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5章 假惺惺
王德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门“吱呀”一声响。
仿佛一道惊雷，在王德发和方如今之间炸开。
情报科科长闵文忠便推门走了进来。
王德发赶紧站起，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热情地打招呼：“闵科长，您来啦，快请坐，快请坐。”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示意闵文忠坐在主位上，自己则微微侧身，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
闵文忠阴沉着一张脸，眼神犀利地扫过屋内的两人，最后落在王德发身上，冷哼一声：“王德发，现在科里所有的人都撒出去了，都在给你擦屁股，你可倒好，挺会躲清闲的！”
王德发吓得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科……科长，我……我哪敢啊，我这就要出去找人……”
闵文忠却不吃他这一套，怒目圆睁：“还敢狡辩！方组长亲自来问话，你还遮遮掩掩，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科长，有没有处座的命令！”
他得到了方如今前来找王德发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就怕王德发这个混球关键时刻说错了话，若是被方如今利用了，就悔之晚矣了。
王德发哪里知道科长的“良苦用心”，此时被训，当真是欲哭无泪。
他夹在方如今和闵文忠之间，左右为难，感觉自己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他偷偷瞥了一眼方如今，只见方如今开口道：“闵科长，您先消消气，王队长平日里办事尽心尽力，这次估计是真被那人犯给难住了。您也知道，小鬼子哪个是省油的灯，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估计级别也不会低。试问这样的老牌特工肯定是个硬骨头，他死活不开口，王队长一时半会儿没问出东西，也是情有可原呐。”
闵文忠听了这话，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他斜睨了王德发一眼，没好气地说：“哼，这次看在方组长的面子上，就暂且饶过你，要是下次还这么没用，可别怪我不客气！”
王德发如获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地应道：“是是是，闵科长教训得是，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绝不再犯。多谢方组长，多谢！”
闵文忠这才把注意力转到方如今身上，脸上瞬间堆满了虚假的笑容，假惺惺地跟方如今拉起家常来：“如今啊，其实你来南京之后我就想和你好好聊聊了，可是我也知道你工作忙，根本抽不开身。咱们都是一家人，情报科和行动科更是亲兄弟，分工不分家嘛。咱们之间多交流，有利用工作的开展。我可是听说了你不少的传奇故事。有机会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如何？”
闵文忠的姿态放得越低，方如今内心的警惕就越强，在这样的一只老狐狸面前，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于是，便笑着回应道：“闵科长言重了，我只不过是执行站长和诸位长官的命令罢了，不敢贪天之功。您是情报方面的顶级专家，还望以后能多多指点指点我们这些晚辈。”
闵文忠得意地笑了笑，摆摆手说：“你太谦虚了，你年纪轻轻就坐上了组长的位置，能力自然是没得说。咱们以后就多交流交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着，王德发在一旁陪着笑脸。
过了一会儿，屋内的气氛在方如今的一番周旋下稍有缓和，闵文忠这才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拉回到了正轨上：“虽说目前人犯的真实身份还没个准信儿，可凭我多年积累的经验判断，这货色绝对是一条大鱼。老赵特意把你方如今请来负责对接此事，足以见得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嘿，我这心里啊，一下子就踏实了一大半。有你这等能人出马，咱们的胜算那可就大多了。”
方如今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十分清楚，闵文忠如今在处里的处境那叫一个尴尬，今天在处里的会议上，闵文忠被处座当着众人的面点了名，这脸面自然是得赶紧找补回来。
当下最为紧迫的事儿，就是尽快把那个逃脱的“人犯”给揪出来，至于行动过程中和押运的军方人员发生的那些冲突，那都是后续得慢慢处置的事儿了。
方如今的突然到访，着实让闵文忠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闵文忠心里肯定也盼着方如今能在抓捕“人犯”这件事上出一份大力。
毕竟，只要最终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至于最后怎么向处座汇报，那自然是他闵文忠说了算。
方如今微微欠身，语气谦逊地说道：“闵科长，如今我此次前来，就是专程向王队长请教此事的，毕竟王队长对情况了解得更为详细。”
闵文忠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王德发，说道：“德发，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王德发一听，连忙点头哈腰，忙不迭地应道：“知道，知道，卑职一定全力配合方组长，绝不敢有半点懈怠。”
