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温水潮汐 > 14、第14章
    温泽念显然是听懂了孟宁这一问的。

    但她挑挑眉尾,公允的答:“很多时候,你们看到我都显得很紧张。”

    孟宁抿了下唇角。

    祁晓在旁边瞟瞟温泽念,又瞟瞟孟宁——不对啊,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这么多年她就算没谈过恋爱,看的小说够多吧?嗑的cp够多吧?还能瞒得过她?

    孟宁不说话,温泽念又问:“我的牛奶糖呢?”

    祁晓傻了——糖?什么糖?怎么感觉她错过了一整季的剧情?

    孟宁说:“因为你没回我信息,所以……”

    温泽念压了压下巴,浅浅又笑了下,那意思是“知道了”。

    然后对她们点头算是致意,走回其他同事身边去了。

    祁晓舒了一大口气,这才和孟宁往宿舍方向走去:“难怪你下午问我哪个牌子牛奶糖好吃,你没给买,是不是我的锅啊?”

    孟宁摇头:“糖只是她给我打电话说早训那事时,顺口提了句,那时她身边好像还有其他人在,我也不确定她那句话是不是对我说的,后来发信息她又没回,所以。”

    孟宁说着耸了下肩。

    其实若其他人身上发生这情况,没什么可纠结的,一包牛奶糖而已,买了就买了。

    可面对温泽念,孟宁难免想很多。

    如果温泽念最后买糖那句话根本不是对着她说的,她这样巴巴的买一包糖送上去,算什么?讨好?上赶着?总之两人现在的身份地位决定了,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反正现在的温泽念早已不再是为了一包糖挂怀的人了。

    最绚烂的马卡龙。最甜蜜的巧克力熔岩香草冰淇淋。全世界那么多的甜,任她予取予求。

    祁晓试探着问:“她对你的态度挺不一般的,对吧?”

    “有吗?”孟宁用的是个疑问句。

    “不然为什么要你给她买糖?”

    “她刚空降过来,也不认识其他什么人吧,刚好我轮休在岛外。”孟宁分析了下:“就像你说的,五星酒店的餐食吃多了也容易腻,想换换口味。”

    “要是你给她买了就好了。”

    孟宁摇头:“一包糖而已,对现在的她来说早就不算什么了。”

    ******

    晚上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下,孟宁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祁晓:“你今晚还去游泳啊?别游了,为明天早训节省点体能吧。”

    孟宁笑笑:“不游,就散会儿步,你早点睡吧,不用等我。”

    不出去消耗些体力,她不可能睡得着。

    常规的褪黑素不管用。现在停了跟秦医生的见面,也没人能开安眠药给她。

    夜晚的海让人安心,深沉的好似能吞下许多秘密。孟宁双手插兜沿着海岸线慢慢走,夹角人字拖陷进浅浅的沙里。

    月光是天上静止的海浪,海浪是人间流淌的月光。浪潮声拍打在耳畔,掩过了心底的许多声音。孟宁低着头,在看海滩上有没有上次攀上温泽念手指的那种寄居蟹。

    所以直到一双高跟鞋被纳入她视线,她才意识到,海滩上不只她一个人在。

    她走神了,否则她早该闻见温泽念指间飘出的烟味,混着那点亮了整片夜的香水味。

    她后退一步,换来温泽念一声轻笑,那笑的意思是——看,我就说你有时候胆子很小吧。

    月光给温泽念周身罩了层薄薄的光晕,这让一切都是朦胧的、迷离的、捉摸不定的。连心底的恐惧也被这样的视觉效果蒙蔽,孟宁都想不到自己会脱口而出:“所以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吧?”

    因为她胆子很小。

    温泽念把烟从唇边夹开,今晚无风,所以需要她的纤指在同样细长的烟卷上点两点,那烟灰簌簌往她脚边落,变作时光烧成的灰。

    温泽念反问:“你不了解你自己么?你觉得发生了什么?”

    这人怎么总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她揣测不透温泽念的想法,诚如她告诉祁晓的那样,她与温泽念分别太久,而温泽念变化太大,现在与其说重逢,不如说重新认识了一个陌生人。

    但她还要问温泽念一个问题:“你谈过恋爱么?”

    温泽念指间夹着烟瞥她一眼,好似为她少见的主动而有些讶异。

    而现在的温泽念太擅打太极,或许这是作为酒店管理人的看家本领。

    其实这个问题温泽念也可以顾左右而言他的回避过去,孟宁也没什么办法。

    但她收回了看孟宁的视线,转而去看那片无垠的海:“谈过。”

    孟宁脚边有些痒,低头去看,不是寄居蟹,而是一只招潮蟹。两只螯比寄居蟹醒目得多,孟宁低头看一眼,就好像被那两只螯很微妙的在心上捏了一下。

    嘴里又问:“谈过几个?”

    温泽念又瞥她一眼。

    还是等收回视线、又望向海面的时候,才答:“两个。”

    孟宁点点头,其实她心里有个挺渣的想法——就算她酒精上脑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至少她不是温泽念的第一个或唯一一个。

    毕竟她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为现在的温泽念负责。

    她没这个能力。

    喝酒误事啊,她真不该喝那么多的。

    温泽念又问:“那你呢?”

