声带在那一声没叫完全的呼唤里就似被扯断。

    谭怡却仿佛并不认识她,眼角一扫,并未在意她,反倒直直偏移她身侧的男人。

    挺立眉骨压着的荡起明亮而深邃的碧波的雾蓝色眼瞳,分明虎视眈眈却假意温柔地俯向瘦小的女孩。

    这一幕好似是他向她展示,然后着意欣赏她为此动容的震撼。

    一些俗烂的,狡猾的的恶劣因子,在这一眼里生根发芽。

    谭怡默然看向对此毫不察觉的梁穗,勾一抹讽笑,被扶着酒醉难行的宋长恒觉察不对,他拉了拉贴身的女人,“怎么了?”

    他循着女人的视线往后。

    不远的两人身形一扭,他只来得及捕捉到女人的衣角与几乎把人罩起来的挺拔背脊。

    熟悉的栖惶蹿涌。

    他被人拽住:“没什么,走吧。下次不要喝那么多,上次也是……”

    第17章 狡猾抱着我亲个没完

    沉默。

    和颤抖。

    陈既白怜惜地垂眸,这幅身板孱弱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开了,握住她,她还在抖,直勾勾地睁目,口腔里输送喘息的氧气,眼尾漫出氤氲猩红,不受控地,竟也用力拽住了他的胳膊,要以此稳固平衡。

    两个人从未靠得这么近,梁穗用力擤鼻,两行滚烫砸下来,陈既白抬手抚上接住,抹进手心里。

    她难过极了,好想问为什么,理不清怎么回事,酒精助长的只有难过和不断漫涌的难忍的泪。

    没过一会儿,陈既白的手心手背都湿了,还抹得她脸上乱七八糟的黏腻,好在没化妆,睫毛几簇几簇地粘覆,敏感的皮肤延展红晕。

    像是,延展到了他掌心里。

    他捧住她,无限怜爱,她难过成这样,他居然笑声问她:“现在谁是你男朋友?”

    姑娘根本听不进,摇着头,“……你不是……”单薄又徒劳地要退出去。

    脸上的掌还没摆脱,突然,在她挣扎念头产生而抬头瞪他的一刹,一点心理防备都没有地迎下两瓣唇。

    微张动作令舌尖轻而易举伸进来,吮进一口浓郁的混合果酒香与泪水沾染的咸涩,加重加深,碾着,舔着,毫无道德感地趁火打劫,她被动又头脑空白地承受,几乎站不住,他又“贴心”地将手伸进敞开大衣内,陷入薄绒打底衫紧贴的柔软肌肤,扶稳她。

    不……

    梁穗惴恐地拧起眼,反应过来后咬住了肆无忌惮的舌头,闷哼与重咳同响,陈既白退出去,梁穗抬手甩开他:“你干什么?!”

    扬起又挥下——

    啪!

    清脆响,廊上还有回音。

    梁穗瑟缩一下,怕归怕,但眼神韧得一点儿也不后悔打这巴掌。

    陈既白缓缓正回脸,拇指腹轻刮红处,眼平静,看她眼角微湿。

    这回的眼泪才算他的。

    他抬手要擦,她当然躲开,手就悬着没动。

    “我更知道你要干什么。”

    梁穗茫昧抬眼。

    陈既白手顺下去把她打横抱起,她惊叫,被他举小物件儿似的在怀里轻颠,转弯,往相反的电梯走,随后单方面宣布:“干跟你前男友一样的事。”

    ……

    眨眼功夫,两个知心好友信誓旦旦要看住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裘欣过了挺久才发现找不着人,去问拿毛毯的服务员,说来的时候就没看见,问别的同事,好像是找卫生间去了。

    卫生间里翻遍了都没有,裘欣头脑发晕地叹气。

    完蛋完蛋完蛋完蛋……死罪!

    裘欣拉着柯冉一起急得团团转,电话打不通会都要聚不下去了。

    裘欣自个往梁穗躺过的那张沙发上一瘫,垂在一侧的手心一震,她拿起查看。

    “怎么样?!”柯冉直接生扑过来。

    裘欣眉心一紧,将手机翻转。

    页面赫然是梁穗刚刚发来的消息——

    【别担心,我男朋友来接我了,今晚不回宿舍了】

    “靠他的宋长恒?!”柯冉发出尖锐骂声:“不能是要全垒打吧!”

    ……

    聊天页面熄屏,回了那边,陈既白就没再看别的,揣兜里,看着她眼睛往上移,女孩安分靠在副驾,长睫未干,扑腾难受了一路,这会儿累趴了。

    能不累吗,还是被摁进车里凶,他强行给她系上的安全带,一切行径都暴力不容置喙,说话还好意思轻哄:“吓你的。明天周六,陈老师给你放个假,今晚好好睡一觉。我答应你的不会失言,名正言顺前我不会做任何事。”

    “骗子。”她红着眼骂。

    他当即明白她骂什么,卡壳了,挠了挠鼻尖:“那是意外,我要是你,当场就应该过去一人给一巴掌,谁让你哭成那样了?为了个蠢货。”

    还不如为他哭了。

    梁穗气得不想说话,转开脸。

    “我的错。”他低声道歉,“但你以后别什么破事都掉眼泪,也看值不值……”他打开车里的暖温,思索良久还能怎么哄这姑娘,再看,她不扑腾,这么睡了。

    他知道,她不是信他了,而是真的累炸了。

    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足以接收那些信息量,她需要休息,需要思考,需要很久很久。

    陈既白没接她手机电话,用她面部解锁进去回了裘欣,指尖轻碰到她乏倦的脸,难得是柔顺细腻的真心实意。

    “还是错了。”他低低喃,“应该慢点的。”

    ……

    梁穗的电话消停了,他的电话可一直没停过。

    跟他一班飞机的辛弛也急炸了,他倒是静音一开不顾人死活,直奔高层公寓。

    酒精发作,让梁穗一睡就很沉,到车库,陈既白扒拉她都没反应,给她抱着,一梯直达户门,陌生环境才叫怀里的身体潜意识紧缩,嘴里有话低喃。

    陈既白将她抱进次卧,放到床上,低身给她脱鞋时被她突然扯住。

    “回学校……不、不回去……”话音断断续续,也没使劲,无意识地搭在他身上,很快滑落。

    陈既白笑了声,握住她脚踝,鞋子往外脱,想当然地理解又回怼她:“不是讨厌跟我传出什么?那就老实待在这。”

    守在门口的保姆找了双一次性拖鞋摆好在床前的地毯,给梁穗脱了大衣,准备去搞点热水来给她擦身,转头被门外的陈既白叫出去。

    他从露台过来,结束完一通电话,拎起沙发上的外套担臂弯,远远地,透过敞开房门窥得床上隆起的一角。

    “做碗醒酒茶,”陈

    既白兜里掏出梁穗的手机,扔客厅沙发,“睡醒了给我打电话。”