闵文忠脸上堆起惯常的客套笑容，双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与方如今又闲扯了几句天气、时事，言辞间尽是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几句寒暄过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猛地一拍脑门，故作懊恼地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科里还有个紧急的会要开，实在不好意思，不能陪你多聊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服，对方如今带着几分歉意说道：“如今，你们接着聊，我就先失陪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千万别客气。”
方如今和王德发也赶忙起身，方如今微笑着回应道：“科长事务繁忙，自然是以正事为重，您先去忙，我们再交流交流。”
王德发则在一旁点头哈腰，附和道：“科长放心，有方组长在，我们肯定能把事情办好。”
闵文忠笑着点了点头，迈着大步匆匆离开了房间。
王德发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将江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巨细无遗地讲述了一遍。
从人犯如何逃脱，到行动过程中遇到的种种阻碍，再到一些看似无关紧要却暗藏玄机的细节，他都说得头头是道。
然而，那些情报的来源，他自然是一个字都没提，仿佛那些关键信息是埋在心底的秘*密，绝不能轻易示人。
方如今坐在一旁，神情专注，将王德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认真记在心中。
待王德发讲述完毕，方如今又询问了一些细节，这才站起身来，向王德发微微鞠躬，诚恳地说道：“王队长，今日真是多谢你了，你提供的这些信息对我帮助极大。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定当全力相助。”
王德发连忙摆摆手，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方组长太客气了，此事还望你多多操心。”
方如今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王德发也是极为客气，强忍着腿上的伤痛，一瘸一拐地将他送出了门，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方组长慢走，有空常来坐坐。”
直到方如今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内。
王德发此刻满心都是对解决此事的急切渴望，那股子劲儿仿佛要冲破胸膛。
这任务原本在他眼里，可是名利双收的绝佳机会，一旦圆满完成，他在处里的地位定能水涨船高，各种嘉奖和晋升的机会也会接踵而至。
然而，现实却如同一盆冷水，狠狠地浇灭了他心中的希望之火。
好好的任务被搞得一团糟，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懊悔不已。
他把这一切的过错都归咎于那个混不吝的军官。
若不是此人，行动本可以按照计划顺利进行，一切都将堪称完美。
此人让整个行动陷入了混乱，人犯也趁机逃脱，自己还落得一身伤。
王德发越想越气，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忽然他抓起了茶杯，高高举起。
然而，就在茶杯即将脱手的那一刻，理智稍稍回笼。
他缓缓地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另一边，方如今回去之后就接到了三浦合一传来的密报。
石原熏可能于南京活动的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他原本就波澜暗涌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他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思索与凝重。
此前种种线索、判断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此刻与这密报内容相互印证，竟丝毫不差。
确实是一条大鱼。
想到王德发和闵文忠，方如今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若是他们知晓了石原熏的真实身份，知晓自己与如此重要的人物失之交臂，恐怕肠子都得悔青了。
不过，方如今很快便收起了这些杂念。
石原熏这条大鱼既然浮出了水面，那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牢牢抓住。
他立即联系了临城的纪成林，得知最近临城的特高课一直在兴风作浪，但并未听到有关于石原熏的任何消息。
纪成林听到石原熏可能出现在南京之后，但又从特务处的手中溜走之后，情绪很是激动，请示要派人甚至亲自带人过来支援。
但这个提议被方如今拒绝了。
他用不了多久也会回到临城，此时大规模的调兵遣将并不合时宜。
方如今挂断电话后，迅速将桌上散落的纸张归拢整理，那些是他梳理出来的关于石原熏及其相关线索的情报。
他将这些情报一股脑地交给了戴雷平。
戴雷平心思细腻，适合办这种事，受领任务之后马不停蹄地带着人直奔江阴而去。
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人犯受了伤，行动必然受限，不会走得太远，这无疑是当前局面下唯一能让人稍感欣慰的事情了。
但即便如此，方如今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石原熏这条大鱼狡猾至极，稍有不慎就可能让他再次逃脱。
很快，赵伯钧打来了电话，那个混不吝的军官，仅仅收到了罚俸的处分。
这样的处分，在方如今看来，不痛不痒，根本起不到应有的惩戒作用，足以说明特务处在这件事的处置上落了下风。
当然，这里面，肯定有处座他态度，不然也不会是个轻轻放下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