    “没谈过。”

    “为什么不谈?”温泽念望着海面,孟宁低头望着那招潮蟹,绕过温泽念的高跟鞋往另一块礁岩爬去。温泽念说:“应该挺多人喜欢你的吧。”

    “也没有。”孟宁笑笑:“就,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瞎忙。”

    “什么时候算合适的机会?”

    孟宁停了会儿:“我也不知道。”

    面对一道无解的题,就算上帝也不可能知道正确答案。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再往下深挖对方的感情史就显得越界了。一时无话,又只剩海浪往人的心脏上拍。

    温泽念继续抽烟。她抽烟的时候总是那副情态,好像任何人的靠近对她都是一种打扰。

    孟宁放弃了打招呼的念头,从她身边走开。

    只是走了两步,没忍住回头:“你抽烟真抽得挺凶的。”

    “我不是说了吗?”温泽念背对着孟宁,月光和星光都细微,她盘发露出的后颈莹白一片是海滩上最夺目的存在:“抽烟对身体无益,对心情有益。”

    一阵默然。

    她回头,见孟宁还站在原处,隔她四五步远的距离:“你现在话真的很少啊,按照聊天的套路,你现在不是应该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吗?”

    孟宁咧嘴笑了下。

    她莫名其妙的想:温泽念出国了那么久,竟然还知道“套路”这种词,够厉害的。

    温泽念也不管她了,自问自答:“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没吃到我想要的糖。”

    这时孟宁该说一句“对不起”走开了,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还站在原地。

    温泽念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来,高跟鞋在海滩上留下的一汪汪浅坑足以盛入月光酿酒。穿高跟鞋在沙滩上走多少是吃力的,她每走一步,要稍刻意的拎一拎脚腕,脚有一个微妙绷直的动作,显得踝骨到脚背的那片连线特别好看。

    她身上的香一飘过来,孟宁下意识想往后退。还没来得及挪步,温泽念却把手伸进了她的衣兜。

    完了,孟宁心想。

    温泽念手掏出来,摊开掌心时已多了一包糖。

    “上次刚说过你老实了很多,你偏偏又不老实起来了。”

    孟宁很怕温泽念再追问下去,问“明明你买了糖为什么要骗我说你没买”?

    但温泽念什么都没问,只把糖递还给她:“帮我剥一颗。”

    她看温泽念一眼,温泽念扬扬指间的烟,意思是自己不方便。

    孟宁低头撕开袋子,摸了颗出来又去拆包装。其实温泽念要是客客气气,她反而别扭,好像温泽念也意识到现在两人身份的差距,刻意回避着任何会令人多想的举动。

    现在温泽念很随意的让她帮忙剥一颗糖,她反而放松了些。

    玻璃纸托着糖粒呈到温泽念面前,温泽念伸指拈了送进嘴,舌尖很微妙的探出齿缝把糖勾进去。可除此之外,她的站姿到神情都是淡而克制的,反而显得刚才那一下小动作像某种撩拨。

    像一块工整拼图上被打乱的那一块。

    温泽念跟她在一起时会有一些很微妙的小动作,比如这会儿温泽念应该是尝到了奶糖里包裹的那一丝海盐味,仿佛跟身后的海浪融为一体,所以她眯了眯眼。不是狐狸一样的眯眼,只是眼尾挤出丝浅褶又一晃而过。

    她所有的微表情都这样淡而飘忽,像明明在你指间却又飘走的那根风筝线,吸引你大跨步的去追。

    当她的手再次伸过来时孟宁吓了一下,糖都给了还要干嘛?

    她方才把烟从左手换到右手,是为了去掏孟宁的另一边衣兜。

    孟宁全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要躲肯定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她掌间又多了包糖——另个牌子,纯甜,没海盐味。

    “那个……”

    她该解释一下自己这过分“殷勤”的行为。

    可温泽念没任何调笑的意思,低着头,好像在一个字一个字阅读包装上的文字:“本来觉得你变了好多,可又觉得你跟以前好像没怎么变。”

    孟宁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天教室,夕阳从窗口透进来,被四棱格制式的窗切分成一块块,跌落课桌椅又掉到地上,像摔成碎块的糖。

    孟宁反坐在温泽念前面的椅子上,趴在温泽念的课桌,试图从下往上去偷看温泽念:“你别哭了,我要看到你的鼻涕了。”

    温泽念双手挡着脸。少女的落泪很安静,只是遮挡之外露出的下半张脸,泛着一小团一小团不均匀的红。

    孟宁看着那些小红晕,觉得温泽念真的很难过。

    她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两包糖,整整齐齐摆在温泽念的课桌上:“吃点甜的会心情好,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就把小卖部的两种牛奶糖都买了。”

    温泽念终于把手放下来了。

    孟宁想着她方才脸上一团一团化不开的红晕,莫名不敢去看她那双红肿充血的眼睛。

    于是低着头,看温泽念生了冻疮的手,在牛奶糖的袋子上拨弄了一下。

    “谢谢。”少女用很小的声音说。