    ……

    没有任何外界干扰,梁穗这一觉也睡得不安稳。

    脑子很乱,复杂的信息在一夜里疯狂稀释。她梦见了久远的冬季,她最讨厌的冬季,缩在冰冷的床角,隔着门板有厚重激烈的摔砸声与无止境的吵闹。

    转眼又在充斥阴寒的幽邃小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上很久很久,道路两旁的家家户户都亮着暖灯,烘着暖温,她不敢去看任何一户。

    凉夜漫长难捱,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才逐渐接触到现实的光亮与温度。

    梁穗眼皮都差点撑不开才知道自己发烧了,脸跟脖子都烫得很。

    噩梦刚醒,意识回笼,她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脑中有清晰的,在床褥上柔软舒适并未遭受过入侵的感受。

    记忆片段也逐渐重组,从几杯颜色特别的果酒开始往前进,加速闪回,走廊,电话,男朋友,眼泪,吻——

    停在某一节点时,嫌憎又些许可耻的侵袭触感将她神经猛地一刺,梁穗视如梦魇地急忙将其挥散,背部仍有漫上的麻劲儿。

    ……这混蛋。

    她左右瞥,审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暗骂不止,居然就这么把她带回来。

    尽快冷静后,第一件事找手机,刚起身就被糟乱的头发牵制住,低头,几缕缠在锁骨的项链上。

    日光下银亮耀目。

    幻现出两道挥散不去的背影。

    她叹了声气,伸手,一边拆头发,一边想。

    第一次宋长恒想把项链送给她时,他们都不是很熟。她还在餐饮店打零工,宋长恒问柯冉要到地址找过来,撞破她最窘迫的时刻。

    因为顶着年轻漂亮的学生长相在各种各样的客人面前晃,经常有人可惜地问她是不是长期工,也有问她要不要考虑当网红,也就难免还有酒醉上头的朝她开两句爽裤。裆的黄腔。

    主管经常说她长得讨巧,性格还好,一般不把客人的脾气放心上,为此都很乐意给她加到长期的日薪。

    也是那一次,她当场把冷脸甩了回去,男人不爽她的态度,扬言差评,梁穗索性骂完就转头报警了。

    一整个厅的客人都在看热闹,那天也提早闭店,宋长恒来的时候店门都是关的,拉开玻璃门时还有服务员拦住他,说今天不营业,他说我来找人,转眼看到了前台边上被主管叫住训诫的梁穗。

    影响到日营业与店内口碑,梁穗被罚了一天薪资。

    那边训到一半,宋长恒听完服务员的描述就冲过去拉走梁穗,替她辞了工,说这事儿他会起诉,连着那个烂人跟这家破店。后来他也真干了。

    那天送她回去的路上,掏出早就准备送的项链说安慰她,却直到在一起后梁穗才收下。

    可能是从那一刻,她才开始愿意对这个真诚追求的小少爷敞开心扉,所以一直觉得意义非凡。

    但赤忱是真的,丑恶也是真的。

    头发都拆利索了,梁穗伸向颈后,解开链扣,门口进来人时,她掀眼吓了一跳。

    “姑娘?”保姆走进来。

    鼻息涌入瘆人的乌檀木香,她看见床头柜上的香薰,即刻警惕起来,还没开口问。

    “少爷昨晚就走了。”保姆说,问她饿了没有,刚做好中餐。

    中餐。

    已经中午了。

    梁穗蹙额想起些细节。

    陈既白把她放下就走了。

    “我的手机呢?”梁穗想起来。

    ……

    屋里的香其实是清淡安神的,但她闻着就头疼,特别想到某个人,出房间时如蒙大赦。

    发烧闷得人难受,梁穗憋着脸在沙发上蒙头翻了半天才找到手机。

    难怪她一睡不醒,一连串的未接未读,全在客厅里响不停。

    回复裘欣的时候,当然就看见了自己在完全不知情下给对方最后的留言,眉间难掩厌恶地蹙起来。

    这个强盗,流氓。

    还没暗骂两声,页面又弹出消息。

    宋长恒刚刚问她:【穗穗,你在哪里?】

    没点进去,画面被弹出的语音电话覆盖。

    陈既白打来。

    梁穗犹豫了一下,熄屏,两秒,再摁开,咬着牙接了。

    不说话。

    等着对方问:“刚醒?”

    梁穗脸一怔,投向厨房忙碌的保姆。

    怒火中烧,靸着棉拖大步走向玄关,找鞋。

    沉厚懒调继续在耳边响着。

    “别生气,本来想给你开个酒店房,但你太不配合了,那地方可没人照顾你。”

    “不过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她闷头换鞋。

    “你喝多了。”

    “……”

    “抱着我亲个没完。”

    手一顿,她沉声:“陈既白。”

    “怎么办?”他苦恼地根本不刹住嘴,说梁穗:“你对我负责吧。”

    梁穗站直身,用力闭了闭眼,深深缓气,抬起手。

    “别挂。”他提前预判,说:“也别着急走。”

    梁穗心跳到嗓子眼,开始环顾,找哪个犄角旮旯里是否藏有摄像头。

    “桌上有个音频。”

    她恰好转身,看到客厅茶几上的黑色方块,精神提起。

    “你可以慢慢听,再吃个饭,下午不用去家教。”

    “还有。”

    梁穗仍不做声,看着远处的录音笔,这会儿愿意听他说话了。

    “保姆说你脸色不好,发烧了?怎么会?也没对你做——”

    嘟。

    梁穗直接摁断了电话。

    第18章 背叛分手吧

    全国总决赛阶段分为两个环节,案例研究成果展示,以及实际问题答辩,陈既白与辛弛的队伍上场靠后,现场预备队伍复盘案例的时候,辛弛在给赶来路上的陈既白烧香拜佛。

    辛弛整个精神状态,血液流通都在这一会儿里大洗盘,毕竟他是真被坑过。到最后上场,他俩状况其实是全场最差的,但辛弛当时不知道,陈既白没事人一样的稳如老狗,就让他调整心态好好表现。

    这人身上的松弛感很难得,比赛氛围相当紧张刺激,他站身边就跟定心丸没两样。

    风尘仆仆地赶来,衣服还是前一天穿的,偏偏几个小时下来没让人看出半点异样,出半点差错。

    也直到结束后,辛弛才知道这b玩意儿一晚上几乎没合眼,再多边形战士地跟他打完这场仗,校方安排的午后茶点中,他在躺椅里就眯上了眼小憩。

    入围的几支队伍基本都在,来自各国各省的优异生。他们今天的研究案例很有意思,分析两家社会企业,为其设计发展蓝图,陈既白的风头当然盖不住,不少人还能在他这上一课。

    早就在赛场上见识过他的,离了竞争,也忍不住再找到他,有小心思的女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辛弛再侧头过去时,跟陈既白隔着张桌的对面坐下个外国妹子,陈既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疲困地一只肘支在桌上,掌撑腮,另只手举着通电话刚从耳朵旁搁下来,脸上还是迟滞的懵,带点挑逗的余兴。

    妹子给他送了份甜点,喜不自禁地指着他漂亮得像玻璃珠子的蓝眼睛问他混的哪国血。

    他心情格外好,没把人怼走,反倒应付了两句,然后走过来拍辛弛。

    “干什么去?”辛弛见他跨走。

    “回去哄人。”他懒洋洋,头也不回。

    辛弛一下没懂,急吼:“等会儿还有表彰会!奖不领了?!”-

    从药店出来后天气就不怎么好,愁云惨雾,风起云涌,冷意灌进衣袖里,梁穗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矿泉水就着药下腹,吞咽时人也冷得颤。

    她站了很久,等公交的过程看着车流行人发呆,昨天喝酒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绞痛,她抱着身子,脑袋掩得很低。

    思绪杂乱涌入。

    淫。靡的交融,难耐的喘息,尤云殢雨中女人娇细的喘声,都犹似钟鼓刺激回耳畔。

    浓缩在

    小型录音笔中,厚重,伴有磁沉的电流尾音,一声比一声远,又一秒比一秒重。

    在公寓的露台,她连步后坠,靠着玻璃门坐倒在地上,手颤抖,最后一丝力气将要按停,抖然停止的那头流出熟悉声线的话音。

    “你什么时候跟她分?”

