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

    -

    明明是聊表歉意的话语,却听不出一点饱含歉意的意思。

    秦映夏闻及一怔,偏头看向身侧那个高大的男人。

    他站得有些松垮,一只手还插在裤兜里,可精神却不垮塌,视线落在前方,目光如炬。

    这还是第一次,在家里,有除了秦昭以外的人维护她。

    她内心深处,顿时一股柔软油然而生。

    从她懂事开始,不管她的内心有多不服气,秦映夏还是会软下性子来解释,甚至认错。

    她抗争过,但是没用,后来也就学会了顺从。

    秦贺忠瞧他们几眼,碍着许家的面子,就算他有脾气也不能说什么,摆摆手,作罢,没怪罪到人。

    到了吃饭时间,秦映夏的父亲秦超风、哥哥秦昭、嫂子俞冰一同从楼上下来,打过招呼之后,一行人全部落座。

    只是秦映夏察觉到,秦昭在审视许廷州时那微妙的眼神。

    谁也没说话,她就没多嘴。

    餐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食物,除了秦翊白一个小孩的面前摆着一杯鲜榨橙汁,其他人的手边都放着一杯红酒。

    秦昭叫来家里阿姨:“吴姨,小姐不能喝酒,你们都忘了吗?”

    凭秦映夏对秦昭的了解,他不会对阿姨这样讲话。

    说这话,大概率是说给许廷州听的。

    吴姨连忙应着:“诶好好好,我马上换一杯橙汁给小姐。”

    许廷州也伸手:“阿姨,帮我也换一杯橙汁吧。”

    吴姨刚转过去的身体一顿,看向秦昭,不知是该换还是不该换。

    秦昭觑他一眼,“给映夏换橙汁,是因为她酒精过敏。怎么,你也酒精过敏?”

    许廷州抬眸,察觉到秦昭不友好语气,微微偏头看了秦映夏一眼,摸摸鼻子,解释:“我开车了。”

    秦昭随即接上话:“有司机。”

    言外之意,这不是不喝酒的借口。

    许廷州听懂了,这就是冲着他来的。

    刚刚说秦映夏酒精过敏的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而后秦昭吩咐阿姨:“吴姨,倒一杯就行。”

    阿姨匆匆去做。

    秦贺忠这时开口:“廷州,爷爷今天高兴,陪爷爷喝点酒。”

    许廷州了然,老爷子都发话了,他也不好拒绝,干脆直接应下来:“行。我今天陪爷爷喝高兴。”

    论酒量,他还没见过有几个人能喝得过他的。

    饭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吃起来了,一个两岁半的小朋友在,让桌上不缺笑点,笑声不断。

    他们几个男人喝到后边,从高脚杯换成了茅台杯,也从红酒换成了白酒。

    再往后,饭桌就成了男人们谈天说地的地方。

    快八十的秦老爷子也不例外,但终究不再那样意气风发。

    而几个女人早早离开餐厅,到客厅去陪小朋友玩耍。

    俞冰是个事业型女人,她晚上有工作,去了书房。

    剩下秦映夏跟李红槿在客厅看孩子。

    倒不是秦映夏有多喜欢小孩,只是她哥家的这个小孩太招人喜欢。

    秦翊白手里拿着玩具,一脸无知地问秦映夏:“姑姑,你是跟那个帅叔叔结婚了吗?”

    秦映夏坐在地毯上,朝秦翊白张开胳膊。

    秦翊白走过去,拥住她,秦映夏直接把他抱到自己腿上。

    “是呀,我们结婚了,所以白白不能跟他叫叔叔哦,还记得刚刚他是怎么教你的吗?应该跟他叫什么?”

    秦翊白操着小奶音说:“姑父。”

    “对啦,白白真棒!”

    不管他们成年人之间有多少小心思,但是小孩子不能那么引导教育。

    在面对秦翊白的时候,秦映夏百分百真诚。

    就像在照顾小时候的自己。

    他们姑侄两个在客厅玩得笑不拢嘴。

    在无人注意的餐桌一角,一个男人的赤.裸视线时不时便落在秦映夏身上。

    她笑的时候,看着她扬起的嘴角,他的嘴角也会几不可查地弯一弯。

    她跟秦翊白闹着嘟起嘴的时候,他的表情也会随之变化。

    突然,秦映夏嘶了一声。

    那个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的里,好巧不巧就传到了他的耳朵,而他的视线立刻就落在了她身上,他的手也当即摁断了一个手里随意把玩的易拉罐拉环。

    秦映夏的指尖蹭蹭自己的颈侧,有丝丝麻麻的疼。

    罪魁祸首秦翊白像个犯了错的小朋友呆滞在原地,眼泪盈满在眼眶里。

    李红槿立马哄孩子:“白白不哭啊,姑姑没事儿。”

    不说还好,这一说秦翊白豆大的眼泪瞬间落下。

    他委屈巴巴地隐忍着,嘴角快垂到地上:“对不起,姑姑,是白白太调皮了。”

    秦映夏也顾不得疼了,把秦翊白揽在怀里,抽了张纸巾替他擦眼泪:“好了好了,没关系,姑姑都没哭呢,宝宝哭什么,不哭了好不好,嗯?”