    女人的询问夹带着急迫的喘息。

    对方被迫中止答得不耐也不悦。

    “你有什么好急的?”

    猛一下推开,女声发怒:“我们还要这样多久?她是你女朋友那我是什么?”

    “不是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你跟她有什么区别?”

    “区别。”女声咂摸二字,嗤笑,怒怼:“区别是只有我能给你操!”

    “说白了,你不就是想跟她做一次吗?清纯漂亮的没玩过?这么分了太可惜?”

    “谭怡,”他沉音警告她适可而止,“你非要这样搞得人没兴致?”

    非但没用,女声更甚:“我怎样?戳破你了?”

    “你当初也是这样对我的吧!”

    ……

    ……

    醒来之后接的第二通电话是裘欣打来的,铃声连响,截断思绪,梁穗缓缓伸直颈子,对这镜头调整表情,确认无误点了接听。

    柯冉也在,俩人凑着屏幕,裘欣漠然旁观不讲话也不问事儿,柯冉挤眉弄眼地让她从实招来。

    “你俩昨晚干什么了?宋长恒特意跑来接你?还不回宿舍!你知道我俩昨晚找你找疯了嘛!”

    梁穗只照进去半张脸,挺着精神:“对不起呀,忘记打招呼了。”

    “先别管这个,”柯冉挤着屏幕,“你昨晚喝成那样,宋长恒来接你还不给你送回宿舍,这就……就……”

    “没有。”梁穗打断她,有一刻差点没绷住情绪全抖出来,她真的太累,精神太差。

    声音抖了下:“还有点儿事,等回去再找你们聊。”

    这通之后衔接的就是宋长恒的,那条消息她没回,马上就开始打电话。

    口袋里响了两次,她听着,等待时间消逝,降低的体感与放纵的思想将自己包裹。

    背叛,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果从谭怡身上找,大家都对她从无到有的转变有具体概念,宋长恒呢?隐匿得很好,他们没有在任何一个互相有朋友的场合离得近过,更别说一起出现在学校,赌偌大一个地界无人认出,流出的照片都是酒店门前。

    说蛛丝马迹,也有,真相大白之后,仿佛每一个记忆片段都是漏洞。

    归结所有,他们两个会有沾染才是最让梁穗难以相信的,分明都不搭边,却瞒过了所有人,在私下进行着。

    且从录音听来,他们疑似早就认识,早在梁穗的掺入之前。

    那么,谭怡针对她,一切都连的通了。

    电话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将她叫回了现实,梁穗被风一吹脑袋更沉,电话还没接,又是响过头自动挂。

    但梁穗解开锁屏,看到了宋长恒之后的留言。

    他拍了张照,在做花盒,背景是姐姐的花店。

    【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今天要去家教吗?】

    【在你姐店里等你】

    【[图片]】

    【看我DIY的花盒,梵希姐都夸我了,是不是比上次好很多?】

    【等你来了,我们一起做一个】

    凄清的刺痛感-

    公交到站,梁穗在人流末尾跟着下车,沿着小道往前,即将看见花店门口时,条件反射地去闻身上宿醉余味,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回出租屋换过干净衣物。

    但状态还是瞒不住的。

    她气息微弱,脸色紧绷,拉开玻璃门头都是朝下的。

    入口大厅的花桌边,邹栩架着电脑看向她,她在看向他对面就坐的宋长恒。

    很专心地给花盒摆饰添油加醋,眼睛都要戳进去,模样太诚,太清朗,连回头看到她,喊出嗓音都是清切的。

    “穗穗!你这么早就来了?我以为你家教要好一会儿呢,今晚我都打算赖在这了。”

    要让她怎么怀疑。

    从哪里怀疑。

    梁穗眼睛又酸疼起来,揉揉眉心,还没说话,里面的梁梵希被他一嗓子喊出来了,看见梁穗,拿了份小甜品说是宋长恒带的,给她留的。

    “怎么啦?脸色这么差?”梁梵希第一眼就注意到,甜品放一边,手动给她量体温,“感冒了?”

    宋长恒也丢了花盒赶紧过来:“怎么感冒了?”

    伸过来的手却被梁穗轻巧躲开了,她也没接甜品,笑笑说没事:“晚上吹了点风,吃过药了。”她瞧里边,“有单子吗?”

    “你还惦记帮忙呢,都自顾不暇了。”梁梵希拉她去坐下,直直越过了宋长恒,他还是紧随过去,在梁穗旁边,握她的手,再有模有样贴她的额头。

    “我给你倒杯热水去。”

    梁梵希说完一走,宋长恒拉得更紧,梁穗暗自挣不开,面上维持淡定。

    “诶呦小模特,”邹栩搁前边看着调侃,“病成这样还过来帮忙?让你男朋友心疼,好喂饱我狗粮吧?”

    梁穗不知摆什么表情,也没回应,宋长恒倒听了笑:“哥你别逗她了,好歹是病人,她脸皮又薄。”

    邹栩直呼受不了。

    许是察觉到她怪异的寡言,宋长恒跟前边笑完,附在她耳侧轻问:“心情不好吗穗穗?都不说话了。”

    他捏捏她的手,“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跟我说。”

    梁穗在底下,趁邹栩没看,使了点力挣开他了。宋长恒显然有些懵,梁穗想进操作间了,他又倏然起身,去给她拿刚才做好的花盒,“给你看我刚刚DIY的成品。”

    她被他起身时带在肩头的力摁了一下,倦容耷着定坐,睇他绕去桌的另一边举起一盆金香玉玫瑰插花。

    “是不是挺好看的?刚梵希姐还想教我画图,”他指着盆身,捧到梁穗身前,人一边靠着,“我说我可不会,就用麻绳编了一下。”

    很明亮的橙黄玫瑰品种,他的手工拙劣却细心,插的几朵大小也有讲究。

    邹栩一旁捧场:“难为你做那么用心,可惜是阴天,有阳光照照,才好看呢。”

    “这有什么?”宋长恒笑回他:“想拍照拿暖灯凑合不也差不多?”

    又想让这个观点在梁穗脸上得到论证,宋长恒伸下脑袋探她表情,期待她夸自己两句。

    却见她隐忍地将脸掩低,并没有在看花盒。

    看不清表情。

    但绝不是高兴。

    云浪里滚来一声闷雷,邹栩抱怨天气,过去关门。只剩两人,宋长恒搭了搭她肩,“穗穗——”

    触碰的当即,翻涌的胃道挤上一股犯恶的闷,到喉口,梁穗紧抓衣角的手捂上嘴,甩开他往里跑,跟倒水的梁梵希擦身而过。

    卫生间门砰地推开,梁梵希惑然转头,拉住追进来的宋长恒:“怎么了她?”

    “应该是哪儿不舒服,我去看看她。”

    “不是感冒吗?还有什么不舒服?穗穗?”

    又一声拍响,宋长恒抵开门跨进去,反手关上前,梁穗空呕的间隙回头,向他身后的梁梵希喊:“我没事!别担心!”

    刚正回身,进来的宋长恒两步到她跟前,手顺上她耳根,“哪儿不舒服啊穗穗?我带你去趟医院?”

    梁穗垂眸躲开他细致得要将她剖解的目光,握住他的腕,抓紧,沉声:“宋长恒。”

    他低眸轻应了声嗯。

    “昨天晚上。”她声息甚微,没有情绪起伏,平和地问:“你在哪里?”

    她能感觉到眼前人凝滞地空白了片刻。

    指腹摩挲起她颊侧,宋长恒一瞬莫名其妙的停顿,而后笑:“怎么突然问这个?不是跟你报备了嘛?有个项目组的成员小聚会,不然就来陪你给裘欣过生日了。”

    梁穗闭上眼,扯他腕的第一下,他确定她几次三番的刻意疏离,“是不是谁跟你胡说了什么?”

    没扯动,第二下,梁穗眼孔空茫地直视他,“聚会之后呢?你和谁,在哪里?”

    手劲骤然松了,他气息开始起伏,迟滞,也迷茫:“……穗穗?”

    “很难回答清楚吗?”梁穗猛扯一下,垂在身侧,往后退,眼对眼,她冷漠,他惊恐。

    “那我替你说。”

    背抵上盥洗台沿,梁穗半倚靠,微扬颌,声不大,却字字尖刻。

    “你在酒楼。”

    “是和谭怡一起。”

    她绷住下颌,眼里有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惊悸:“宋长恒,你不仅认识她,你还跟她上床,送她衣服首饰,是她不为人知的有钱男友。”

    ……

    ……

    相视在缄默的时间里无声跳跃,盥洗台里有滴答滴答的流水声,掩抑的情绪在胸腔烫起滚热的火。

    宋长恒瞠着眼一眨不眨,迟钝地仿佛消化了很久才明白这一段字字决绝,他开始摇头,一下,两下,摇得越来越慌,越来越快,“谁跟你说的?”

    伸手触碰却再次被打开,瞪目哆口地追问:“谭怡?”

    他握住她胳膊,“还是陈既白?他早就对你有想法,他想挑拨我们?”

    梁穗推搡他,男女悬殊,她被捏到疼得一缩,紧锁眉,眼见宋长恒瞳孔沾上红,青筋从太阳穴暴起。

    “穗穗!”

    梁穗被吼得一震,停住,在几乎逼迫的视线里,呼吸渐缓,他恳切地盯住她,说穗穗,你别信:“别相信他,你不是知道吗?他拿捏我,拿捏我们,他不想让我们好,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的,这都是他的计谋……”

    失控,不着边际的胡言,梁穗一个字也不想听,眼往下撇,又想扯开他,被他更用力地制住。

    “他给你看了什么?跟你说了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漫上更密的血丝,好似很害怕,“穗穗……你别信,你要是信了,他就得逞了,他就等着这一刻!”

    那么心慌意乱,那么害怕失去。梁穗无言地仰视他,困惑。

    分明是同样一道明澈的声线,既可以深情款款,也可以刻薄浪荡。

    音频里的内容宛然在目,喉口复又壅塞恶感,梁穗僵硬地将手收回来,揣进口袋,表象是任他这么掐着。

    “穗穗?”

    梁穗抿唇,看向他时眉目清浅,已经不含愤怒,失望之类任何情绪,同样,声音也绝对冷涩,平静地对他一通语无伦次的辩述下通牒。

    “分手吧。”她说。

    时间再次按停,僵持。

    宋长恒两眼发花,睖睁拧眉:“……你说什么?”

    到这一刻还是不敢相信,梁穗会如此果断地提出结束,她会放弃他这件事都觉得不可思议。

    许久,梁穗沉息,长言答他:“宋长恒,你知道我家境不好,我也不是本地的,我姐姐一路带着我很辛苦,能上京大,能遇见你,都曾一度让我觉得是同等开心的事,可现在我不那么认为了。”

    她边摇着头,“感情不是这样的,你不能一边说着喜欢我,一边在背地里糟践我。这太恶心了。”

    加重音,厌恶从齿尖漫:“太恶心了宋长恒。”

    宋长恒整个人都定在那里,听完一连串,咽了咽喉,无所适从地对她摇头:“没有……穗穗,不是这样,我和她、不,是她,她——”

    “放手。”她垂眸,看自己肩头两只手。

    静止不动。

    她闭目重复:“我让你放手。”

    桎梏终于微微松离,宋长恒还固执地没有将僵硬的视线移开她。

    梁穗也看他,冷冰冰褪去一贯的温润,变得清锐,直击人心,将他看破,无所遁形。

    僵持十秒不到,梁穗无心多言,侧身走。

    半步,垂下的臂弯被扣住,那声音不死心:“穗穗——”

    啪!

    梁穗反手就甩开给了他一耳光,毫不犹豫的,在幽静空间清脆回响。

    宋长恒面色急剧泛白,嘴里喘出热气,诧愕地偏回被她打歪的脸,只望进一双冷透的静默黑瞳。

    “谭怡这两天在舆论中心你知道吧,你有这份做花盒的闲心,不如想办法帮她解决一下,再发酵一会儿,大家把你猜出来,后悔都来不及了。”

    ……

    接连几声或近或远的闷雷,天地接近冥昭瞢暗的沉抑景象,花桌那儿的邹栩翻起了并不准的天气预报碎碎念。

    一切趋于安稳,卫生间发出啪嗒的开门声。

    出来一条道通向的尽头是前台入口,梁梵希站在那,跟梁穗抬目对上,好像在那听到什么,又没听清,有些无错地拧着手:“你们……吵架啦?”

    梁穗前一秒还在想她听到什么,闻言一叹,“学校里还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她微微侧额,意在言外,“之后再说吧。”

    从前厅出去,邹栩还叫住她:“就走了吗?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哎……”

    女生背影凌厉决绝,打开门就不回头了。

    “带把伞啊倒是!”-

    当日下午,esg大赛结束,举行颁奖礼,比宣布名次更令人激动昂扬的就是,实至名归的冠军队伍,缺了主将,拍照都是单人,还得后期p。

    那时候陈既白已经在返回京市的飞机上。

    直飞落地,傍晚,陈既白单肩挎着电脑包走下接驳车,棒球帽兜头,冲锋衣拉到顶,身形高建,进贵宾楼时,一手揣兜,一手搁耳旁接通辛弛的远方来电,里外鞭笞他就这么把好兄弟扔下了。

    最后气都喘不上来也要骂他一句:“你是真有病?”