    过了会儿,秦翊白忍住了眼泪,小手挪到她的伤口处,看着被小汽车划到的长长的那道红色伤口,却又不敢触摸,自责询问:“姑姑你疼不疼呀?要不要让爸爸带你去医院?”

    “姑姑不疼,真的不疼。”秦映夏安慰他,煞有介事地说,“这点伤口,到了医院,医生阿姨会说,你这伤口,再晚来一会儿,就自动愈合啦。”

    秦翊白听得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破涕为笑。

    两人又一起玩起来。

    秦翊白没再碰任何玩具,老老实实窝在秦映夏怀里读绘本。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这顿漫长的家宴才堪堪结束。

    清醒的人送他们出门,喝多的人回房间睡觉。

    父亲和爷爷毕竟是上了年纪,喝太多酒,肝脏作业量巨大。

    倒是两个年轻人,跟没事人一样。

    许廷州喝了酒,秦映夏开自己车带他回去,他的车只能等司机明天送过去。

    坐在驾驶位,跟他们说再见的同时,秦映夏启动车子。然后右打方向盘,没多久并入主路。

    行驶在人来车往的公路上,经过一盏盏昏黄的路灯,映下来的树影随着车流滑动。

    不知道有多少人为这座城市的夜景深深着迷,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这座城市的纸醉金迷流连忘返。

    不确定许廷州喝了多少酒,反正她车里的香薰是压不住他身上的酒味儿。

    只能在零上8度的室外开着车窗。

    前方红灯,等灯变绿的空档,秦映夏问:“许廷州你晚上到底喝了多少?”

    许廷州正闭着眼小憩,白加红,就算没喝多少也得喝到难受。

    他随口应着:“半斤。”

    间隔两秒,又补充:“白的。”

    今天晚上莫名高兴,他就喝得多了点,但在可控范围内。

    “……”秦映夏不免翻个白眼:“怎么不喝死你。”

    车流涌动,许廷州缓缓睁开眼睛,他偏头一看,借着外面的灯光刚好看到她侧颈的那处红痕。

    说触目惊心有些夸张,但伤口真的挺明显。

    许廷州没打领带,却觉得领口勒紧。

    他抬手将冲锋衣的拉链往下拉了拉,虽然拉链并没有挨到脖子。

    随意一扫,看到路边有个24小时营业的药店,他倏然开口:“前边药店停车,我买点东西。”

    “醒酒药吗?”秦映夏随意问着,右打方向盘,驶入小路。

    许廷州没回应,待车子停稳,他拉开车门两步并一步走进药店,没过两分钟重新坐进车里。

    车门刚关上,就见秦映夏要挂挡,许廷州开口制止:“等会儿再开。”

    秦映夏不明所以:“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看到许廷州撕开了碘伏棉棒的包装,随即打开手机手电筒递给她:“拿着。”

    秦映夏被迫接过去,然后许廷州掌着她的手,让手机反面对着她的颈侧,他又低下头将棉棒一侧掰断,棒中的液体顺流而下,碘伏浸染在下面的棉花上,这才侧过身,把棉棒举到她颈间,他歪着身体,帮她轻轻擦拭。

    带着冷意的棉棒,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而当他凑近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酒香也同样朝她逼近。

    他一言不发,动作快速地让她来不及拒绝。

    不知道是有风吹进来,还是他的呼吸洒在了她的侧颈,秦映夏感受到了丝丝的凉意。

    还有点……痒痒的。

    秦映夏全程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和疼痛,他的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咄咄逼人的许廷州简直判若两人,以至于她都呆滞住了。

    完事之后许廷州把东西随手就放在了车子前边的储物格里,系上安全带。

    动作一气呵成。

    似是见她一直没有开车,这才正眼看向她。

    秦映夏眼里充满了不解。

    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一动不动地照着自己的脖子。

    许廷州看得出。

    他一把将自己的手机抽回,关掉手电筒,车厢重新恢复昏暗。

    “受伤了不处理,是等着发炎吗?”

    许廷州语气并不好。

    秦映夏想说她不是不处理,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小孩子的心理更重要一点。

    但又想了想,许廷州给她擦了碘伏,还有今天在秦家,他维护自己的时候,她就不跟他冲了。

    “谢了。”

    话落,秦映夏挂挡,打了左转向,车子重新汇入主路。

    一直到家,两人都没再说话。

    秦映夏倒了杯水回卧室,正好撞见从浴室出来的许廷州。

    两人四目相对。

    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秦映夏盯着他的明亮的眼睛,问出了一句话:“你要不要喝醒酒汤?”

    许廷州睨着她,语气轻佻:“你会?”

    秦映夏摇头:“不会,但是青姨……”

    她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半,又说:“算了,青姨已经睡了,你别喝了。”

    “……”许廷州不甚在意往床边走,“噢,还以为你会良心发现,亲自学着给我做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