    “嗯。”他还敷衍地认了。

    楼外有专程等在那的保姆车,司机在前面开车门,陈既白往外看了一眼将暗天色,司机在一旁提醒大概几点会降雨。

    挂断电话,陈既白靠进后座,摘了棒球帽,抓把额发往后顺,单手划到屏幕最顶上,刚想发消息找人,发现冒出未读红点。

    一小时前。

    无文字,就一条。

    一份六千元的转账。

    是剩下四天的薪资。

    陈既白眼神微顿,冷了十秒大概,敲开聊天框试探:【。】

    果然被感叹号标红。

    “……”妈的。

    老子飞回来都没你翻脸快。

    够绝的梁穗。

    第19章 两周无耻之徒

    两人的联系方式早在第一时间就被清除,转账之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发送的任何消息,梁穗统统看不见,也不会知道。

    但她偏偏遗漏了一点。

    将近五点,商场五楼餐饮区域逐渐涌进客流,包厢门外雀喧鸠聚,门内沙发椅座上,女经理仔细打量起眼前站定的小姑娘,抽空回了她的话:“你还是学生吧?多大了?”

    “19。”

    经理点点头,“看着还要小一点呢。”回到原问上,她略带遗憾地说:“不过还没到寒假,兼职的话,门店暂时不考虑。但你可以过阵子来,留个联系方式?”

    问到的第三家,差不多的说辞,梁穗心里叹气,只好等等线上投的几份家教,这阵子冲期末,大概率有戏。

    她冲经理礼貌笑着点头,“谢谢,我再看看吧。”

    前脚刚出餐饮店,后脚就被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截住,梁穗左右看周围吵闹,到旁边奶茶店拐角寻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接通:“喂?”

    没有声音,因为环境,梁穗也听不见对方有什么动静。

    “你好?”梁穗看眼屏幕的本地IP,奇怪:“打错了么?”

    “真吵。”

    挨靠墙边的身体遽然一僵,梁穗定定看向陌生号码。

    浮躁沉懒的音调,简洁明了问:“在哪里?”

    “陈既白?”梁穗确认声音主人,压制郁怒质问:“你怎么有我电话?”

    陈既白无辜轻笑:“自己写的简历,凶我?”

    “你……”

    确实,按照一般标准留的号码,但没用上,他们交流用微信,没这茬她都忘了。

    梁穗懒得争了,“那谢谢提醒,我一会儿就拉黑。”

    “喂。”他气到失笑,“好没良心啊梁穗,我不算帮了你吗?”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不还是为达目的不罢休吗?

    梁穗一心就想着撇清:“你搞清楚,多出的薪资我转回去了,我们之间没有关系,至于宋长恒……”

    她面无表情直起身,清淡声线无所谓道:“随便你整。”

    嘟。

    电话中断,只有过一次通话记录的陌生号码被列入黑名单,是今天入驻的第二个。

    走出商场,梁穗望向黑压压的长空,酝酿整日的雨从稀薄的云层中落下零星,渐渐黑云压城,响着时远时近的雷,购物出来的人们提着大小包抱怨懊恼。

    雨越下越大了。

    淅沥沥地敲打玻璃窗面,狂风骤雨与保姆车内骤低的气压形成对比。

    陈既白从外头收回眼,将通

    完电话熄屏的手机扔回给司机。

    司机刚接稳,一只手打方向盘,就听到后边的少爷发令:“前面转向。”

    “好的,是要去哪儿?”

    ……

    冬月凉秋,空气冷冽清透,大雨浇灌寒风,只在天地间走一小段就阴湿狼狈。

    晚八点,北门路公交到站,行色匆匆的人们挤成散乱的一排,梁穗随行中间,双手护好前额,下车就奔躲进站台。

    雨滴砸落地面潲湿裤脚,腿弯一直抵上长椅边沿也不能幸免,梁穗手心擦蹭脸颊脖颈,低头甩掉衣袖遗留的雨露。

    这时候除了等车的和她,没什么人滞留站台,很快,下来的下来,上去的也都上去,公交亮起远灯,继续往前。

    不远的直行灯也由红转绿色。

    视线随着大巴离行健次明亮,天色完全暗沉,深陷在雾蒙蒙的雨幕中,低靡的精神让梁穗恍惚了一眼。

    而后,侧边有车轮掀起雨渍徐徐滚进,停止,一辆体型偏大的保姆车,就在她眼前。

    后车门响了声开锁,一把长柄伞先伸出来,展开,长腿迈下车,一身黑,伞沿半遮面,停在她面前时,伞沿上移,碧眼,浓眉,尖利冷漠的面廓。此刻正笑意盎然,一贯的轻浮不着调,对着她。

    梁穗怔怔盯着他,随后冷静,沉息,侧头离开。

    “我现在跟着你走进去。”

    停步。

    轻扬沉砺地嗓从身后压近。

    “猜猜?”

    “会不会有人看见?”

    心口震颤,梁穗当真没再走,也没动作。

    保持着。

    两边相距一米不到,雨点砸落伞面密密匝匝地跃进耳里,尖冷的湿感在身体滋蔓。

    一直听到脚步走近,梁穗侧过半身,睇他:“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谢谢你。所以现在,你手上的筹码已经推翻了。”

    即使是这样,他张口闭口的话里,仍然改不了仿佛人格里自带的威胁因子。

    无耻之徒。

    陈既白当然懂她提的是什么的,但好像完全不在意,毕竟这样的结果,少不了他从中作梗,他只在乎一个:“我赢了不是吗?”

    ——一个月,看着我怎么棒打鸳鸯。

    他做到了。

    怎么做的,从中有多少是经过他的设计,梁穗不知道,此刻看着他,只有越加浓烈的瘆。

    陈既白继续走,拐至她身前,单手插兜,伞面倾斜为她挡些潲来的雨滴,“分手了吧?”

    他笑着,得逞里掺杂并不纯粹的怜惜,莹白亮灯镀面,万千霓虹光点相形失色。

    还是熟悉的作风,熟悉的混球态度:“要不然跟我好算了?好过为那个败类伤心。”

    就像昨夜醉酒,他看不惯她为了一个人渣哭得稀里哗啦,所以干脆更恶劣一点。

    梁穗后退半步,眼离瞬息,像是刚刚接收完他的问题,讽刺地嗤笑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沉叹,抛问题:“那我问你,那份音频,你是怎么弄来的?”

    “你在这其间,又充当什么角色?”

    一连两问,也不要他回,他是怎么做的不重要,重点是他做了,所以梁穗笑他:“宋长恒是败类,你又是什么?”

    在她眼中,他跟自己口中的败类没有两样,从头到尾,我行我素,威逼利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把自己说得多么大发慈悲。

    这样的人,在任何时候她都不会高看一眼。

    哪怕他是豪门之子,众星捧月,无数男女前赴后继,犹若神人。

    落到她眼里不过是披了层鲜亮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范。

    陈既白无言沉默,不露声色在齿尖碾磨“败类”这个词,也讽笑,光点在眼中滚过一丝清锐,柔软的怜惜消磨殆尽。

    梁穗还没意识到不对,眼见大掌抬起,不容置喙地摁住她后颈,往前带,她双目圆睁地去推抵,陈既白却并没有要把她强硬揽进怀里的意思,只是盯着她,低下头。

    滚热微湿的掌心贴着她薄嫩的皮肤,那块有凸起的颈骨,指腹在上面揉抚,随着主人情绪语调而加重。

    “穗穗,你真不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认识我的。”

    梁穗一心想推开,已经不再看他,也不听他讲什么,她抓住他的臂弯,瞳孔怒张,在将要使尽全力,这条臂又忽然的松了。

    揣回口袋,无事发生般直起身。

    “别淋雨,把病养好。”落声的同时,握起她,伞柄塞进她手里。

    她当然想挣脱,被他牢固地覆盖抓稳,一直到她不动弹为止,泛白骨节才有所松缓。

    梁穗仍在瞪他,厌恶,愤怒,半点不减。

    周围雨势不减,结了满地银蝶,你来我往的拉扯让两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湿。

    除了紧覆的两只手,他们再没有其他接触。

    陈既白也看着她,薄薄的眼皮半掀,自带冷调,此刻平添落索,语声却坚执,带着他位于控局者一贯有之的强令。

    “钱我不会收,你要么老老实实地做完,要么良心不安地拿着。至于刚才的问题,你不用着急回答我。”

    他甚至都不觉得被拒绝,松开手,他半个身子站到伞外,溅着雨。

    “一个月,除却这两天还剩一周。”他强调,“这一周,我们把事情,把人,都处理好。”

    “你知道我能干出什么事、干到什么程度,所以你不准躲我,你说我是败类,是,梁穗,我就是在威胁你。”

    梁穗呼吸窒停了几秒,双眼一眨不敢眨。

    所有的惶然困恼都被他淡然尽收眼底,说:“你要看着我,像看着我怎么让你们一步步走向灭亡,看着我怎么把剩下一件件事儿做完。”

    “做绝。”

    让你的选择只有一个。

    让你主动地,走向你所说的这个败类。

    ……

    ……

    冰凉触感脱离,一阵风雨掠走残余的气息,陈既白就这么兜头淋雨钻回了车后座,水花溅起,车轮驶远。

    梁穗惊魂未定的视线紧跟车尾,一直到路道尽头,车流汇聚成一个个不成形状的光圈。

    她抓着被迫接过的伞柄,越发地紧-

    寝室里的两人好似嗷嗷待哺,房门一开,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拥来了。

    “穗穗我跟你说——”柯冉刚要大声吆喝什么话,止住,因为看见梁穗状态劳顿,还淋湿稍许,雨伞提进来才后知后觉在滴水,连忙撑开立到中厅去,回来就不发一言地往椅子上一坐,抽了条毛巾,走神地对着滴水的发尖擦拭起来。

    柯冉跟裘欣对了个眼神,慢腾腾挪过去,端量她狼狈模样,忧心问:“还好吗穗穗?你去哪儿了淋成这样?家教?还是……又跟宋长恒闹了什么矛盾?”

    擦拭动作僵硬了一下,梁穗抬头看向她,眼神是疑惑她为什么这样问。

    柯冉转身又看眼裘欣,咽了下喉咙,“他刚刚给我们这边打电话,要找你,但什么事也不说。”

    潮润顺着脖颈下去,渗湿的衣襟紧密贴合在皮肤上,厚重又刺冷,良久,梁穗低回头,继续擦,“以后他的电话不用接了。”

    后面裘欣一听也走上来,两个舍友在椅侧围着她,柯冉沉默斟酌怎么问,裘欣已经先一步猜到,直说:“分了?”

    始料未及的柯冉瞪起眼:“啊,发生什么了?昨晚不是才……”

    “不是他,但昨天确实看见了他。”梁穗出言打断,说着,她转头向里,停在那个隔三差五都不见人影的空床位,“和别人。”

    氛围凝固,两人都跟着她很有指向性的动作一致朝里。

    而后,三秒,不知是谁先叫出了声:“谭怡?!”

    ……

    因为身处舆论,谭怡在引发讨论之后就没再回到学校,乃至寝室,两个宿舍的人从昨天就没有再见过她,重新听到她的消息是在事发后的第二天,谭怡登陆自己的社交账号发布了针对谣言的第一条回应:是男朋友。

    附带了几张合照,完全的公开。

    照片风格很跳跃,一眼看出不是同一期间拍摄,隔了多长时间很难说,海滩,餐厅,酒吧,娱乐场,尺度从两人双腿

    交贴,到校服牵手。

    但与其说回应,不如说是将事件推向另一矛头的高峰,因为合照的男主角每一张的露脸,都在明晃晃的昭示着两个字:出轨。

    她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将宋长恒端上台面,没有理由,没有解释。

    大大方方地宣告,这就是她那在明面上还是别人对象的男朋友。

    一时间,他俩都成了众人唾骂的狙击对象,包养变出轨,出卖身体变公然当三,转发,私下讨论,群聊吃瓜,这个本该受人祝福的官宣被无止境的谩骂、质疑淹没,谭怡的社交账号成为重灾地。

    但很快事件就迎来第二次反转,突破口就是照片里其中的一张校服照,再有个跳出来认领的,报出对应的学校,言之凿凿地发言:【我说怎么那么眼熟,高中那会儿跟这少爷同级来着,那时候他就跟这女的谈了啊,还挺高调,在年级里都不是秘密。】

    总而言之,是他俩高中就在一起了,有图有真相,不属于什么后来者,中间分没分手放一边,在一起过,这事儿就直接地把事件里另外一个人,表面上还是宋长恒的正牌女友——梁穗,也搬上角逐台。

    而梁穗在这块瓜群中已经不是生人,人一旦沾上事儿,那记起她的人就会连着她曾经的事儿一起叠加论罪,并不会有太多好声音对她偏向。

    公关下台的时间也值得深思,中道插足,三角恋感情,这些词刚往梁穗身上堆,她本人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看到的功夫,就被一一删除捂嘴,封禁话题。

    关系到学校在社会群体讨论中的声誉,风波当然不会停止,最后令事件一度冲到自由议论平台的,是另一导向的风评——宋长恒当初追求梁穗,有一定圈内人见证过程,梁穗拒绝,触动,接纳,公开,正常恋爱,主动方从来不是她。再者谭怡都没开口,这罪怎么都论不到她头上。

    那么真相只剩下一个,花心公子哥喜新也厌不了旧,一边跟系花美美恋爱,一边将旧爱当地下情人养在背后,东窗事发,两位姑娘是最大受害者。

    于是疑似包养的顶级自曝反转,在当天下午就登上小报道的日榜,成为事件中的匿名某。

    “马的!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柯冉实时跟进,也在梁穗那得知前因后果,马上就气得要满世界找人算账。

    但这事一出,宋长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来骚扰梁穗,也根本没那时间,到处都挂着他的大名,裘欣向圈里打探,才知道他是被拎回去问罪。

    一人名誉事关家声,哪怕热度很快让背后资本压下去,所造成的影响程度也无法逆转,宋家上下有的是人替他着急。

    柯冉一听,找不到这个还找不到另一个吗?!

    抱着势必要问出个根本的决心,当天大伙下课回寝时,就看见那个几日无人问津的空床位被一扫而光了,连着床褥也拆卸干净。

    谭怡搬走了,或是,她不住宿了。

    ……

    与此同时,截止到24小时,那笔六千元薪资返还的转账被自动退回。

    相对的好友申请也随之而来。

    第20章 伪装暴露本性的强硬

    一个周的舆论发酵期,一个周的人设洗牌,圈外人看热闹,圈内人照镜子,一个屡见不鲜的八卦,很快就被时间与忙碌消磨。

    而梁穗本人,网上有出现提起她的讨论都被第一时间处理,除了最开始会被一些浅交好友旁敲侧击地追问,现实生活并没有因为事件受到过多影响。

    在这期间,陈既白也没有在她眼前出现。

    这件事一定有他的手笔,他会是一根引线,或是点燃引线的那簇火。这事儿早在梁穗心里有数。

    摆脱感情困扰之后的重中之重是重新回到生活正轨,她没空去思考他做了什么,怎么做的,还会做什么,大部分时间都被几门课继踵而至的考试和成堆作业填满,所以平日显得寡言少语。

    事情过去,柯冉跟裘欣都极少在她面前提起。

    直到周六那天,这事差不多平息,下课后柯冉最近头回撞见离开了一阵子的谭怡,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上课的不知道,宿舍是没有回来住过。

    说不好奇是假的,她们一起走出教室楼的时候,柯冉没忍住上前叫住她,试探开口:“谭怡?”

    一段时间不见,她精神面貌变化不大,转过身还是副生人勿近,意兴阑珊的冷漠态度。

    周身都是刺挠,被盯着的时候,柯冉还挺瘆,磕巴问:“你……你不回宿舍住了吗?”

    谭怡像是看透她,挺讽刺地笑:“我以为你会巴不得我早点滚蛋。”

    换做以前还真是巴不得,柯冉有些心虚:“谁想那么极端了,明明一直都是你跟我们做对。”

    “所以你只管高兴就好了。”谭怡嗤一声,懒得跟她对峙,掉头走。

    “你还没跟宋长恒撇清干系吗?”柯冉扬声一鼓作气问出来。

    谭怡停步,复偏身,眼光凝重地冷视。

    “这些天我们都知道了。”柯冉一下声弱,补充:“穗穗都已经跟他分手了,我好心劝你一句,他不是什么好人……”

    眼底情绪更沉,谭怡冷言反讽:“在你,你们眼里,我就是什么好人吗?”

    语塞。

    谭怡借此讥刺:“你们不应该拍手叫好,觉得我跟这种烂人顶配么?毕竟高中时候就眼瞎栽进去,到大学还执迷不悟。”

    后面那句完全有感而发在两人预料之外,柯冉定定不再言,谭怡也利落走了,恢复独来独往,甚至更孤僻。

    这事真不好评价,这两个人的感情看起来更复杂,她有错,也在这件事引发的争论里自作自受,如今能安然无恙回来上课挺不容易,柯冉是抱着些怜恤来着。这么一通被说的多管闲事自找没趣了。

    她憋了老久,午后跟梁穗一块儿上图书馆的时候就憋不住跟她提。

    裘欣下午有课,已经去教室准备了,下周主观考试,柯冉打算拿梁穗的笔记来啃啃,午后俩人一起上图书馆的时候,柯冉就跟她说起这事。

    “……我好心劝她看清人,她还对我冷嘲热讽的,那我真是搞不懂了,她这样的,得对谁才有好脸色?”

    梁穗听得晃神,半晌不说话,柯冉就觉得这事儿提的不对,还没请罪,梁穗先开口终结:“以后就别提她了吧,她不回宿舍,也是不想跟我们来往了,又怎么希望你多插嘴。”

    柯冉也听得出梁穗不想再掺和有关这俩人的任何,自觉封口,抓紧抄笔记,梁穗也专心去看一些经典题型。

    这话题过去一阵,柯冉起身说要去买两杯喝的,回来的时候想起来问:“你下午是不是还要去家教?”

    梁穗闻言一顿,没动作。

    其实第二天收到退回的钱款后,这事就被搁置了,她没有主动去找陈既白,对方哪怕也真的没来逼迫,但钱在她这,也就相当于用道德观把她架在这了。

    柯冉也第一时间想到家教那边是陈既白来着:“欸,之前陈既白好像还拿你气过宋长恒?我当时还特怕他迁怒你,现在好了,你俩分了,他不会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吧?”

    这事还瞒着,当初以为很快就能解决,从没想过那么复杂。再这么被提及,梁穗哪儿都不得劲,心口胀得慌,憋不出回答。

    桌边盖住的手机适时响起电话,柯冉伸过头来跟她一起看见来电人,“谁啊?”

    “通讯部那边。”梁穗搁在耳边听,“喂。”

    对方直截了当问她这会儿有没有空,通讯部缺人手:“刚好你这两周新闻稿还没交吧?”

    因为在新闻学这块涉猎深也下的功夫多,她大一就报了全媒体中心的记者团,每个成员都有一个基础分,每两周就要提交一篇新闻稿件或者自由稿件,能加基础分。有时候也

    需要跟一些校内活动的现场,实战机会很多。

    但部长没说错,快截止了,她稿件还没交一篇,往常报选题,写稿件她是最积极的,如果不是最近事情太多,她的节奏不至于打得这么乱。

    梁穗没想拒绝,“什么时候?”

    “还有个把小时准备,在筹人,临时组的主题,先到办公室开个会。”

    梁穗起身收拾摊子,想问什么主题,结果部长通知这么一下,电话就挂了。

    也好。

    突如其来的事务反倒挤掉了她心口另一座大石。

    “笔记你先看着,我得去一趟全媒体中心。”梁穗拉上包,打完招呼就走了-

    体育中心击剑俱乐部。

    大赛结束也快一周了,这期间趁热打铁聊了几家投资机构,除了正事,闲的时候辛弛那帮人两回都叫不出陈既白,今儿他自己钻这儿来解闷,没告诉谁。

    光拉着教练打个把小时,但状态一直不太在线,看他动作,接了几刺,臂力不怎么使,太明显了。

    教练不知道第几次喊停,“再打下去,你能去告我故意伤害。怎么回事儿?鬼上身?”

    这水平绝对跟他不搭边,丢了魂儿似的,中间教练频频朝命中点发力试图激他,也没成想他就那么接了。

    本人貌似都没放心上。陈既白摘了面罩,甩了两下额发,面上冷静,没异样也没走神。

    见他没逼着人再继续了,教练先到休息区坐着,“心情不好?也没见你带朋友来。”

    其实很难看出心情好坏,没什么特别时候他都一副八风不动的冷色,陈既白摘下一只手套,捞起的袖下有深浅遍布的红,另只摘了,差不多的情况。

    不知道身上有没有。

    教练一旁看得心惊,等他坐过来就立马站起:“我去这,你今儿真不对劲,别打了,我给你找个医药箱下来。”

    他刚要走就被叫住:“不用,回来。”

    教练歪起了脑袋。

    这还不用,全是伤,没准身上还有瘀,击剑伤处理不好很麻烦的。以前是运动员的时候更不可避免,定期都有体检,他退赛后就越发随性,今天更是,他都不是在玩,就差站在那挨打了。

    对,他就这心思。

    “行了。”陈既白低头查看手机时间,长睫乌黑压住眼内色泽,说完就带上面罩手套准备去换衣服。

    “就到这儿吧,得走了。”-

    通讯部这边来的几个接到的都是临时通知,没说什么选题,都聚到了办公室。梁穗距离最远,最后一个到的,在楼下大厅的时候还路过了玻璃隔间的采访室,有摄影部的成员在架机子,因为时间紧,只打了个眼神招呼就上去了。

    电梯到三楼,梁穗敲开办公室的门,会议刚开始,但已经到了讨论采访稿上。

    她们记者团团长是小田学姐,待她一向亲和,直接招呼她坐到身边,提前做好的记录给她看,“怎么才来。”

    梁穗一边抱歉,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我不太清楚,是什么主题?”

    “前两天那个esg决赛夺冠队伍的交流分享会临时改单独采访了,就俩人。”

    梁穗认真点头,翻开会议记录。

    “但部长挺重视,因为那个大赛夺冠的就是——”

    “陈既白?!”梁穗突然惊出声。

    小田一懵:“你知道啊?”

    转眼发现她在盯着某一栏采访对象的标注,笑说:“我觉得你应该认识他,挺出名一少爷,听说他在香港的颁奖礼都没去,咱们这破采访他肯来,”小田啧啧两声,“破天荒。”

    完全没注意到在那声惊呼以后,逐渐僵固神色的梁穗,指腹用力地摁在那栏边,被叫回神时,肩膀一颤地呼吸紊乱。

    “怎么了?状态不好?”小田瞟了眼旁人,凑近她说:“你男朋友那事……我也有听说一点,但还是要尽快调整过来。”

    梁穗讪讪笑了笑,小田也没有多补充提问,体谅她事出有因,让之后跟着点后期通讯组的事,编编稿件就算了。

    梁穗不胜感激,全心进入工作状态。

    先翻了翻记录标下重点,各自知悉工作内容,再参与到讨论提议中去,在这个过程里逐渐找回一点擅长领域的游刃有余,暂且遗忘了别的,但这个遗忘也没持续多久。

    因为在中途让大家接收群聊文件时,梁穗点开微信还一并接收了两条实时消息。

    EAR:【来二楼休息室】

    EAR:【现在】

    自从上回说的一周期限开始,这是第一次,他找她说话,也很明确,好像事先知晓,她会在这,她就在这。

    这才是他吧。

    懒得伪装,暴露本性的强硬。

    会议接近尾声,梁穗点开文件又跟着听了会儿,这期间也不走心,时不时会看向门口,紧闭的,生怕有人突然闯入。

    屏幕也在中途继续弹下消息。

    是百分百地猜中梁穗不会乖乖听话后,懒得费口舌地在后边简约补充:【不然我上来】

    梁穗握紧机壳两侧,呼吸发抖,而后,缓缓地僵直站起。

    “怎么了梁穗?”

    “去趟洗手间,你们继续。”

    ……

    二楼设有演播室、录音室和一些媒体器械存放,前后两个休息间,陈既白在电梯下来偏远的那间里。

    今天是休息日,连通的过道上鲜少见人。

    步子踩在光滑地板轻重有声,梁穗忐忑地敛着神情来到休息间门外,叩响门板。

    闷闷地响过之后,里头没有回应,梁穗现在也没有跟他讲究太多的心理,拉了下,开了。

    休息室最大的作用是接待,有茶桌围椅,侧边沙发可以躺坐,隔着半身遮挡,远远就看见在那的高大体型,背对着门口,梁穗进来的时候,他恰好套头脱下上身最后一件里衣,宽厚健朗的背肌暴露在空气中,顺延着臂膀蓬勃地偾张。

    室内加上她也只有两个,但毕竟不是私人区域,梁穗被他无所顾惮的意外行径惊了一下,侧过头:“你在干什么?”

    陈既白根本不避讳,也早在这之前就知道是她,叉着腰朝她转过来,倦怠的眉眼睨着:“过来。”

    梁穗仍然不看他,“有什么事?我还要开会。”

    “你过来不就知道了?”

    “你……”梁穗阖目失语,僵持,然后退一步:“把衣服穿上。”

    陈既白就着姿势微微弓挺脊,笑了笑:“害什么臊,下边儿穿着呢。”

    姑娘不禁逗,再来一句就要走,还没放开门把的手,刚带上又准备打开了。

    “穿衣服怎么上药?”陈既白找补及时。

    梁穗愣住,但还是没松开把手,随时都要离开,仿佛只是过来确认他要放什么屁,或者安抚一下他突然犯的病。

    颈子机械地偏移向他,除了本就在视野中被沙发遮住的下半身,男人的上身暴露无遗,大片冷白里透着浅红瑰丽的血色,但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是心口处极其突兀的纹身,像某些有指向性的徽章,也像没有根茎连接的穗子,两边呈弧形延展,钳在心口。

    在这块雪白里刺目的黑乌处恍惚了稍许,梁穗才注意起他身上主要的红青淤伤,眉端蹙缩:“你找我来,就是看这个?”

    桌前有打开的小型医药箱,陈既白躬身找出了几样损伤修护的外用药,淡声:“一段时间不见,不想找我聊聊天?”

    废话。梁穗没好气地斜他。

    他都没在看她,专心找东西,但似有所感地对她的态度笑了声:“好,是我想找你。”

    “我说了我在开会。”

    “采访嘛,本人都在这,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

    “陈既白,”梁穗耐心几近耗光:“我真的很忙,没有闲空来跟你聊天,跟你玩过家家的游戏。如果你还要以这种理由无理取闹,那就——”

    “过来坐着。”他只顾自己说。

    那就都随便了,蓄满底气的一句话又让梁穗咽回去。

    纤长指节接着冲她撩了撩。

    她不动,气得呼吸都不顺。

    陈既白正身朝她,冷眼静看,手里悠悠拆开一个喷雾剂的瓶盖,平声说:“这么些天,都没什么想问我的?”

    舆论风向,还有宋长恒,她所安稳平静度过的一周,他撂了那句话又在背后做了什么。

    都是疑点,但梁穗渐渐走回正轨,很多时候都不想回忆,回到那条复杂的事件线中去。

    梁穗视线敛回来,盯着自己身前的地面,眉目神情依然地淡。

    十几秒后,两只并齐许久的双腿,不知哪一只先妥协地迈了前。

    陈既白看着,眉尾几丝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